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夫人回府第二日,上官老爺重金請來了蘭州城第一名醫:東方璃。據說這位東方神醫,師從醫仙李襖,術精岐黃更甚於其師,可惜此人縱有回春妙手,奈何性情潔癖,醫德欠缺,故口碑一直屈於醫仙之下,坊間人稱:缺德醫
鳳銀在東院門口侯了許久終於等到東方提著藥箱信步而來,他關照了上官老爺幾句後,便由丫鬟春捲領著朝大門走去。
鳳銀疾步追了過去,攔住春捲道:“二少爺說他身子有些不適,讓我過來請東方先生過去瞧瞧。春捲妹子,你要不先去用午膳吧,今天膳房有鹽焗大蹄膀,限量供應,先到先得。”
春捲一聽兩眼放光,立馬同東方欠了欠身,提起裙子便朝廚房方向飛奔而去。
鳳銀見春捲走遠了,微笑著朝東方打招呼:“東方,好久不見呀。”
東方睨了她一眼,道:“還有鹽焗豬蹄,伙食不錯,難怪你樂不思蜀。”
“思啊,怎能不思?鹽焗豬蹄哪有秋水齋的虎皮鳳爪好吃呀。”鳳銀笑瞇瞇的看著東方,果不其然,聽了這話後,東方稍微緩和了臉色,慢悠悠自藥箱裡取出一油紙包遞給鳳銀,“秋水齋的虎皮鳳爪,南風囑咐我帶給你的。”
“哎呀,果然還是南風對我最好。”鳳銀笑嘻嘻接過紙包,東方的竹製藥箱縫隙比較大,秋水閣特製的綠油紙,她剛剛老遠就看見了。
“是啊,也沒見南風對其他人如此上心過。”東方冷冷的目光打量著鳳銀,疑惑道:“你跟南風之間是不是有什麼不爲人知的關係瓜葛?”
東方估計是吃醋了,鳳銀趕緊撇清關係道:“嘿嘿嘿,我是天選之女嘛,南風自然就多照顧點我。我們之間很純潔的,真的。”在他將信將疑的眼神下,她岔開話題的問道:“你來給夫人看病,看出什麼結果了嗎?”
“不是病,是詛咒。”
“還真是啊,”鳳銀忙問,“那找到咒源了嗎?”
“你以爲我神醫的名號是浪得虛名?”東方說著又打開藥箱,拿出一把木梳,道:“就是這把桃木梳,上面被人下了咒怨。上官夫人每日用此梳頭,咒怨日積月累纔會突然昏迷不醒的。”
“那木梳是誰送的呢?”想到這木梳剛剛跟雞爪都在他那小竹箱裡,鳳銀頓感一陣反胃噁心,心裡罵了東方幾百聲缺德醫。
東方想了想,“好像說是去年上官夫人生辰時上官小姐送的。”
鳳銀面上幸災樂禍的表情十分生動,忍不住樂道:“哈哈哈,真是做賊的喊捉賊,上官明珠好歹毒的心腸,竟然連親媽都害。現在上官老爺有沒有把那個不孝女逐出家門啊?”
東方沒有理會她的風言風語,自顧自的分析道:“桃木屬溫性,有鎮靜祛邪之效,況且這把乃千年桃木所制,本該通了靈性之物,怎會淪爲咒怨纏身之體?”
“我知道了!”鳳銀一個響指,腦中靈光閃現,脫口而出:“我知道是誰下的詛咒啦。”
“是嘛?”東方不可置信的看了她一眼。
“你蹲下來一點。”鳳銀勾了勾手指,意思是要悄悄告訴他。
東方面上縱是半信半疑,且也俯身靠近鳳銀。
“肯定是西門乾的啊,你剛剛應該也看到了,”鳳銀緊張兮兮的看了一眼四周,小聲道:“夫人那雙眼睛應該就是西門被盜的眼睛。”
“笨蛋!”東方忍無可忍,揚起手中的摺扇給了鳳銀一下。
鳳銀吃痛的擡頭,好奇他哪裡變出了把扇子。
“西門忙於救世之務,沒空理這些,不然也不會拜託你來尋琉璃碧目珠。”
鳳銀也氣,回嘴:“扯什麼琉璃碧目珠,就事論事行不行啊?”
東方隱忍著內心的怒火,耐心解釋道:“琉璃碧目珠是傳說中滅世應龍的眼珠,應龍被絞後,其雙目流落至人間,與凡胎/肉/體融合…就是變成了凡人的眼珠。據聞此珠有馭生靈招亡魂之神通,放在那個女人身上著實浪費。”
“難怪西門的眼睛會被人盜去,竟然是如此稀罕的寶物。”鳳銀點點頭,又道:“那我們要不要立馬通知西門,讓他快馬加鞭的趕回來早日取回失物,免得又被人惦記上了。”
“不急。”東方緩緩說道:“上官夫人雖持有琉璃碧目珠,但她不是盜珠之人。所謂解鈴還須繫鈴人,必須要找到因,才能解開果。若是強行取回便是亂了因果,是自損修爲之舉,會遭雷劈的。”對於修行之人來說,遭雷劈可是會死人的。東方覺得南風的心真大,竟然什麼也不跟她說,就派她來了。幸好今天他來了,不然萬一這丫頭半夜去剜人眼睛,那西門出門被雷劈死了都不知道爲何。
“懂了,”鳳銀嘆了一口氣,半真半假的說:“唉,這南風什麼也告訴我,原本我計劃與北堂近日趁黑去挖了夫人的眼珠,然後溜之大吉的。這不幸虧你來了,不然便要闖下大禍,一屍兩命,不對,兩屍兩命。”
“啪—”又是一扇子落到鳳銀的頭上,“人命關天,休得胡言。”東方聲音也不自覺地提高了一些,黑眸噙著怒意,嚇得鳳銀連忙改口:“我說胡話呢,我哪敢去摘人眼珠啊,我是來救世的,菩薩心腸,善良得很。”
東方怒意漸消,吩咐道:“上官夫人暫時無礙了,這木梳你且收好,儘快找到咒源,才能真正治好夫人。”
鳳銀扯了扯,一臉不情願地接過木梳,嘀咕著:“我爲何要勞心勞力去救上官明珠的媽。”
東方秀氣的眉毛微微一挑,似笑非笑的說:“聽說你昨日跟上官明珠打架了?我這有消腫祛瘀的易膚凝,要不要。”
“不要不要。”鳳銀下意識的捂著臉搖頭,東方主動給她良藥,簡直是黃鼠狼給雞拜年,絕對沒安什麼好心。
“哼,要也沒有,最後一瓶給你們家小姐了。”東方笑得高深,“我還順手在裡面加了一點點料。”
鳳銀弱弱的問:“上官明珠沒得罪過你吧?”莫非是爲了幫她出氣?
“誰讓她弄髒我的衣服,那可是我最喜歡的一套!”東方咬牙切齒,面上怒意又起。
“你哪套不是最喜歡啊。”東方身上穿的這套並無污跡,那就是之前結下的怨了。但上官明珠怎麼會去招惹東方呢?她纏北堂還來不及呢。思及此,鳳銀豁然想到昨日北堂借穿東方衣服的事情,於是小心地詢問道:“是不是胸口那塊髒了?”
東方用疑惑的眼神望向她,“你如何知曉的?”
“額…那個…因爲我看到了啊。昨天明珠小姐因爲夫人的事情傷心過度然後,然後就撲到北堂懷裡痛哭流涕。”鳳銀低頭胡扯道,不敢正視對面的人。
東方美眸瞇了瞇,“嗯,果然同北堂說的一樣,看來我確實沒有報復錯人。”
“籲—”鳳銀心中悄悄舒了口氣,不愧是她,跟北堂果然是一丘之貉。
“那我先回去了,你與北堂好好相處。”東方轉身欲走,衣袖卻被人扯住了,驀地轉頭便見鳳銀諂媚的大臉貼了過來,可憐巴巴地看著他,說道:“東方神醫,勞駕您個事兒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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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午後,涼風習習,衆丫鬟午飯後閒來無事,自覺地拿起掃帚清理著滿地枯黃。鳳銀也裝模作樣的手持掃帚,悄悄往別院方向一路掃去。
“怎麼樣,大少爺還有沒有得治啊。”見東方跨出別院,鳳銀風速粘了過去。
“這麼關心,你情郎啊?”東方挑眉,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勸誘道:“那你快些找到咒源,既能救上官夫人性命,還能幫西門取回眼睛。屆時上官夫人爲了報恩,定會允了你的心願,將你許配給大少爺,從此榮華富貴享用不盡。”
“西門同九命也會對你感恩戴德,從此對你言聽計從,馬首是瞻。一舉兩得,兩全其美,對不對。”
“哇塞,東方你這個主意真是妙啊。”鳳銀一臉敬佩地看著東方,雙眸閃著的心動亮光,在東方冷冷的目光中漸漸黯了下來,輕輕咳了一下,正義凌然道:“咳咳咳,我是來救世的,沒空談情說愛。你莫要挖坑給我跳,大少爺是我的朋友,他究竟得了什麼病呀?”
“也不是什麼大病。”東方的回答讓鳳銀心中懸著的石頭終於落地了,可他接下來的一句話又似將落地的石子踢進了平靜的湖面般,在鳳銀心中掀起波瀾。
東方淡淡補充道:“氣數盡了,時候到了,都這個樣子。”
……
夜幕低垂,鳳銀吃過晚飯在庭院裡閒逛時聽見有斷斷續續的哭泣聲從花叢中傳來,她吃飽了撐著,好奇地走過去打算一探究竟。
“秋桐?”鳳銀微微詫異,蹲在花叢後面掩面哭泣的竟然是秋桐,見她腫得像桃兒般的雙眼,鳳銀忙問:
“你怎麼了,是不是二少爺欺負你了?”目前只能想到那個風流成/性的上官不貳,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果真是衣冠禽獸啊。
“不是。”秋桐搖搖頭,擦拭著眼淚,道出實情:“是小姐,她得知昨日是我通風報信,讓二少爺去別院救你,便存心刁難我。晚上不願點燈,非讓我去捉螢火蟲來照明,你說這晚秋的天哪裡來的螢火蟲啊。”
“那你快去告訴二少爺,這府上恐怕唯有二少爺能阻止得了上官明珠胡鬧了。你不要難過了,我同你一道去找二少爺。”鳳銀自告奮勇,說完便拉起秋桐,想帶她去跟上官不貳求助,卻被秋桐掙脫了。
秋桐含眉委怨,輕聲哼了一句,“二少爺?也不知正躺在哪個溫香軟玉的懷中醉生夢死呢。”聲音不高卻透著濃濃的感傷與淒涼。
秋桐喜歡二少爺沒錯了。
“哎呀,你一說我想起來了。”鳳銀忽地驚呼了一下,道:“方纔在路過西院的時候我還真看到星點綠光自我面前飛過,當時沒在意,現下想來定是螢火蟲了。你先回去休息,我去幫你捉來。”這番話是鳳銀自己胡謅出來的,秋桐也是因爲幫自己而受的牽連。自己大不了捲鋪蓋走人,反正還有北堂在,而秋桐不一樣,她心裡愛慕上官不貳,留在上官府或許還能有點機會。
“真的啊。”秋桐收斂了憂鬱,激動的看著鳳銀,像是看到了希望。
“恩恩,你就先回去等著吧,我一會兒就回來。”鳳銀承諾,胸有成竹。
安慰好秋桐後,鳳銀便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往上官明珠居住的西院方向走去,心中盤算著:“上官明珠,你不點燈是吧。我摸黑進去先扇你倆巴掌,再用這把毒梳子撓你腦袋,讓你也中招。哈哈哈哈。”自從被上官明珠扇了巴掌鳳銀可是一直琢磨著怎麼扇回來,用她自己的話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小人報仇越早越好。
途徑北院時,半空中一閃一閃的光芒吸引了鳳銀的注意。
“不會吧,還真有螢火蟲!”看來這次上官明珠也不是完全心血來瘋的。一羣螢火蟲彷彿受了什麼指令似的,一字型往竹林方向飛去。好奇心戰勝了復仇心,鳳銀決定跟上去一探究竟。
“怎麼回事?”別院門口,鳳銀停住了腳步。螢火蟲爲什麼會都飛到這裡來了?等等,那羣螢火蟲中間好像站著一個人。
“罄竹?”一聲輕喚,似涓涓流水,那人面覆黑紗,只露出一雙水靈的眸子。
“你是?”鳳銀問道,那聲罄竹是在喚她?
“你不記得我了?”美眸中失落難掩,白嫩纖細的手來回撫摸著門栓,雙目微闔像在感受著什麼,朱脣輕輕張合:“他也是吧。”鳳銀聽得糊里糊塗的,怎麼又冒出來個他?
“那個…”鳳銀正欲問清楚,那女子卻不見了,獨留下一羣亂飛的螢火蟲和…上官杜若。
“十月熒火,當真罕見。”繡著蘭草的白色寢衣,衣炔飄飄,他伸出玉藕般的手臂,蒼白修長的手指在半空中,任飛倦的蟲兒停駐。月如鉤,星偌河,人似畫,此般美景美人…
“還真罕見啊!”鳳銀由感而發,夜風吹來淡淡的藥香味,聞著甚是熟悉。
“對不起。”片刻沉默後的異口同聲,鳳銀詫異的看著上官杜若,習慣性舉手道:“我先說!”
“好,你先說。”上官杜若眼中含笑,靜靜的看著她。
“昨日我說的都是些負氣話,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別往心裡去啊。”冷靜下來想想,如若當時上官杜若開口求情,按上官明珠的性格,肯定是火上澆油。
“該道歉的是我,你是爲了維護我才被明珠欺負的,我甚至連替你求情都做不到,讓你受委屈了。”上官杜若垂著眸,面上並無愧疚之色。
“那你也是以大局爲重嘛。對了,”鳳銀想起下午東方替上官杜若診治的事,東方那廝沒準當杜若的面也口無遮攔的亂說話,於是她試探性的問道:“今天下午來的那個庸醫,五行缺德,性格乖張,若說了什麼奇怪的話,你莫要當真啊。”
上官聽了鳳銀這番評論,抿脣微笑,輕聲道:“他倒沒說什麼奇怪的話,就叫我準備棺材,還介紹了個好的棺材鋪給我。”
鳳銀聽得瞠目結舌,這還不奇怪?!又聽上官杜若繼續說著:“東方璃,不過是個失心之人罷了。”
這句話鳳銀聽著熟悉,初入世那會兒她閒來無事總纏著南風說一說有關他們幾個人精的故事,有一天南風被纏得煩了,便說:“其實每個人都承載著沉重的過去。北堂難以釋懷,選擇負重前行。東方選擇忘記過去,將一切掩埋,包括自己的心。西門嘛,比較特殊,他的過去和現在差不多,四處尋找眼睛。”
鳳銀又問:“那你呢?”
“我?”南風慵懶地拿起手邊的書遮住迎面的陽光,笑得嫣然:“我在尋找過去。”
上官杜若與南風溯,一瞬間鳳銀居然把他們的臉重疊了起來。
“管他是不是失心瘋,你聽完他的話都不生氣嗎?”鳳銀爲上官杜若不平,東方那傢伙果然沒有一點醫德,“你應該回他說‘放心,我定會死在你後面,然後每年清明去幫你修剪墳頭草。”
“咳咳咳……”上官杜若看著鳳銀一本正經的樣子,笑得輕咳起來:“我記下了,下次,下次一定這樣回他。”
他明明在笑,卻令鳳銀感到悲傷,她走過去輕輕拍著他顫抖的背脊,斟酌片刻,還是問出盤繞在心頭的疑問:“上官杜若,你可曾恨過?對命運,對上官家,對你的母親。”
上官杜若收斂了笑容,擡眼望她,反問:“你猜。”
“我猜不透。”鳳銀搖搖頭,如實回答:“就像你明明在笑,我卻感受不到開心一樣。但這份違和,究竟是源於你還是源於我自己,我就不清楚了。”
“可你卻感知到了違和,你果然是不一樣的。”上官杜若站起身,走至院中的枯樹旁,伸手輕輕撫摸著粗糙的樹幹,忽然開口道:“二十二年前母親並未要毒害夫人,那個毒是我下的。”
鳳銀吃驚,“怎麼可能?那時你不過是四歲小孩!”
上官杜若笑了,剛剛咳出的血漬侵染了蒼白的脣,令他整個人看上去妖治而魅惑,“你看,連你也不信。是啊,所有人都不信,他們一直認爲是母親指使我將毒湯端給夫人,而我年幼貪玩誤食了毒湯,落了殘疾。”
鳳銀依然不信,“那既然是你下的毒,你做什麼要喝它啊!”
“那日我端著毒湯到夫人跟前時,不貳突然湊過來餵了我一顆糖果,糖很甜,我便不想害他母親了。”上官杜若轉身望向鳳銀,回答她剛剛道問題,“你方纔問我可曾恨過,答案是有過。”
“恨父親薄情寡義,可他在夫人面前是情深義重的好丈夫,在不貳跟明珠面前是慈愛溫和的好父親。”
“恨母親膽小懦弱,可她爲了護我不惜揹負罵名,選擇自我了斷。”
“恨命運欺我,可偏偏他又將你送至我身邊……”他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喃喃道:“其實最恨的,還是自己。”
他在說謊,若是真的恨,豈會因爲一顆糖果就打消了毒害夫人的念頭。鳳銀靜靜聆聽著,眼眶也漸漸溼潤。眼前彷彿出現了一個年幼的上官杜若,他圓圓的小腦袋依偎在母親懷裡,遠遠地看著庭院中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熱鬧場景,眼中滿是羨慕。他也好想去跟爹爹弟弟玩耍,可娘說爹爹見了他會不高興。爲什麼爹爹不樂意見到他?要怎麼爹爹才願意來看他呢?對了,上次不貳病了,爹爹每日都陪著他,還每晚每晚的給他講故事呢。他若是病了,爹爹會不會愛憐他一些。
鳳銀的眼淚流了下來,她跑上前從背後抱住了上官杜若,感覺到他身軀一驚,她緊了緊手臂,輕聲道:“我們不可能將眼下自己做的每一件事同未來關聯在一起,只有通過回憶才知道,哪些事情我們做對了,哪些事情我們做錯了。對了就慶幸,錯了便悔改,畢竟未來還在繼續,別停在原地,別恨自己了。”
上官杜若黯然別過頭,心中百感無從說出口,聲音隱忍著情緒,有些沙啞:“自打跨入這別院,我本不再奢望未來了,你又何必來亂我心神。”
“因爲,”鳳銀嗚咽道:“因爲有人會在未來等你啊。”
良久,他轉過身子,骨節分明的玉手溫柔地擦拭著鳳銀臉上的淚珠,柔聲道:
“那人可教訓得了囂張跋扈的千金小姐?可識得神醫與巫女?若不得,那人便是等上千年,我也不要。”
鳳銀破涕爲笑,鬆開圈住他的手臂,伸出右手,遲來的自我介紹:“我叫鳳銀,鳳凰的鳳,金銀珠寶的銀。”
“杜若。”杜若,沒有帶上官的姓,只是杜若,你只要記住我便好。他垂眸望著她伸向自己的手,圓潤小巧,白皙乾淨。他伸手握住,果然很小巧,好軟好溫暖。
“不過,你方纔那般解釋自己的名字可不行,一個很好聽的名字硬是被你曲解了。”
鳳銀抱拳作揖,學著江湖俠女的口吻道:“那便有勞博學多才的杜若君幫我好好潤色一番了。”
上官杜若想了想,輕念:“鳳鳴和鸞吹夢醒,銀花火樹照夜明。”
“啊—!”鳳銀的一聲驚呼,打破溫情的氛圍,“我忘了捉螢火蟲了,秋桐還在等著我呢。”說著跳起來,笨拙地捉著半空中的螢火蟲。
“真好。”上官杜若終於釋懷一笑,遇見你,真好。他起身從袖中拿出一塊薄絲帕衝鳳銀揚了揚,柔聲道:“我幫你捉。”
於是剛剛還互訴心腸,黯然神傷的兩人此刻都忙手忙腳的捉起熒火蟲來。
“明天找機會我帶你溜出去,去雲舟山看柿子林,順便讓巫女給你淨化掉身上的病痛。”還是想把他騙出去。
“嗯。”上官杜若點頭,清澈的眼底沾染了些許喜悅,生怕對方只是隨口一說一般,語調緩慢而誠懇,“明天,我等你,多晚都等。”
兩人相視一笑,便又忙活起來。
鳳銀將螢火燈籠交給秋桐的時候,看著自己的手微微發愣。秋桐的感激之語她一句也沒聽見去,腦子裡面全是她抱著上官杜若,上官杜若的大手緊緊握住自己的手,上官杜若說無論多晚都會等她的場景畫面。上官杜若,上官杜若,上官蘇若,完了完了,現在滿腦子都是上官杜若。
她,救世之女鳳銀,今天戀愛了,明天是第一次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