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春節,出了正月,省人代會如期召開了。2月8日,省人大開幕式上,一份份厚達64頁、近2萬字的政府工作報告,醒目地擺在1100多名代表和特邀代表的座席上。
省人代會召開期間,起草小組根據分組討論兩輪反饋的158條意見,對報告稿又作了19處修改。
2月15日,廣州中山紀念堂,廣東省人大民代表*閉幕會在這裡舉行。紅旗前,黨徽下,熱烈的掌聲響起,省長代表省政府所做的政府工作報告通過。省長順利高票連任當選。
終於熬過了這漫長的半年多的封閉寫作期,項莊像一個剛從大牢裡放出來的囚犯一樣,感到從肉體到精神上的無比的舒坦和前所未有的自由。整個人都感覺輕飄飄地,渾身上下的毛細孔好像都在這一刻全張開了,久已阻塞的鼻孔也終於能夠聞到花香了,渾濁的雙眼也突然明亮了起來,一切似乎都變得是那麼的美好,沒有經歷過這種煎熬的人是體會不到這種感覺的。
項莊走到室外,擡頭望了望天,覺得廣州的晴空好像從來沒這麼湛藍過。低頭看了看花,這花兒也好似開得比往日都要鮮豔。
由於人代會是放在春節過後召開的,因此項莊這個春節也都沒怎麼過踏實。這換屆的人代會如期召開了,省長也如願高票連任了,項莊的腦袋瓜子裡纔有了過節的感覺。就是在一個小時之前,項莊從會務上剛下來那會兒,要不是王重陽給他提議起草小組成員聚會歡慶這件事兒,項莊那擰得緊梆梆的大腦還沒鬆下來。現在一切都恢復到了以前的軌道,大家也該放鬆放鬆了。
晚上的聚會就安排在他們起草小組的封閉點鳴泉居的中餐廳裡。事先項莊給秘書長作了一個彙報,他老人家可能還沉浸在人代會換屆選舉成功的喜悅之中吧,聽了項莊的彙報,秘書長說:“你們起草小組可以先搞個小型簡易的聚餐,等首長忙過這幾天在給你們搞個正式的官方的慶功宴!”
既然有秘書長這個指令,項莊就定了個調子:今晚的聚會純屬非官方的行爲,一切從簡,但一定要吃好喝好,玩兒盡興。然後就全權委託王重陽和姬春來具體張羅這件事兒。王重陽一聽項莊這樣說,就來一句:“好勒!項主任那你就等著晚上和大家一起嗨吧!”
晚上的聚會大家的確玩得很嗨!不是因爲菜式有多好,檔次有多高,而是因爲王重陽準備的酒好。菜品就是鳴泉居自己餐廳裡的那幾個所謂的招牌菜,姬春又開車去從化山裡買了一頭正宗的野山豬,讓鳴泉居中餐廳的大師傅黃燜了一大鍋,再加上幾個下酒菜,也總算湊滿了一大桌子。
關鍵是王重陽帶來的酒好。這傢伙帶來了兩罈子五斤裝的五糧液原漿酒,這酒咋一看不大起眼,一個黢黑的粗瓷罈子,上面的封口還紮了個紅布帶子。但是卻是五糧液中的極品,而且是度數高達75度烈酒。
從寶馬車上提留出這兩罈子老酒時王重陽還一再聲明,他這純粹是私物公用。他說這兩罈老酒是從他家老頭子的辦公室裡偷出來,據說他那個億萬富翁老爹也是個愛酒人士,這兩罈老酒還是十幾年前他老爹參觀五糧液酒廠時酒廠老總送給的。老頭子一直把它珍藏在辦公室裡都捨不得喝,說是要等到王重陽大婚時再拿出來喝。兒子婚倒還沒結,這酒先給他“偷”出來了。這可真是“家賊難防”啊!
晚上的聚會,十斤高度白酒,十五六個人,竟然把它喝得一滴不剩,可見大家玩得有多開心。
酒場上有兩個人最活躍,一個人是王重陽。一方面,因爲他是起草小組的“新人”,在這次封閉寫作中,難得有緣結識了這幫各部門各單位抽調上來的筆桿子們。這工作一結束大家很快就要各奔東西了,經過這半年多的並肩戰鬥,大家同甘共苦、挑燈夜戰,也結下很深的“戰鬥友誼”。馬上就要作鳥獸散啦,王重陽自己也確實感到有點依依不捨,甚至還有點兒小傷感。另一方面,王重陽也是這次起草小組裡收穫最大的成員之一。起草小組不少人也已經聽說了,人代會結束之後王重陽就不回省國資委了。他就直接要到辦公廳報到,出任省長秘書這一灼手可熱的職務了。這也是他今天一聽說起草小組要聚會,就主動從他老頭子那裡“偷出”兩支價值不菲的原漿五糧液的一個重要原因。王重陽和在場的每個人都連幹了三杯,項莊估計他至少得喝有一斤以上。雖說這是好酒不上頭,但架不住你多喝啊,喝到後面兒,王重陽的舌頭都打結了。
另一位喝得比較嗨的人是魏星魏大美女。這個大美女可能自己也知道她在這幾個月裡,對起草小組的貢獻不大、添亂不少,她心中也清楚自己在組裡並不受大家待見。
因此,這美女從聚會一開始就開始施展她的美人計,端起酒杯,巧言令色,四處放電,幾乎是和每一個起草小組成員都是勾肩搭背地喝了碰杯酒。
敬酒敬到了項莊這裡,魏大美女更是啥話都還沒說就自倒三大杯酒,一仰脖子,咕咚一下就一口乾了下去。然後抹了抹嘴巴說道:“項主任,我先自罰三杯酒,算是給你賠罪了。在這裡我當著組裡所有兄弟的面兒,真誠地對你說一聲對不起,我魏星這幾個月淨給你添亂了!”項莊聽到魏大美女難得這樣坦坦蕩蕩地當著衆人的面兒給自己賠不是,心裡想這尤物咱確實也得罪不起,不如就賣個順水人情算了。於是連忙站起身來說道:“魏處,這可使不得呀!你這是折煞我也!咱們都是在給首長服務,說不上什麼對不起這話。何況咱們還是一個廳裡的戰友,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以後還請你多關照呢!”說完,項莊就端起酒杯也幹了一杯。
魏星哪裡肯放過項莊,這美女撲閃著桃花電眼,扭動著柳枝細腰,裝出一副嬌憨狀,半依偎在項莊的身子上,開啓櫻桃小口嚶嚶說道:“諸位兄弟們,奴家想和項哥哥喝杯交杯酒,你們說中不中啊?”
已經喝得嗨起來了的人們哪裡還會記得這妖孽以前所作出的那些氣人勾當,衆口一詞地起鬨:“中,中,實在是太中啦!”無奈之下,項莊只得和這已半掛在自己身上的魏大美女喝了交杯酒。
酒是喝嗨了,尤其是項莊在起草小組一衆人員的勸敬之下喝有差不多一斤的量,腦殼也覺得暈暈乎乎地。
就在項莊剛和魏星喝完交杯酒後,王重陽挨著他的耳朵說了一句話悄悄話,即刻就使項莊的酒勁兒清醒了大半。
王重陽在大夥兒喝得正嗨的時候,把項莊拉到一邊,悄聲說道:“項哥,你得抓緊做做工作才行啊?”項莊聽到這裡還以爲王重陽說得是起草小組的事兒,他頭揺得像個撥浪鼓:“小王,今晚咱不談工作,任務就一個,喝酒,咱們可不能辜負了你爹的這兩罈好酒啊!”
誰知道王重陽接著在他耳邊說道:“我說的是你去商務廳的事兒。”聽到這句話,項莊的頭腦立即清醒了許多。他睜大雙目盯著王重陽,心想這小子怎麼也知道了這件事兒?看來王重陽的背景還真不簡單哩!
王重陽把項莊拉到他們聚會的這個大房間一個靠窗子的角落,這裡空氣稍好一點,也是一個稍微遠離那些鬧酒正酣人羣相對來說清淨些的地方。
也可能是趁著這股酒勁兒,王重陽也沒有拐彎抹角,直截了當就對項莊說道:“項哥,你別問我從哪裡知道的消息。據我所知,你提任商務廳廳長的事兒有變。提是這次肯定要提拔你,但不是商務廳廳長的位子,極有可能是辦公廳副秘書長兼省口岸辦主任,不過也是正廳級。而且還有可能讓你掛帥,去北京跑自貿區申請報批這件事兒。”
項莊聽王重陽這樣一說,整個腦袋立馬就嗡地一下,瞬時間感到整個人就軟了下去。他伸出一隻手扶住身旁的窗臺,纔沒使自己倒下去。
項莊滿臉煞白但強作鎮定,他示意王重陽繼續說下去。王重陽接著說到:“據我所知,起初大老闆爲了下一步自貿區申建之事,確實想把你提拔到商務廳任廳長,你自己可能也感覺到了,他爲此也考察你有一段時間了。但現在情況發生了變化。有人,而且是很有勢力的人,也盯上了這個位子。我也不滿你了,這個人就在我們今晚的聚會現場。”王重陽話說到這個份上,項莊看了一眼正在酒場上和大家瘋鬧著的魏星,他大致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兒了。
這時,項莊才恍然大悟,原來魏大美女今晚爲什麼這麼興奮,這麼活躍,感情是人家這是在借酒提前慶祝呀!我就說,這魏大美女是從來不做賠本的生意,無事從來不獻殷勤的。今晚之所以這麼興高采烈地“與民同樂”,那是人家有喜事啊!原來是人家老公提任商務廳廳長的事情終於搞掂了。
項莊再看這魏大美女滿面桃花,如蝶似蜂地穿梭在人叢中的樣子,他感覺這女人是明擺著在向他項莊示威呢!魏星好像是在用她那誇張的肢體語言詰問著項莊:你再能幹又這麼樣?還不是照樣得不到商務廳廳長的位子。
想到這裡,項莊不由得悲從心生,一股酸酸的苦澀從胃裡直涌喉頭。他乾嘔了幾口,也沒有吐出什麼東西。王重陽上前用手拍了拍項莊的背,又過去拿了瓶礦泉水過來。
喝點水,漱漱口,項莊感覺也好了一些。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看了一眼衆樂樂的場面,苦笑了一下,心想無論自己今後的結局如何,今晚都不能壞了兄弟們的好心情。
王重陽一邊扶著項莊朝人羣那邊走去,一邊又輕聲說道:“項哥,其實我也很爲你抱不平。商務廳廳長這個位子,我覺得於公於私由你來出任都是最合適的人選。但你也知道,政府這邊雖然在人事安排上大老闆也有一票推薦權,但畢竟是黨委管幹部,最終決定權很大程度上還是由省委那邊來定奪。你得想辦法做做省委尤其是組織部那邊的工作。”
項莊拍了拍王重陽的手背,說道:“兄弟,你的心意我領了。”他在心面默默地說道:“王重陽啊王重陽,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呀!省委、組織部這些衙門的工作,豈是我項莊能去做的嗎?我要是有你那個有錢有勢的爹在後面撐腰,倒是也可以任性一把,最起碼可以去省委、組織部那邊試它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