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思順又說道:“我軍屯於滹沱河北,與宋軍對峙,王爺與我等都以爲講和之後,趁朝廷不備,回軍北向,與兀欲思謙大人等裡應外合,大事可成無疑,那知信件一去無音,先時還以爲是兀欲大人定是暗中準備,等事情有了眉目纔會回信做復,但這幾天我越想越覺不對,兀欲大人做事周密,接到密件,無論如何也該暗中能知王爺,讓王爺放心纔對,怎會已過了這麼久,還沒有消息呢?莫不是中間出了什麼差子!這幾天,數戰不勝,我軍潰敗,只顧得逃命,沒有機會同王爺商議,剛纔我安排防務已畢,故而星夜來見王爺,給王爺提醒此事。”
蕭思順說完,看著郡主耶律珍,此時耶律珍已是心亂如麻,她自幼生長富貴之家,雖然也曾率人潛入宋境,盜取計劃兵符,但有師伯,耶律斜等人撐腰,雖險被人抓獲,但終久平安逃回,沒經什麼大的磨難,雖然她極爲聰明,但畢竟閱歷有限,如今大事臨頭,末免有點亂了方寸,頭腦之中念頭百轉,卻不知如何是好,神色閃爍不定。
蕭思順見郡主如此,遂輕聲道:“郡主,這事確實已遲誤不得,還是請王爺裁定吧!”耶律珍一想這種大事,也只有驚動王爺了,點點頭,兩人起身,剛打開房門,就看見大廳中人影走動,兩人邁步向大廳,只見楚王耶律興披著披風,在房中踱來踱去。兩人急步進房,腳步聲驚動楚王,耶律興正在心憂,見到蕭思順,心中一寬,忙笑道:“想誰誰到,我正要讓人請蕭將軍來議事呢?”隨後對耶律珍道:“珍兒,夜已深了,父王這裡不用你操心,你還是去休息吧!”關懷慈愛之意溢於言表。
蕭思順知道楚王之意,一則是看女兒疲累讓她去休息,二是要避開女兒商談大事,遂上前道:“王爺,末將剛纔已將一切向郡主講明瞭,郡主聰明,武功又高,何不讓郡主也參與其事,也多一份力量。”
耶律興聽蕭思順說女兒已知道一切,沒了避開的必要,遂不再堅持,讓兩人坐下,蕭思順講明來意,耶律興點點頭,道:“蕭將軍,你所慮之事,我也想到了。另外尚有一事可疑,不知將軍想到沒有?”蕭思順略一思索,反問道:“王爺是指耶律烏海的御帳親軍嗎?”耶律興道:“正是,河北一戰,敗軍隊中不見御帳親軍,想那御帳親軍,爲我軍精銳,他軍尚且多數逃回,御帳親軍決不會全軍覆沒。御帳親軍定是全軍不戰而退。纔沒雜在敗軍之中。我大遼軍法,臨戰不戰,友軍危而不救,都是殺無赦的大罪,耶律烏海雖然爲御帳親軍的都監,平素不受我節制,但這次既歸我指揮,若朝中無人指使,使他有恃無恐,也決不敢公然違抗軍法。可見朝中定有人爲他撐腰,纔會故意保存實力,使我大軍敗退。”
蕭思順道:“王爺,如今朝中,王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執掌軍因大政,誰又能爲耶律烏海撐腰呢?”
耶律興苦笑,道:“蕭將軍,一月之前,這話不假,但今日可未必。將軍請想,開平王雖然已退歸林下,但無一日不想東山再起,若我們有把柄落入她的手中,他借我等在外,在皇上面前,巧言邀寵,也未必不可能重掌大權。”
耶律興說開平王重掌大權之句,不過信中口而出,打個比方,但蕭思順卻是心中一震,暗思道:“對呀,耶律飛一睦在窺伺時機,莫非在密件之上被他做了手腳不成?若書信被他得著,我與王爺幾人可是滅族之禍呀!”但轉念一想,此事甚爲機密,耶律飛不可能知道啊。思前想後,也想不出那個環節會出漏子。
蕭思順自己想不出什麼頭緒,於是問耶律興:“那麼,以王爺之見,我等下步當如何行事呢?”
楚王道:“眼下,宋軍臨境,抵擋城外宋軍爲最一要務,其次則須密密派人入京,探聽朝廷動態,看看到底朝中現狀如何。不能僅憑推測行事,在未明局勢之前,你我等人不可輕離涿州,以免被人所賺。”
蕭思順一想,也只有如此,只要我們在涿州城中,握有數萬之軍,縱然朝廷有變,但外有宋軍虎視眈眈,對手也不敢輕舉妄動,逼急了投宋罷了。若朝廷無變,待擊退宋軍進攻,有功有過,回朝刀可保住官祿不失。但派誰回京呢?在如今局勢不明的情況下,這可是要冒極大風險的,朝廷若有變,一不小心,無異自投羅網,難以活命。
思索再三,蕭思順道:“王爺之策定是萬全之計,進退有據,但探信之人,一則要機靈可靠,辦事穩妥,二則目標要小,不引人注目才行。三則武功需要較高,一旦遇險,可以逃回報信,遍視軍中,這人可不大好找啊!”
耶律興點點頭,覺得蕭思順說得有理,到底誰去好呢?
耶律珍在旁,初時見父親與蕭將軍相互探討大事,自己見識少,出不了什麼主意,因而只是靜靜聽著,後來見兩人說起派人探信之事,不由心中一動,上前輕聲說道:“父王,女兒才識學淺,不足爲父王分擔大計,但女兒隨師父也學得一身本領,願意暗入幽州,爲父王探聽消息。”
耶律興見女兒主動請命,知道爲父爭擾,很是喜歡女兒懂事,但他僅有這一女,此時幽州不知是什麼局面,他怎捨得讓女兒親自犯險,遂笑道:“珍兒,你願爲父王分憂,我很高興,但你身爲郡主,顯貴異常,誰不知道,你若回京,目標太大,怎能避人耳目,不妥,不妥。”
耶律珍道:“父王,郡主目標是大,可父王忘了,女兒會易容化妝之術,變換身份,潛入京中,又有誰能知道,況且,我若入京,對朝中顯貴之家,大都熟悉,容易行事,況且若父王與他人聯繫,不需憑證,單是我去,就可取信於人,豈不是大大方便嗎?父王依我看,我去最好。”
耶律興沉吟不語,蕭思順在旁輕聲說道:“王爺,郡主之言甚是有理,就派郡主去如何?”耶律興見蕭思順也贊成,心想這樣也好,就讓她再歷練歷練吧!隨問道:“那麼你想讓誰和你一塊去呢?”
耶律興想一想,師父頓覺國師名氣太大,又是一個和尚,化妝也不便當,還不如還讓師伯相陪呢,遂回道:“女兒的師伯,武功既高,又膽大心細,就讓師伯陪我去吧。”耶律興點頭答應,事不宜遲,立刻派人請來蕭達畏,說明任務,蕭達畏慨然應允,楚王大喜,讓兩人下去準備。
次日一早,耶律珍拜別師父,說父王派自己與師伯到幽州公幹,卻不敢對師父說明真相,頓覺國師察言觀色,見徒弟雖然說得輕鬆,但眉目之間,隱有憂色,大師雙掌合十,嘆道:“孩子你有什麼事還要瞞著師傅嗎?”
耶律珍見師父看透自己有心事,真想講給師父,但父王有嚴令,事關重大,不經他允許,誰也不能講,隨含糊回答:“師父待徒兒,一向親如父女,徒兒有什麼事瞞師父,只是徒兒離開後,戰陣風險,徒兒不能隨時保護父王,惦念於心而已。”
頓覺國師嘆口氣道:“孩子,你既不說,爲師也不逼你,自己保重就是,你父王這邊,有我在,諒不至有多大的風險。”耶律珍見師父願意護衛父王安全,而自己卻不能對師明言一切,覺得未免對不起師父,又想起此去京中,不知能否安全歸來,再見師父,心中痠痛,不知不覺流下淚來,看師父閉目不語,遂悄然退出房外。
耶律珍想起臨出征前,師父所說,深覺師父看事甚明,遂到大廳之中,進見父王,一則告別,二則告訴父王,說師父武功甚高,看事極明,且待已如女,父王若有事,可與師父商量。料想師父可幫大忙。
耶律興早有拉攏頓覺國師的意圖,只是沒什麼效果,也就放在一邊了,他覺得頓覺國師心若止水,可敬之,卻不可親之,因而對女兒的話也不放在心上,但女兒殷殷之意不忍拂了女兒之意,於是滿口答應,並叮囑女兒小心在意。遇事多與師伯商量,並告訴女兒幾個朝中親信大臣的名字,讓她設法與這幾人取得聯繫。
耶律珍辭別父王,易容已畢,和蕭達畏一起由蕭思順護送出北城,蕭思順又囑託再三,纔回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