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聳入雲的千年梧桐樹上,少女正攀著樹枝,一節節往上爬。終於她爬上了最高點,俯瞰著無垠的雲海仙境,少女興奮不已,感慨道:“難怪鳳凰非梧桐不棲,這上面的景色也太美了。”
樹下傳來男子的溫聲輕喚,“小麻雀,你又不是貓,爬那麼高做什麼?”
少女聽見呼喚立即從樹上飛身下來,嘟著嘴道:“我有名字了,請大人以後喚我罄竹。”
男子拍了拍少女的頭,拂去她發間夾雜的樹葉,問道:“那罄竹二字你可會寫?”見少女眼神閃躲,男子又問:“上回教你寫的那些字,可都認得了嗎?”
“我認得它們,可它們不認得我呀,更不願意到我腦子裡去。”少女狡辯著。
男子無奈的搖搖頭,語氣寵溺;“你呀……”
少女癡癡望著男子俊俏的面容,面頰上泛起紅暈,楚楚動人。可轉眼間男子的面龐漸漸消失,少女面上的紅暈也變成了真實燃燒的火焰,少女驚恐地捂住自己的臉,再環望四周,自己竟是置身於焚仙爐之中,面前與她一同被焚燒的還有大人的手跡字畫。
“大人救我!”少女拼命地拍打著爐壁,灼熱的銅牆鐵壁頃刻之間將雙手的血肉連同骨頭也吞噬殆盡。望著鮮血淋漓的手腕,少女的面上絕望滿布,她不再呼喊求救,而是用殘缺的手臂將地上未被燒燬的書籍拾起,抱入懷中,蜷縮在角落,等待灰飛煙滅的結局……
“南風!”鳳銀驚醒,猛然坐起。
“小銀兒,你醒了呀。”桃夭一陣風的躥到她牀前,激動地握住鳳銀的雙手:“太好了,小瑤已經沒了,你要是再有個三長兩短,我可真成孤家寡神了。”
鳳銀沒心思聽桃夭煽情,打斷他,急急問道:“南風呢?南風在哪裡?”
桃夭也不答話,兩行眼淚先簌簌流了下來。
鳳銀心口一悸,忙追問:“你哭什麼呀?說話呀?”
桃夭哼哼唧唧道:“你就只曉得關心南風,我吃醋,我委屈,我就哭。”
“東方還在沉睡,說明設夢者還活著。南風應是無恙,只是目前行蹤不明。”平穩冷靜的聲音,是西門。
西門回來了,鳳銀頓時覺得安心了許多,可是這陌生的房間裡,放眼望去只有牀邊的桃夭與凳子上的九命,根本不見西門的身影。
鳳銀困惑地對著空氣問了聲:“西門你在哪裡?”
“我在這兒。”凳子上的九命揮了揮左爪,粉嫩的肉球顫動著,在鳳銀驚愕的表情下,貓嘴一張一合的解釋道:“是通靈術,我可以通過九命與旁人聯繫。”
“南風說陷害我入獄,殺害上官夫婦嫁禍於你,恢復東方的記憶,包括後來追殺我們的鬼麪人都是滅世之人指使的。”鳳銀下牀走至九命旁邊的凳子坐下,問道:“這滅世之人的真面目,你可有什麼線索?”
九命搖搖小腦袋,回道:“我便是爲了尋找線索纔跟二皇子走的,他出現得太巧了,甚是可疑。”
“原來如此。”鳳銀點頭,西門果然很有做偵探的潛質。
“篤—篤—篤”門外傳來了叩門聲,略帶油膩又熟悉的腔調響起:“小銀子,你醒了嗎?”
鳳銀如坐鍼氈,不太肯定的反問:“曹三兒?”
“嘿嘿,就是我。”門外的曹三輕輕推開門,探進半個腦袋,好奇地問道:“你剛剛同誰在裡面說話呢啊?”
“哦,我同貓在講話呢。”鳳銀順勢將九命抱在腿上,掩飾自己的慌張,“我這貓通人性,我經常無聊的時候跟它聊天。”
“喵~”西門配合地叫喚了一聲,聽得鳳銀汗毛盡數豎起。
“哎喲,這貓可真肥,你也真夠無聊的。”曹三逗弄了幾下九命,對鳳銀說道:“你既然醒了就去見見竹繡主子吧,他等你好久了。”他傳達完便轉頭出去幹活了。
曹三,竹繡……也就是說這裡是黑店‘半醉人間’,鳳銀將疑惑的眼神投向了正在嗑瓜子的桃夭。
“哦,事情是這樣的。”桃夭放下了手裡的瓜子,回憶道:“昨夜我揹著東方趕去城門的途中,遇見了竹繡公子的馬車,他說願意送我們一程,於是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上了車。在城樓下遇見了九命,託九命的好嗅覺,才找到了城樓上沉睡如豬的你。”
沉睡如豬?鳳銀氣得拿瓜子砸他,“那也不能隨便跟人走啊,這裡就是一家黑店。”
桃夭邊躲著瓜子,邊解釋道:“東方醫館被官府查封了,你們五人皆因涉嫌謀害上官夫婦正被全城通緝呢。幸好有竹繡公子願意收留我們,黑店又怎樣,你沒錢沒色的有什麼好騙的。”
“你……”他說得好有道理,鳳銀無言反駁。
西門垂著小腦袋,忽而道:“我覺得這個竹繡甚是可疑。”
鳳銀立馬附和,“是吧是吧,黃鼠狼給雞拜年,肯定沒安什麼好心的那種可疑。”
“他出現得太巧了。”西門喃喃道,陷入沉思。
鳳銀無語,決定收回剛剛自己對西門有做偵探潛質的評價,原來他的推理翻來覆去只有這麼兩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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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門的一番勸說下,鳳銀還是決定去會會這個可疑的竹繡公子。
早上的半醉人間尚未開店,略顯安靜。鳳銀在丫鬟的帶領下,來到了竹繡的屋子。
鳳銀敲了幾聲門,房內始終沒人應答,她遲疑了片刻還是硬著頭皮推門而入了。屋內的佈置奢華又精緻,窗前有紗幔低垂,使得屋內氛圍甚是朦朧,中央的木樑處更懸有一方晶瑩華美的水晶簾,反射著碎碎的光點,煞是好看。
“竹繡公子,你在嗎?”鳳銀低聲呼喚,空氣中瀰漫著淡淡薰香味。
窗外有微風徐來,水晶簾隨風拂動,搖曳流光。竹繡嘴角噙著笑,隱藏在角落處,像一隻優雅的獵豹靜靜等候著獵物的靠近。
“難道……”鳳銀伸出手想去撥開那簇水晶簾,可是手伸出一半停住了,她心裡有些發毛,總覺著有誰在暗中看著自己,直覺驅使著她趕緊離開。
“既然人不在,那我就不打擾了哈。”鳳銀說著便收回了手,轉身準備離去。可還沒走半步,只聽身後的水晶簾發出一陣脆響,自己便落入了一個熾熱的懷抱。
“怎麼纔來就急著要走啊。”竹繡將鳳銀牢牢地箍在懷中,鼻息吞吐在她頸間,又酥又麻,惹得鳳銀不自禁地縮起了脖子。
“竹繡公子?”鳳銀試掙脫不掉,只得軟下性子好生商量道:“有話好好說嘛,幹你們這一行的都是這麼熱情嗎?”
竹繡輕笑一聲,將鳳銀的身子轉了過來,看著她泛紅的臉蛋,笑道:“你是我的恩客,我自然是得熱情浪猛些,不能讓你白白花了那麼多銀子啊。”
他比鳳銀高出許多,她不得不擡眼望去,乾淨光潔的下巴,紅潤嬌豔的嘴脣,高挺秀氣的鼻樑,微微上挑的眼尾餘光裡波光流轉。本是清冷絕塵的好氣質,奈何他滿口騷話,舉止輕浮。
他的指尖在鳳銀的腰間輕柔摩挲,誘惑道:“我還有更熱情的,想不想試試?”
“你想做…”鳳銀的話沒能問完,嘴脣就被封住了。帶著微微的涼意與溫潤的觸感,是竹繡的嘴脣。鳳銀瞬間腦中一片空白,驚得忘記了反抗,那個罪魁禍首也趁機攻池掠地,肆意侵略。
鳳銀被推到在牀上的時候,才意識到這份‘熱情’的嚴峻性。此時她的外衣已被扯去,只剩下一件單薄的裡衣。而牀邊站著的竹繡,已是上衣盡褪,露出白皙玉頸,寬肩窄腰。
鳳銀連忙翻身坐起,礙著竹繡擋在牀前,她只得朝牀裡退縮,面上的紅潮還未褪去,她死死捂住自己的領口,怒道:“我是你的恩客,你怎麼能強迫我!”
竹繡想了想,“那,由你主導?”說罷便平躺在了牀上,媚眼含情,呈一副任君採擷的姿態。
鳳銀見他躺下了,趕忙直起身子想要跨過去,誰知剛跨過去一隻腳便被他一把拽住了腳踝,手腕稍稍使力,她便趔趄跌坐下來。
鳳銀驚慌得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卻被對方死死扣住腰身,動彈不了。
“你你你不要臉!”鳳銀又羞又惱得望向竹繡,卻見他嘴角含笑,灼灼目光似糖一樣粘在她身上。
“我的好恩客,你可要溫柔點啊。”他的聲音輕柔又惑人,手上力道卻半分不減。
鳳銀雙手攔住他亂摸的手,急得眼淚都要落下了,舌頭也打顫:“我我不做恩客了,你趕緊放開我,不然我喊人了。”
“不做恩客?那你想做什麼?”竹繡雙眸一亮,道:“我尚未娶妻,不然你嫁於我,做我夫人如何?
“你…你開什麼玩笑!”鳳銀驚得又是一通亂掙扎。
竹繡坐起身子,扣住鳳銀腰身的雙手改爲握住雙肩,認真說道:“你做我夫人,我就放開你。”
“你有病啊!”鳳銀不自覺地吞嚥了口口水,喉嚨仍是幹癢難耐,只覺得體內有股莫名燥熱襲來,而竹繡貼在她身上的雙手,溫溫軟軟,感覺怪異又甚是舒服。屋內的香氣濃郁得不太正常,鳳銀鼻尖皺了皺,脫口問道:“你點了催/情香?”
竹繡點頭,“昨日剛到了新貨,我先點著驗驗貨。”他深情凝著鳳銀,繼續勸誘:“反正你也無處可去,以後這裡就是你家,你要睡我,也不收你銀子了。如何?”
鳳銀捏著鼻子問道:“你既然知道我無家可歸,那肯定知道我們惹了什麼事情。你收容我們,究竟安得什麼心?”
“安了娶妻生子的心啊。”竹繡眸色黯了黯,神色有些迷離,映著眼底的淚痣,顯得有幾分憂鬱,“我年紀也不小了,早該成家立業了。可我出身卑賤,正經姑娘家也不願意跟我…”
“等一下,我也是正經姑娘家好嘛!”鳳銀忍不住打斷他,雖然之前想過開後宮,但也只停留在臆想而已。
竹繡輕笑:“你是你是,所以你嫁給我最好不過了。我護你周全,你給我家。”
他的眼神虔誠無比,令鳳銀動容,她放棄了掙扎,點頭道:“好,我答應你,你先放開我。”動個鬼容,鳳銀就是典型好漢不吃眼前虧的利己主義,先服個軟,等脫身後概不認賬。
竹繡喜出望外,“真的,你真的願意嫁給我?”
“嗯”鳳銀羞澀地瞥過臉,輕輕推了他一下,“所以你快些放開人家,人家腿都酸了。”
“好”竹繡說著放開了手,鳳銀立即要翻身下牀,可一個天旋地轉,她又被竹繡壓回了牀上,男上女下,四目相對。
鳳銀惱羞成怒,罵道:“你這個出爾反爾的騙子!”
竹繡單手扣了她的雙手,按在她頭頂,擡膝順勢壓住了她亂踢的腿,伏到她耳邊輕語:“你既答應嫁我,那便是我的妻,讓爲夫先試試夫人的牀上功夫如何。”說著便擡手去解鳳銀的衣襟。
頸間的涼意令鳳銀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可下一個瞬間突然身上一輕,手腳都恢復了自由。鳳銀一骨碌爬坐了起來,卻見竹繡衣衫不整地坐在地方,一臉驚魂未定的模樣。
“你怎麼了?”鳳銀話問出口就後悔了,關心他做什麼。
“你別過來!”竹繡見她要下牀走向自己,慌忙弓著長腿往後退移,神色驚恐,既狼狽又可憐。
正當鳳銀站在牀邊進退兩難之際,一隻橘貓跳窗而入。是通著西門神識的九命,他見鳳銀久久不回便過來探探情況,結果就看到一個衣不蔽體的男子哀求著鳳銀不要再靠近的神奇場面。
“喵—”西門喚了一聲,用複雜的眼神掃了鳳銀一眼,然後甩了甩尾巴,顛著腳原路返回了。
鳳銀在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絲鄙夷之意,也顧不上細想竹繡究竟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連忙趁機跑了出去。
那聲貓叫之後,竹繡那雙盈滿恐懼與絕望的眸子也逐漸恢復了清透,他慢慢站起身,泄恨般的揮手扯斷了眼前的珠簾,晶瑩剔透的珠子嘩嘩散落。他睨著滾至腳邊的水晶珠,眼底黑霧騰昇,薄脣似刀,切齒道:“南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