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籟俱寂的後半夜,鳳銀與南殊終於跑到了蘭州城門下,卻不見桃夭跟東方的身影。可距離他們分開已經有兩個時辰了,桃夭只會比他們早到纔是。
鳳銀在緊閉的城門下踱來踱去,擔心得不行,唸叨著:“他們不會是路上出什麼事了吧?”
南風盤坐於地,調整內息,聲音虛弱:“可能是遇到了什麼棘手難事給耽誤了。”
鳳銀想起了那幾個鬼麪人自裁時的狠決,心中一緊,聲音微微顫抖:“不會已經被鬼麪人殺掉了吧。”
“東方的夢境沒有碎,他還活著。而桃夭是西門召喚出來的靈體,只要西門沒事,就沒有生死一說。”
“如此便好,也可能是桃夭跑路太慢了。”鳳銀舒了一口氣,“那我們再等等。”
南風雙目緊閉,期間鳳銀又絮絮叨叨說很多話,他都恍若未聞。大概過了一刻鐘,南風的面色漸漸恢復了些許紅潤之氣,他睜開眼,對鳳銀道:“我們不宜在此久等,得找到地方藏起來。”
“藏?”鳳銀看了看四周,除了光禿禿的城牆什麼也沒有,連值班的守衛也不在瞭望臺裡,不知道去哪裡偷懶了。對了,鳳銀開心地指著瞭望臺,道:“我們可以去那裡等,誰來了還能遠遠就瞧見,早做準備。”
南風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欣然贊成,於是攬過鳳銀道肩膀飛昇躍上了城樓,二人躲進了其中一個瞭望臺中。鳳銀探頭望向窗外,皎皎明月下,城周狀況一覽無遺。
鳳銀盯著窗外,不敢放過一絲風吹草動,“南風你可以安心的打坐療傷了,我幫你守著呢。”好久也沒聽到身後有任何迴應或聲音,她疑惑地轉過身一看,南風竟靠著牆睡著了……
五萬年前的箕尾山立於深海,勢拔雲間,靈氣充沛,奇珍異獸品種繁多。
兩個意氣風發的少年,一青一藍,一前一後的踏著流雲打破了山谷的安寧。藍衫少年著腳於一處高地,睥睨著谷間萬物,雙手抱於胸前,高傲地說道:“師弟,你看看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物,哪個出門沒有個威風凜凜的坐騎?我們今日也去捉個什麼珍禽瑞獸回去調/教調/教,以後出門便也是高高在上,哈哈哈哈。”
相比藍衫少年的桀驁猖狂,青衣少年脣邊噙著淺笑,看著溫潤又隨和。
“嘿嘿,不知道這山裡有沒有渾沌,據說是個狗頭獅身的兩不像,可化作貓身,但作犬吠,有趣有趣。”藍衫少年四下張望。
“師兄中意渾沌?”青衣少年笑著建議道:“那何不找個四不像,豈不是趣味更多?”
“呃……”藍衫少年劍眉緊蹙,他想起了自家師父的那頭坐騎四不像,因爲雜交得太狠師父從來未乘它出門溜達過。遇見熟人只說是自己金貴那畜生捨不得奴役它,因而得到仙界的一致好評,只有他們知道師父只是單純地嫌棄那畜生的長相帶不出去。
“算了算了。”藍衫少年搖手作罷,此時頭頂傳來幾聲宛若天賴般的鳴叫,二人隨即仰頭望去。青天之上,雲海之間,幾隻鳳凰在悠遊盤旋,交頸相靡。
藍衫少年驀地俊臉一紅,低頭捂著面道:“師弟快別看了,他們在那個那個……”
青衣少年依然仰著頭,不爲所動,下顎至脖頸的弧度柔美,帶著年少的青澀。
藍衫少年以爲是他說的過於隱晦,師弟個毛頭小子約是沒聽懂,於是又道:“就是雙修,他們在行雙修之事,你莫再盯著看了,小心他們待會飛過來啄你。”
“古書上記載,鳳凰交頸相鳴是爲慶賀…師兄你看!”青衣少年喚了一聲,藍衫少年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遠方雲霧之間似有流光閃耀,隨著旎光而來的是斑斕壯麗的鳳凰遷徙陣羣。
“傳說鳳凰千年還一次巢,竟讓我們碰上了。”青衣少年眉目含笑,輕聲嘆道:“三千鳳凰,蔽日而至,祥瑞之極。”
“好個祥瑞之極。”藍衫少年爽朗大笑起來,“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我便要鳳凰做坐騎啦。”說著手指一翻,一支長弓出現在指間。
青衣少年見狀連忙制止,“師兄切勿魯莽,鳳凰乃神獸,不可輕易驅使。”
藍衫少年不以爲然,撇嘴道:“神獸又如何,天祖還馭應龍呢。我可是天選的救世之人,神獸侍我,穩賺不賠。且師弟既應我救世之約,便也是救世之人了,你的坐騎亦不可輕賤。”少年想了想,道:“有了,我捉兩隻鳳凰。凰鳥自留,鳳鳥予你,一雄一雌,他們也不會孤單。”
青衣少年皺眉,早前便耳聞師妹們猜測師兄與他之間有不可告人的親密關係,若是再乘凰馭鳳的出行,怕是更加百口難辨了。於是他也幻化了弓箭,道:“謝師兄美意,但自己的坐騎,還是自己親手降服比較好。”
藍衫少年微微一驚,印象中這還是師弟第一次‘反抗’他,於是笑道:“好,那正好我們來切磋比試一番。誰先射下來凰鳥,就算誰贏。輸的人要無條件服從勝者的一個要求。”
終究是年少氣盛,青衣少年猶豫了片刻還是點頭答應了。於是兩人揚手拉弓,將靈力化作異色之箭,‘嗖嗖’的兩聲,兩隻離弦之箭閃著紅藍兩道流光,飛向了上千只鳳凰堆裡。接著‘轟隆’一聲,遠處一隻鳳凰墜落了下來。
兩人心中皆是一緊:怎麼就一隻?也就是說他們其中有一個人是沒有射到的,這不可能,且不說他們平日的射獵本事,而且就這上千只鳳凰成羣飛的密度,不可能一隻也射不到啊。兩人疑惑地上去一探究竟,地上龐然大物的尾巴羽毛豔麗,閃著斑斕色彩,是隻凰鳥。
“哈哈,是我的紅箭。”藍衫少年開懷大笑,錯過了青衣少年尋到藍箭後的複雜表情。
青衣少年蹲下身子,看著地上疼得掙扎翻騰的小小生物,無奈的嘆息:
“三千鳳凰飛,我怎麼就偏偏打落了一隻麻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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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州城樓的瞭望臺,尺寸之地,有頂無門,不斷有冷風從外面灌入。
“喂,南風,你醒醒啊,現在不是睡覺的時候。等我們安全了,你想怎麼睡我都陪你。”鳳銀小聲喚著沉睡中的南風,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話是多麼的邪惡。見南風沒有反應,鳳銀移到他跟前,輕輕晃了晃他的胳膊,還是沒有反應。鳳銀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她將手搭上南風的額頭,果然他發燒了。
“怎麼辦?怎麼辦?”鳳銀有些不知所措,絞盡腦汁的想著古言裡面出現類似這種情況的時候,女主們都是怎麼做的。皇天不負苦心人,還真讓她想到了一招。
鳳銀迅速將自己脫得只剩下裡衣,而後又將魔抓伸向了南風,一番小心翼翼的折騰後總算也將他脫得只剩一件月白色裡衣了。古偶言情劇裡的經典套路,但凡孤男寡女被困一處,且有一方受傷發熱冒冷汗的,抱團取暖準能好。
就在鳳銀兩隻手揪著南風裡衣領口處,糾結是脫掉還是保留的時候,耳邊響起南風略帶顫抖的聲音:“鳳,鳳姑娘,你這是在做什麼?”縱使是向來處事不驚波瀾不興的南風,這次也著實被驚得不輕。
“南風你別誤會啊,我不是想佔你便宜。”鳳銀急忙退後一步,解釋道:“剛我怎麼喚你你都不醒,額頭又是滾燙的,我以爲你生病了。書上說抱團取暖可以治療發熱的……”孤男寡女,效果最佳。這句鳳銀沒敢說,她可不想在這時候撬東方的牆角,有點落井下石。
南風無奈輕笑,彎腰將地上的衣物拾起一件件穿上,道:“修仙的初階便會摒除生老病死這四苦,我的身體是不會生病的。”
“哦。”鳳銀若有所思的點頭,兩眼放光的問道:“之前聽青霜說你被剔除了八苦,那是代表你品階很高的意思嘛。”就知道南風來頭不小。
南風停下動作,頓了片刻,糾正道:“並不是品階越高的人,剔的苦越多。”
鳳銀嗤笑一聲,不以爲然,“俗世的雜念越少,不是越能集中精神修仙問道,更容易出成就不是…”話未說完便被南風捂住了嘴,通過窗戶可以看見不遠處有一羣鬼麪人踏塵而來。
鳳銀拉下南風的手,壓低聲音道:“我們不等桃夭他們了,先逃吧。”說著便輕輕地往外面移動。
“小罄竹。”身後的南風突然喚了一聲。
鳳銀疑惑地轉頭,一條細長的吊墜在眼前晃動,是她之前給南風的備用陶笛。鳳眼剛想問南風是什麼意思,卻忽然覺著身子很沉,有一股強烈的睡意席捲而來。
“你怎麼了?”南風的聲音很輕,更加深了她鳳銀的睡意。
“可是覺著十分睏倦,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覺?”
“南風,你…”你對我做了什麼?可惜她的身體已經困得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了。
“那就睡吧,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南風將熟睡的鳳銀藏在了瞭望臺裡,並設下了幻境,從外面看去,瞭望臺內空空如也。
夜風襲人,南風從容地站在城樓上,衣袂飄飄,超凡脫俗。
城樓下的鬼麪人殺意盡釋,紛紛揮刀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