吳世清一聽,金牌已知下落,大爲高興,李芷辦成這件大事,也不由心花怒放。將寶劍入鞘,看耶律珍已是淚蕩兩行,手沒法動,不能去擦,將臉上粉脂衝出兩道水痕,極是可樂,但看耶律珍委屈,顧不上取笑,李芷拿出手帕,替耶律珍擦掉淚水,輕聲道:“姑娘,請多原諒,兩國之事,關係千萬人性命,我等也是沒有辦法,咱們只有國怨,卻無私恨,若有機會,以後江湖上遇到,姑娘若願意,未必我們不可以做朋友。”
耶律珍被她這一安慰,更覺得難過。因爲在委屈的時候,若無人勸,過一會便自我消除了。可一有人勸,更是覺得自己受了天大的苦處,委屈加上委屈,淚流得更快,都快放聲痛哭了。這個時候,既沒有了郡主的高貴威嚴,也沒有領導羣雄的幹練精明,只留下了一個小女孩的嬌弱。
李芷示意吳世清出去,吳世清在一邊本來看耶律珍的樣子,就有點又氣又樂,一見李芷讓他出去,只得步出雅間,在門口聽李芷軟聲細語地哄著耶律珍,想想耶律珍的樣子,再想想自己剛纔受她的氣,不由自主的樂,越想越笑,卻不敢出聲,差點樂的肚子痛。
好半天,李芷才走出雅間,讓吳世清進去,吳世清進門,看看耶律珍卻是不哭了,臉上也不再是花成一片,也不知是李芷替她妝扮的,還是李芷解開她手臂上穴道的,自己整理的。不好問,也不想問,李芷道:“吳大哥,金牌已知下落,咱們該怎麼辦呢?”
吳世清想一想,道:“咱們一塊去取,驗證真假。她們二人,咱們也得押著走,外面人雜,咱們得小心。”李芷點頭答應。吳世清仍封住兩人上身穴道,但要走路,須得解開雙腿穴道,四人收拾一下,付了銀兩,走出合盛飯莊。
剛出飯莊門,走了沒多遠,李芷眼尖,就看見前面大街上,有兩個形容**的大和尚緩步行來。細細一看,正是少林寺空靈、空善兩位長老,吳世清忙領二人過去。行禮已畢,沒等吳世清李芷二人介紹,兩位長老一看耶律珍的神態動作,已知是吳、李兩人抓住了對手。兩位長老昨夜裡就有點懷疑,對方主帥可能是個女子,只是沒什麼根據,如今這情景,聯繫起來,已推斷個八九不離十,空靈大師雙掌合十:“善哉,善哉,兩位小施主果然不負衆望,立此大功,可喜可賀。”吳世清笑一笑,卻還沒說就被李芷搶了過去:“師伯誇獎了,我們可不敢當,金牌還沒拿到手呢。只是師伯和我們一起出發,怎麼現在纔到。”
空靈大師道:“老衲師兄弟,出門之後,住東北搜索,沒多久,就發現了敵蹤,一路上邊打邊追。交手幾次,都未能抓住遼賊,到後來,遼賊也學滑了,跑脫之後,不知藏哪去了,再追不到,才奔到這來。”空靈大師說得輕巧,其實一路上幾場巨鬥,著實驚險。他們遇到的,是蕭達畏、耶律斜和朱氏兄弟。蕭達畏昨夜在府衙受傷頗重,經過一天的休養,已恢復了七八成。另外三人都不是弱手,因而被追上之後,四人齊心合力,以四打二,合鬥少林寺兩位大師,雖然仍不是對手,但少林寺兩位大師要想抓住這四人,卻也是難上加難。因而這四人邊打邊跑,追上了就打一回,打不過了,找機會又跑,因而一夜時間,將兩位大師也累的不行,到後來終於失去敵蹤。兩位大師才趕到雄州城來。
四人商量一下,決定還是先取金牌,然後再說,於是吳、李在前,耶律珍主僕在中間,兩位大師在後,徑自出城。離城五里,果然有一片樹林,裡許大小,樹木森然,吳李二人怕裡邊有什麼埋伏,抽出兵刃,看緊耶律珍,少林寺兩位大師也提功戒備,才小心地走進去。到了地點,吳世清與少林寺兩位大師在下面看護,李芷收起寶劍,躍上樹去,依耶律珍所說,果然找到一個小包,打開一看,果然露出一金色虎符,這金牌虎符其實是銅所鑄,外面鍍金。一端上是一個銅鑄虎頭,上下兩面都刻四個字,“如朕親臨”,下面是“違旨者斬”。但金牌的另一端則是凹凸不平的幾個豁口,原來這調兵虎符的作用,就體現在這地方,兵符一鑄好,就分爲兩部分,一部分留在大內,準備使用,就是李芷現在手裡拿的這塊,另一部分,則由樞密院在當初派兵時,已交給駐防軍的主將,並留有密語,也只有樞密院的幾位首腦和駐防軍的主將知道,若樞密院想要調動兵馬,必須向皇上請求金牌,象這次楊文忠擔任河北路統帥,就須拿著這金牌,到雄州來,用金牌和節度使手裡的那部分相對,豁口對好,證明金牌可信,密語對上,說明確是樞密院所派,否則,即使都知道楊大帥是朝廷貴官,也沒人敢聽他的調遺,這樣就防止了兵權旁落,朝廷無法控制。由此可見,虎符對楊大帥此行的重要性。只是他還要過些時日,才接管兵馬,纔會給金正等人半月限。
卻說李芷跳下樹來。高高興興,將金牌連同小包遞給吳世清。吳世清看了看,也搞不清真假,請少林寺兩位大師看過。空靈大師道:“兵符乃國家重物,我等方外之人,不宜觀看,以老衲看來,遼賊這幾天時間,諒不能製成一個假的,還是收起來,快點送回去的好。”空善大師點點頭道:“阿彌陀佛,師兄言之有理,還是快點送回去。”
四人商量,既然周幫主和空見大師還未來,須得留下人接應,但押送金牌和耶律珍二人,任務更重,決定由少林寺兩位大師帶著金牌和耶律珍主僕,轉回真定府,吳、李二人在此等候周幫主和空見大師。
安排已定,吳、李二人率先出林,向兩位大道聲珍重,隨後並肩北行,耶律珍在一旁看二人,男的英俊,女的嬌豔,心裡喝聲彩,不由想起自己,在北國民算是金枝玉葉,閱過多少王孫公子,卻沒有見過吳世清這等人材,倒也忘了這男女兩人乃是自己最該恨的人,若非他們,何至於是如此境地。
耶律珍獨自出神,忽聽身邊一聲佛號:“阿彌陀佛,女施主,我們還是走吧。”耶律珍被一句話驚醒,翻了空靈大師一眼,一聲不吭,扭頭就走,冬琴緊緊跟著,卻也不敢吭氣。少林寺兩位大師道行高深,那能與她一個女孩子賭氣,因而不徐不疾,離開五步遠,跟在向後。
轉眼之間,四個人已走出很遠,這時樹林深處卻跳出四人,其中一個,一出隱身處,就要向南行的四人追過去,卻被旁邊老者一把拉住,原來這四個不是別人,正是耶律珍四個手下。最先跳出來的,是楚王府侍衛統領耶律斜,拉住他的那老者是蕭達畏,另外兩個則是朱氏兄弟。
耶律珍被蕭達畏拉住,掙脫不開,氣道:“你拉住我幹什麼,你們怕死,我可不怕,王爺對我恩重如山,我不能眼看著郡主被他們抓走,這條命我不要了,我也要救回郡主。”
蕭達畏把眼一瞪:“耶律斜,別以爲只有你自己想把郡主搶回來,我們比你還想呢,要知道,丟了郡主,不死在這兩個禿驢手裡,也得叫王爺剮了我們,但你現在在過去,就能救嗎,要那樣,剛纔我們就動手了。你得明白,郡主在他們手裡,貿然動手,他們下了毒手怎麼辦?”
耶律斜無言以對,立刻也不掙扎了,問蕭達畏,你說怎麼辦?蕭達畏道:“先跟下去,依老夫看來,郡主機變百出,不會不設法逃脫,只要郡主一離開他們,我們就可接應,若真是沒有機會,到時再硬搶再說。”另外三人一聽,也只有如此,因而這四人也走出樹林,遠遠綴著前面四人,怕前面發現,不敢靠得太近,只能遠遠地盯著,白天路上行人甚多,倒是沒被發現。
耶律珍被押著南行,心裡也在不斷地打著主意,想方設法,準備逃走。但後邊兩位大師,乃是多年江湖經驗,那能給她機會,因而卻始終沒想出道來。
天近午時,到了一個小市鎮,四人在一小店吃過午飯,繼續南行,出鎮不遠,路邊有一個小樹林,方園不過百十來丈。耶律珍眼珠一轉,有了主意,磨磨蹭蹭走到林邊,住下腳步,空靈大師問道:“女施主怎麼不走了?”耶律珍笑咪咪地道:“大師,人有吃有睡,還得需要另一樣,才能活,我得到樹林去。”
少林寺兩位大師一聽,明白了,這女孩子要去方便方便。但兩人卻是有點擔心,萬一她藉機逃跑怎麼辦。女孩子方便之事,兩位老和尚總不能跟著吧,但不讓卻又不行。兩位大師爲難了。
耶律珍何嘗不知道大師的心思,她故意說道:“大師是不放心我,那沒關係,你們用長繩拴著我好了。”荒郊野外,找不著長繩不說,即使找到了,也拴不住她。兩位大師無奈,只得解開她的穴道,讓她自己進去。
耶律珍暗自高興,臉上卻不動聲色,緩緩走進樹林,進得幾十步遠,瞧瞧外面已看不到,聽聽也沒人跟進來,耶律珍將身一竄,使出師門輕功,往前急奔,百丈方園的樹林,片刻工夫,已到盡頭,耶律珍身形一停,急奔而出,猛一擡頭,卻是大吃一驚,前面數十步遠,空靈大師揹她站立,口裡正在說:“善哉,善哉,何方無路,偏向這邊來,回去吧,不可造次。”
耶律珍知道老和尚已發現了她,但她仍不肯罷休,好不容易纔逃脫出來,怎能就此束手被擒,她轉身就跑,幾個起躍,已在樹林中,回頭看看,不見追來,這才鬆口氣,扭頭向北急行,將到林邊,這回學聰明瞭,隱在樹後,向外探尋,卻靜悄悄地,不見一個人影,心中大喜,將雙腳一點,就要躍出樹林北去,那知身到空中被上面一掛,再也往前動不了,落下地來,雙腳落地,背後也沒了掛住的感覺,耶律珍還以爲樹枝鬆開了,做勢欲起,剛一用力,雙肩上一種極爲柔和的力道傳下來,卻動彈不了。耶律珍大爲奇怪,扭頭一看,笑咪咪地一張極爲祥和的臉,不是空靈大師還是誰。
空靈大師笑道:“施主急匆匆地要往那裡去?”
耶律珍動了半天心思,也沒逃出去,喪氣至極,見空靈大師明知故問,氣哼哼地道:“還能那去,我找你們呢!”空靈大師雙掌合十,道:“阿彌陀佛,既然如此,已經找到了,我們還是走吧?”隨後轉身,當先前行,耶律珍無奈,只得跟著。知道自己與人家差得太遠,別說動手,跑都跑不掉。
空善大師在路邊等著,見兩人一齊出來,就知道耶律珍是打主意跑來著,否則二人決不會一塊出來。原來耶律珍一進去,空靈大師就繞到林子那邊去了,雖遠,卻在耶律珍之前,運起功力,邊走,邊聽樹林中動靜,摸準了方向,在東方堵個正著,後來耶律珍掉頭回跑,他仍是這辦法,在去路上等著,耶律珍到了林邊,只顧看前面,卻沒注意頭頂上,縱身剛起,空靈大師就抓住了她的衣領,放在地上。空靈大師一身功力,幾近通玄,出手極輕,因而耶律珍在落地之後都沒有發現。
四人匯齊,繼續南行,天到申明,已近真定府界,穿過一個小村莊,來到一個叉路口,在路邊有農人爲了積糞而修建的一個大茅廁,四人到了叉路口,正好有一個年輕婦人,從叉路上過來,進了茅廁,耶律珍一見,又想到了辦法,對兩位大師道:“兩位長老,我這次可真要去了。”說罷轉身,離開大路到茅廁中去了。
兩位大師一看,曠野之中,孤零零地一處茅廁,僅能遮人,不怕她再跑,因而也不攔她,站在路邊等候。過了一會,只是那先進去的少婦已然出來,從茅廁斜插到路上,往北而去。兩位大師看她一眼,也不在意,繼續等候,過了許久,沒見耶律珍出來。兩位大師也有點起疑心,側耳細聽,裡面有呼吸之聲,因而對視一眼,沒法可使,繼續等待,那知等來等去,仍是如此,兩位大師都有點耐不住了,讓冬琴進去看看,冬琴懶洋洋,慢吞吞地走進去。卻是一進無音,也不見出來,兩位大師乾著急,卻沒辦法,兩位老和尚,總不能進去看看,好半天,終於從路上又過來一個老婆婆,足有六十多歲了,顫微微地行來,兩位大師上前,急急忙忙說明情況,央求那老婆婆幫忙,進去看看。那老婆婆倒也熱心,走下大路,到茅廁去看,剛一探頭就縮了回來,到路上對兩位大師道:“哎呀,裡面倒是有兩個人,一個歲數大點的,在地上躺著不動,衣服蓋著,倒沒穿,另一個小丫頭,直對老身擠眼睛。”
兩位大師一聽,心道:“苦也,中了小丫頭的掉包計了。”顧不上裡面的冬琴,身形如電射,撲北而去。追擊耶律珍。心中著急,也顧不上驚世駭俗,施出師門的練功絕技,迅捷無比,片刻工夫已追出十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