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又是晴好天,大家各自在自己院裡用過早飯後,就在蘇莊的梨雪殿碰了面,蘇瑞揚周到地安排了奴僕數名和馬車數輛,送一行貴客前往雪峪門。此回少了一個雲邊玉和慕洵的侍妾欣妤。雲邊玉是因爲被天下食府的美食絆住了腳,昨日豪言讓她哥哥半個月後再去天下食府接她;欣妤的話,慕洵壓根就沒想起帶她出來,因此也被留在了蘇莊。
大概是清晨,日頭纔剛剛升起,雲霧還未散盡,羣山錯繡間可見白雲繞舞,風起雲浮,縈繞翻涌,仿若行至仙境。隨著日頭高升,視線才漸漸清晰,連綿起伏的青山愈加濃墨重彩,無數條水脈蜿蜒如銀龍穿梭在青山間,急的地方成千丈瀑布,水汽蒸騰,聲聞數裡;緩的地方則水清如鏡,映著千姿百態的峰脈,勾出一幅幅鍾靈毓秀的畫卷。
七八輛馬車和十幾匹駿馬晃晃悠悠地行了半個多時辰,雪峪山主峰慢慢地就近在了眼前,仰頭遙望,就見那終年積雪的山巔如座晶瑩剔透的雲山,周身縈繞著一圈仙雲。
據說那山巔上的積雪化成的雪水流淌下來後,歷經千百年的功夫在山的東面劈出了一條寬闊的溪谷,溪流到了山腳下匯聚成了善泯江,由此才孕育出了邑縣及周邊數座城池。善泯江兩岸的百姓得益於那山巔的積雪,故而就將這座山取名“雪峪”,意爲雪水流出來的山谷。正是有了山谷平原,纔有了他們生存的肥沃土地。
百年前,雪峪門第一任門主遊歷到此看中了這座山得天獨厚的風光,選擇在此立派收徒,也許是懶得思索一個名字,便隨了山名作了門派之名,這便就有了如今的雪峪門。
巍峨雄壯的雪峪山就在眼前,也許都被震撼,竟然一時之間都無人說話,最後還是林竺不耐煩地道了句:“這裡的陣法由易到難總共擺了三道,我先進去從最難的開始,你們在外面等著。”
說著,她走過溪流上的石拱青橋,直接走進那道赤石砌的石門,轉眼就消失在了石門後。
第一道陣法是迷魂陣,沒有任何危險,只爲繞得人暈頭轉向的簡易陣法。
第二道陣法是八卦無劍陣,以八卦盤陣,聚山風凝爲劍氣,形似成千上萬把虛劍,此陣對於沒有武功的人而言危險重重,若是武功高手可勉強闖過。它算是對強行闖陣之人的一道警告。
第三道陣法是九曲連環陣,是從玄族的名陣十方絕陣之中的一道副陣九曲黃河陣衍生而來,陣法之外是固若金湯的九宮八卦,陣法之內有九九八十一道連環機關。此陣十分兇險,一旦進去了就只能進不能退,所以要麼死,要麼就打破九九八十一道連環機關衝過去。
不過,它到底只是衍生陣法,與原陣九曲黃河陣相比,其兇險還是差了許多,即使不懂絲毫陣術,只要武功過硬也能闖得過去。當然,這“武功過硬”的高手天下間可不太好找,其他地方不談,只談雪峪門就只有三人,師父算一個,秦遠算一個,大長老算一個。
林竺現在沒有武功,不過她懂陣術,循著生門很快就穿過了三道陣法。陣法的另一邊,一座小木屋子裡住了兩個守山門的弟子,看到她立馬就屁顛顛地跑過來喊:“小姐,您回來了!”
看他們捧了一臉熱情的笑容,林竺暗慶自己是先進來了,不然就被他們這倆小笨蛋給出賣了。她一人給了一巴掌拍腦袋上,兇道:“公子的話沒傳給你們嗎?見到我該如何反應?他沒說?”
兩人笑嘻嘻地摸了摸腦袋,高個的虎子說道:“公子說了,我們這不是就看小姐您一個人麼。”
“我等會就帶一羣外人過來,你們別給我演露餡了。”
身軀渾圓似球的老胖趕緊說:“是、是,我們肯定不會演砸的。”
林竺又細細叮囑了幾句話,才倒回去依次撤三道陣法。因爲沒有武功相助,做一切都變得十分困難,大汗淋漓地忙了小半個時辰後,纔將陣法盡數撤去。這時,就見石門後的那道山壁不見了,視線豁然開朗,出現了一條不見盡頭的林蔭路,緊挨著潺潺流淌的雪溪,如條銀龍蜿蜒盤旋往深山裡延伸。
“早就聽聞陣術如何神奇厲害,第一次見果真如傳聞一般!”肅王高興地笑道,深望了遠處的林竺一眼,率先走在前面過青橋石門,經過林竺身邊時特意停下,讚了她兩句後便說:“阿離姑娘一塊上山吧。”
意即邀她並肩同行。
林竺依舊客套地笑著說:“殿下先行吧,我休息會還要將陣法復原,還需要一點時間。”
肅王便改了主意說:“那就大家都等你一會,也不急這一會上山的時間。”
他發了話也沒人敢有反對的聲音,於是剛動了兩步的隊伍又停了下來。
肅王見林竺滿額頭的汗,不停拿手當扇子使,便從懷裡拿出一張繡著紫荊花的乾淨棉帕遞上。
林竺當即就愣了,心裡十分不樂意接,但那麼多人都看著,她一個婢女矯情一個親王拋過來的橄欖枝,顯得她太將自己當回事。
她這一愣不接,肅王拿著帕子伸手過來就要幫她擦汗,她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拿手去推,突然虎子和老胖跑了過來,指著他們這邊一羣人,很有“威勢”地大吼了一聲:“你們都是什麼人!竟敢擅闖雪峪門淨地!”
這一聲大吼,成功地將肅王和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引過去了,林竺趕緊往後退了兩步,正好承宣朝她跑了過來,她順勢做迎接的樣子又遠離了肅王好幾步遠。
肅王再轉回來就見林竺已經不在身邊,而是跑到了另一邊和承宣說話,他只好將帕子收起來,往前走了幾步,客氣禮貌地對虎子和老胖說道:“兩位小兄弟,我乃楚國皇族一品肅親王,我等破陣上山沒有敵意,只是慕名而來想拜見清修先生,還請兩位小兄弟行個方便,替我等通傳一聲!”
“皇族?”
虎子和老胖都愣了一下,雪峪門不歡迎皇族子弟的規矩天下人都知道,換別人行個方便就行個方便,這皇族要是直接放進山去,他們就不敢確定自己會不會捱上邊的罵了。
兩人都有些拿不定主意,下意識就雙雙把目光看向了皇族隊伍裡的林竺身上,她剛纔只交待他們別演砸露了她的身份,可沒交待他們要不要放皇族上山。
林竺眼見著兩隻笨蛋都看向了自己,恨不得再給他們一人一巴掌,趁著其他人還沒太注意他們是在看她,她趕緊出聲說:“那個,我記得雪峪門好像有條不成文的規定,這天下有兩種人可以上山,第一種是得清修先生相邀的人,第二種是有本事破陣上山的人,我們就是第二種人,難道雪峪門要食言嗎?”
她發了話,虎子和老胖都明白過來,老胖就對虎子說:“你走前面去跟門裡面通傳一聲,我領他們在後面。”
虎子往深山裡飛走了,老胖回頭來大聲說道:“你們都跟我走吧!”
老胖在前面帶路,領著大家一起進山。
行了半個多時辰後到了山谷腹地,青山樹蔭之間就隱約出現了許多木樓木臺的屋舍,全都依著山勢建在較高的坡嶺子上,低谷的地方是縱橫成片的田園菜地,數十畝稻穀還是青綠色,陌梗上開滿了各色的野花,靠近溪谷的那側散放著牛和羊,還有正在犬吠的大黑狗。
如果沒有山腰更高處的那座磅礴大氣的大殿閣,這裡更像是一座寧靜與世隔絕的小村莊。只不過,寧靜的小村莊寧靜得有幾分詭異,四處不見人,如果不是聽聞到了連聲的狗叫,那感覺就像走進了一座鬼村莊。
老胖將他們帶到高處的那座叫“朝雲臺”的殿閣,引他們進到正殿後,肅王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這位小兄弟,容本王問問,聽說雪峪門有弟子三千,爲何這一路走來到了這殿中都不曾遇見一人?”
老胖深知雪峪門是不能太待見皇族人的,所以不敢太熱絡,就簡單解釋說:“我門中弟子多、下人少,這個時辰弟子們全都在青雲臺修習武術,你們當然見不到!”
說罷他就轉身走了,也沒給個什麼別的說明,留下一衆人大眼乾瞪小眼地乾等。
看來雪峪門的大人物都在忙,大家只好安靜地各自尋張椅子坐下來等。
過了會,六公主最先等不住了,一張秀麗的臉擰得有些難看,低怨說:“雪峪門名揚天下也算是大家,卻將客人空置良久連杯茶水都不來擺上,如此小氣量真是枉稱大家!”
五皇子在旁邊說道:“六妹若是渴了,馬車上還剩了些水。”說罷,他吩咐宮女繡兒去外面的馬車裡取水。
六公主更可氣了說道:“五哥,這不是水的問題,這事關我皇族尊嚴!”
雲邊瑋自從進了山就好奇地四處看,到了這朝雲殿,其他人都耐心坐了下去,他卻在殿堂裡轉悠,東看看西瞅瞅,燈盞,廊畫,就是窗簾都能盯著多瞧幾眼,時不時還站到每處窗口往外遠眺,像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少年,進了這富麗堂皇的大殿,處處都引得他生奇。
六公主埋怨時,他正好轉到門口,便倚門抱胸說:“雪峪門對皇族存有成見,他們能客氣地將我們請到這殿裡落座已屬不易,我們是有心求見的一方,態度還是虔誠一點較好,六公主何必將問題看得過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