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號!十三號!”一個大幅度推搡,鳳銀被迫跪坐於高堂之下。
“來人啊,用刑。”蘇大人肥脣一開,第一句話就把鳳銀嚇得腰板挺得直直的,敢忙大呼:“大人,你還沒審呢?”
堂外的看客們也見不得傳說中的偶像一上來就受委屈,紛紛抗議,要求先審後用刑。
蘇大人無奈百姓呼聲,只好問道:“刁民鳳銀,昨夜爲何要去本官家中偷竊!”
鳳銀一臉無辜:“冤枉啊大人,小人昨晚回到家倒頭就睡了,怎麼會去大人家行竊呢。小人甚至連大人您府上在哪裡都不知道呀。”
“死不悔改。”蘇大人拍案而起,臉上橫肉顫動,歷聲道:“你以爲抵死不承認,本官就拿你沒辦法了嗎,且不會說你人贓俱獲,被抓了個正著。而且據本官所知你雖年紀輕輕卻喜歡去些風月場所玩樂揮霍,欠下了一身債,於是纔將歹心打到了本官身上,好在本官一向清正廉明,你昨夜不但沒偷到任何值錢的東西反倒被本官的家僕擒住。”
此話一出,看官們的目光齊刷刷掃向鳳銀,堂外一片譁然。
有文人由感而發,嘆曰:“一失足,少女陷囹圄;一拍案,肥豬裝清廉。”
旁邊有賣菜的婦人接道:“俺給個橫批:半斤八兩”
“你招是不招啊!”蘇大人問道,一張餅臉跟在鍋上攤過似的又大又圓。
“我沒做過,不招!”堅定而決絕,鳳銀是鐵了心絕不向黑暗勢力屈服的。
“來人啊,用刑。”兩個魁梧的官差提著刑具走過來,到了近處鳳銀纔看清楚是木製的拶指,還豬中容饃饃這是用這玩意兒夾得紙薇姐姐香汗淋漓,慘叫連連的!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白白嫩嫩的十指被扣入木拶中,鳳銀心理暗示著:我可是救世之女,是有金手指的。不要害怕,不要顫抖,一定不會疼的。
“大人,我真的真的…沒有做過。”無辜且無助的眼神,聲音還有些害怕的小顫抖,讓在場一些爲人父母的百姓爲之動容,更有甚者已潸然淚下。只可惜,一聲咆哮:“你們站那幹嘛,還不快用刑!”
官差準備用力,然,“大人!”鳳銀又一聲大喝,眼中已毫無怯弱,對上蘇大人龐大的面容道:“我招了我招了,是有人指使我的。”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骨氣能值幾個錢,連碗排骨湯都買不到。
蘇大人不以爲然,拍案道:“刁民,別以爲本官不知你心裡在想什麼,對你這種人就得讓你嚐嚐皮肉之苦!用刑!”
“你這是公報私仇…啊……”鳳銀疼得冷汗瞬間汗溼了衣衫,眼淚也不爭氣地要溢出眼眶。不想哭,真的不想哭,眼淚什麼的最不值錢了。鳳銀死死的咬著脣仰起頭試圖把眼淚逼回去,死肥豬,索性跟你破罐子破摔了,扯著嗓子罵道:“你個公報私仇的死肥豬,我這次若大難不死,看我不把你身上的肉一塊塊的剁下來,烤一半煎一半,蹄子用來煲湯,內臟拿來小炒,豬頭做成球踢……”
堂下鬨笑一片,蘇大人終於惱羞人怒,顫抖著蘭花指吼道:“給我掌嘴!”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蘭州城中百姓無論紅白喜事豬肉都成了主菜,豬肉的價格還一度因此飆升,形成了蘭州豬貴的現象。當然,這都是後話。
地牢裡:北堂狹長的眼眸變得猩紅,一瞬間的戾氣讓人不敢接近,腰上的‘風泣’激烈地抖動預示著主人內心的怒火:“我去殺了那頭豬。”
“汪!”九命也磨著小爪子齜牙咧嘴附和著。
“北堂不要衝動,你現在殺了他,只會讓事情更復雜。”西門雖看著年少,但遇事卻沉著冷靜小心謹慎,跟北堂完全相反。
“難道就這麼看著自己人被陷害被虐待?”自己人,這個稱呼聽著好溫暖,果然只有北堂對自己最好了,北堂似乎注意到了鳳銀熾熱的目光,瞥了鳳銀一眼,繼續激動地說道:
“你看看,本來輪廓就不怎麼明顯,這下倒好,完全沒了形狀了。”
“可不可不要借題發揮,取笑人家的臉型。”鳳銀輕撫一下自己紅腫的臉,“嘶~”地倒吸一口涼氣,臉疼手也疼,卻仍不忘糾正北堂:“人家原本也是標準的瓜子臉好吧。”
此時北堂突然蹲下身,眼中透著憂慮和憐惜,溫柔地撫摸著鳳銀的亂髮,說道:“對不起,我又來晚了。”
“嗚嗚…北堂鍋鍋。”鳳銀咬脣嗚咽,淚水在眼眶裡打轉轉,“你咋突然這麼溫柔了。”
“昨天在巷口愧樹下說的那句話,你還記得吧?”北堂問道。
“嗯嗯,怎麼可能忘記。”鳳銀小雞啄米般得點頭,“你讓我今天帶你去黑店,幫我教他們做人,可我昨晚好端端入獄了。”
“是最後一句。”北堂勾勾脣,低聲道:“我還沒得到答案的那句。”
最後一句是,那你可會喜歡我?這應該是告白吧。
不等鳳銀作出迴應,北堂已是一劍劈開了牢門,扶起還在驚詫中的鳳銀,詢問道:“能自己走嗎?”這是要幹嘛?越獄?私奔?
“北北…北堂,我還沒準備好呢,要不咱先處個對象什麼的?”
“我先救你出去,再去殺光那些欺辱你的人。”
“北堂,你先冷靜一下,”鳳銀掙脫開北堂,退後一步,勸道:“如果我這麼走了,那今日我的罪不是白受了嘛。我不走,你們早些幫我找到那個陷害我的人,替我洗刷了冤屈之後,我要讓那豬頭蘇當衆給我跪下謝罪。”
“你想得太天真了,你以爲留在這兒就能證明你是清白的嗎?不要說了,跟我走。”北堂原本就沒打算聽鳳銀天真的想法,強硬地拖著她往外走。
“我不走,我又沒做錯什麼爲什麼要去過那種東躲西藏的日子,我既沒武功又沒背景遲早還會被抓回來的。”鳳銀扯不過北堂,就賴皮的直接坐在地上不起來了。
“我既然決定救你出去,就給你想好了後路的,你莫不是擔心我保護不了你?”北堂顯然是有點生氣了,直接走過去把鳳銀扛了起來。
“哎呀,你幹什麼啊,快放我下來。”北堂看著纖細,實則是精壯,他能單手將鳳銀攔腰起,提小雞一樣。眼看北堂就要把自己帶出監牢了,鳳銀一把揪住欄桿死活不放手,感知到此舉,一旁的西門也悄悄的收回了身後準備結印的雙手。
“南風也說了如果我就這麼跑了,就是畏罪潛逃了,這樣就正好稱了奸人的心,沒準我一出這大牢門口就會被人以逃犯之名殺了呢。”鳳銀倒也不是覺得北堂保護不了她,只是她與南風的約定在前,現在跟北堂跑了,未免過於重色輕友。鳳銀她最討厭重色輕友的人了。
北堂身體變得僵直,他沉默了一會兒,終是放下了鳳銀。
鳳銀鬆了一口氣,北堂背對著她,難以看到他現在的表情。只是依他高傲自大的性子,被人拒絕後的臉色絕對不好看。
“北堂…”鳳銀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袖。
“呵,”一聲冷笑,臉上滿布陰霾,他稍稍轉身,雙眸暗淡無光,自嘲的口吻淡淡說道:“說到底,你還是信不過我。”
“不是信不過你,是……”鳳銀剛想解釋卻被無情的打斷,北堂質問:“如果今天是南風非要帶走你呢?”
“我當然…”當然什麼,會走還是不會走?鳳銀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難住了,也許是因爲南風是她入世後睜開眼見到的第一人,她對他總有一種莫名的依賴和信任,可能她有雛鳥情節吧。
“哈哈哈…”北堂突然笑了起來,眼眶漸漸溼潤,他轉過身背對二人,調整著情緒。一切都是那麼相似,正如多年前那個暴雨傾盆的動亂之夜,他苦苦哀求女子隨他一起離開,女子卻一直含笑搖頭,而後無情的推開了自己。他深呼一口氣,嘆道:“這也許是天意吧。”
望著北堂黯然頹唐的背影,鳳銀心中突然有種很強烈預感,南風曾說過北堂揹負了很多,而她剛剛的作爲像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促使著北堂終於痛下決心,而這個決定也將會引起一場鉅變。
“北堂…”鳳銀不忍看到他失落的樣子,伸手試圖去拉他的手臂,只是之間剛剛碰觸到他的衣袖,他像是一陣風,消失得無影無蹤,留下的唯有她指尖微涼的觸感。
“北堂…”鳳銀正欲追出去,卻被西門攔住,只聽西門用毫無波瀾的聲音,解釋道:“我在這裡面設了結界,外人看來你在睡覺,你若是這麼跑出去會惹人懷疑的。”
“那北堂剛不是出去了嗎?”鳳銀不解,隔壁驟然傳來熟悉的吐槽:
“剛纔那位,那樣貌那姿態,看到了只會以爲是自己出現了幻覺,但你一出去人肯定就會有人喊越獄了。”
聞言鳳銀白眼直翻,扭頭問西問,“西門,你不是張了結界了嘛,這貨兒是怎麼回事?”
西門不以爲意,道:“我又看不到,只憑感覺。”言下之意,隔壁的某人存在感太弱了一不小心把他也張進來了。
鳳銀用手在脖子上比了一個絞殺的動作,陰森森的問:“要不要殺了滅口。”西門是看不到的,她是故意做給隔壁君看的。
“女俠饒命啊,請繼續無視我。”隔壁君立馬在地上挺屍裝死。
西門不理,“我又沒做什麼失態的事,要殺你殺。”趴地上扒欄桿撒潑的不知是誰。
“呃…”想起剛纔的鬧劇,鳳銀扭捏地走到西門面前,略帶羞澀的表情說:“西門,你別誤會啊,我和北堂就是深厚的革命友情。剛剛發生的事情,你不要到處亂說哦。”
“我纔不高興亂嚼舌根。”西門冷眼看著她,“倒是你,剛纔又抓又撓的,臉上手上都不疼了嗎?”
這西門不說還好,一說鳳銀頓感臉上手上疼得鑽心。又聽他道:“這是東方給的消腫化瘀膏,他說他有老風溼,不能進這種陰暗潮溼的地方故託我轉交,請你體諒。”說著便從懷裡掏出藥膏給鳳銀,鳳銀雖是笑著接過藥膏但是心中已將東方璃那個潔癖精罵了個千百回,什麼老風溼,明明是就嫌牢裡髒纔不肯來的。
鳳銀心裡罵罵咧咧,但手上沒閒著。擦了東方給的藥後,還真立馬感覺沒那麼疼了而且涼涼的挺舒服的,想著得拿什麼東西包紮一下會好得快些,鳳銀在懷裡摸索了一下,昨天白天太累了所以回去之後倒牀就睡了,衣服都沒有換。果然東西還在,兩塊絲帕,一共騙了自己一百零一兩,本來想留著它們爲了時刻提醒自己,沒想到這麼快就派上用場了。
“哇!桃花真開了!”鳳銀驚訝地看著那朵用自己髮絲繡的黑桃花,竟然真的綻放了。
此時西門突然欺身搶走鳳銀手中的絲帕,用手撫摸著絲帕的紋路,問道:“這帕子哪來的?”
“呃,昨天在街上讓人繡的,說是…保平安的。”看來那少年確實有兩下子,桃花開了,說明遇到了真命天子,難道…
“汪…”九命咬扯著鳳銀的裙襬,倆圓溜溜的眼睛怒視著她,似在告誡:少打我家主人的主意。
“這不是你的頭髮。”西門嗅了嗅,一副瞭然的模樣:“原來是巫蠱之術。”
“不是我的頭髮?也就是說這不是我的桃花!”這叫什麼,枉給他人做了嫁衣。
“你的頭髮現在應該在某個木偶身上,這就便可以解釋爲什麼你昨夜睡到半夜會去蘇府行竊,但醒來後毫無記憶。有一種巫術,叫做提線木偶。施術者只需一根頭髮便可像支配木偶一樣支配一個活人,不過施術的前提是這根頭髮得是他人自願提供的。”西門頓了頓,問:“昨日你贈發於人了?”
“嗯……”鳳銀艱難的點頭,色字頭上一把刀,不僅著了別人的道,還被騙了錢。
“此術盛行於兩百年前的辰國,多用於政事權謀及後宮的爾虞我詐,受害者不計其數。而後隨著巫術被禁,此術也一同沉寂百年。”西門撫弄著髮絲,薄脣微微勾起一抹弧度,似笑非笑的說:“不過,這個施術者太大意了,手絹上殘留了他的氣息。”說著便將帕子拿至九命的鼻頭下,九命吸著小鼻子使勁嗅了幾下,“汪”一聲表示記住了。
鳳銀想起了那個丹鳳眼小白臉,百思不得其解:“你說我與他萍水相逢,他幹嘛要害我啊。”等等,冥冥之中桃花開,難不成她還幫仇人遇到了他的有緣人?
西門幽幽回道:“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你與他萍水相逢,都能慷慨贈發,他平白無故的就是想害你,也不是沒有可能。”
鳳銀被說得羞赧,一時口不擇言,回道:“唯獨不想被你這樣說,你還送萍水相逢的人眼睛呢。”
西門緘言,面無表情,但白嫩的耳廓微微泛紅,他低下頭擡起腳尖迅速在地上劃了一個陣列,九命見狀立即跳進陣內,一人一貓頃刻就消失了。
西門走後,隔壁君又活躍了起來,屁顛屁顛的伸長了脖子隔著欄桿說:
“喂喂,剛纔那兩個是你什麼人啊,相好的?”隔壁君八卦因子覺醒。
“這都讓你看出來啦?嘿嘿,有一個還是有點發展可能的。”想著北堂剛纔的行爲,確實有點姦情的味道。
“是那個年紀較小的?”隔壁君試探的詢問著。
“咦,難道這個世界也流行姐弟戀?”鳳銀故作羞澀地反問回去,卻只換來無情的吐槽:
“因爲他眼睛瞎了。”
短暫的相視無言後,“果然還是殺了你滅口比較好!”鳳銀張牙舞爪地撲了過去。
隔壁君驚恐地看著鳳銀身後,提醒道:“你後面,小心啊。”
“你這招過時了,想蒙姐姐我再修煉五百年去吧!”鳳銀不由分說的一腳踢了過去,突然身體好像不受自己控制般,伸出去的腿也往反方向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