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雪拼命的在皇宮之中穿梭著,第一次覺得這皇宮竟是那麼大,大到硬生生的將她與自己心愛的人隔絕起來,晚一步,便是一世。
“漪雪,這一世和你做夫妻,我一點也不滿足,這一次我爲帝,你爲後,下一世讓我們做一對普通的夫妻,下下一世,我們就做執(zhí)手天涯的神仙眷侶,下下下一世…….”
“至少我是認真的,對你每一天每一刻都是在認真的愛著的,只是你卻從未當真?!?
“漪雪,你永遠不會明白朕有多愛你,就連朕自己也沒有想到會對你用情如此之深。朕要你記得,就算這世間再也沒有了朕的存在,當歲月終於將這段往事席捲,當泛黃史冊再也尋不到朕的蹤跡,當朕終於被時間遺忘,請你記住,曾經(jīng)有個人,那麼愛你,無怨無悔。”
“漪雪,只要你願意,朕願意以江山作畫,換你一句心甘情願?!?
“漪雪……”
夜雪回憶著與南宮璟麒的點點滴滴,原來無論是深情的他,還是憤怒的他,執(zhí)拗的他,無數(shù)個他,每一個他都那麼清晰的印在了自己的腦海中,只是從前卻從來沒有發(fā)現(xiàn)。
江漪雪這個名字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叫了,夜雪現(xiàn)在才覺得原來‘漪雪’兩個字從南宮璟麒嘴裡喚出竟是那麼的讓人沉醉。
但是,現(xiàn)在,上天就要這樣把這一切給收回了嗎,只是因爲自己的不相信,因爲自己的不珍惜,可是,可是現(xiàn)在她知道錯了,至少,給她一句說愛他的機會,不要讓他們都彼此遺憾。
夜雪在心中不停的祈求著,腳步也一刻不停著追趕著時間,但是又些人卻註定了永遠也追不上。
而南宮璟麒此刻卻在一步一步的走上他預(yù)定的死亡的路線,想過無數(shù)次自己的死亡,卻沒有想到是如此的卑微無奈的死去。
可是,南宮璟麒心中卻依舊戀戀不捨的述說著對夜雪的最後一份執(zhí)念。
漪雪,或許柳若煙說的對,我愛的並不是你,而是自己心裡的那份虛無縹緲的奢望,而你只不過恰好是我心中的那份奢望罷了,因爲自己明白是奢望,所以纔會在擁有之後更加不願放手,五年,彈指一揮間,何爲癡情,何爲薄情,情深清淺,不過是浮生須臾罷了。
如今想想,朕這一生也確實做了一些本以爲對卻實際錯了的事情,只怪我自以爲掌控著一切,掌控著命運,可不曾想,自己也是個被命運掌控的人,那怕朕是人間帝王,仍有無可奈何之事,仍有力所不及之時。
但是,浮生於世,不過是愛恨癡癲的百年,看的透的,便得解脫,看不透的,終是焚身以火。而朕卻是那個看不透的,本以爲自己看開了許多,可是自己依舊是看不透也放不下,亦不會去忘記的人。最終傷了他人,也傷了自己。
對你,朕從來都是在認真的愛著,曾經(jīng)許諾的踏遍萬里山河,朕也是認真的,而你卻沒有對朕認真的用過情,或許,對你朕從來都是輸。
如果,雲(yún)橋姑姑沒有做出傷害你的事情,你也不會經(jīng)歷那麼多的苦痛。原來,冥冥之中早已經(jīng)註定你不會愛朕,而朕卻註定爲你癡狂。
當初,你,江山,朕都不會放棄,可是如今,你,江山,朕卻不得不全都放棄。糾糾纏纏,在一切到了盡頭的時候,竟然看不透你我二人究竟是誰負了誰。
欠你的,朕用所有的愛與天下償還,而欠天下的,就讓我用生命來補償,雖然無濟於事,但這卻是我唯一能給天下人的一個交代。
未央宮,有朕今生所以開心的回憶,朕也一併帶走了。
永燁皇一步一步的走向自己預(yù)定的死亡的道路上,一路上將自己的一生一點點的回憶,一點點的重溫,若有輪迴,就讓此生的記憶終止到此刻。
熊熊烈火,慢慢的蔓延了整個宮殿,永燁皇立於宮殿之上,一身紅衣似火,璀璨了誰的江山,焚盡的是無邊的思念。火燒未央宮,讓自己葬身火海,便是永燁皇對永燁百姓的交代。
妖嬈的紅色將整個皇城點亮,染紅了天邊最後一滴殘陽餘光。
南宮璟麒最後的願望就是他的死想讓天下人看見,但是卻不想讓夜雪一個人知道,只可惜,命運就連這一點微薄的願望也不想成全南宮璟麒。
夜雪終於還是來到了未央宮,剛一來到宮殿之下,就被周圍的士兵攔下,無論自己如何拼盡全力也無法掙脫他們的禁錮,就像夜雪無論怎麼努力也追不上命運的轉(zhuǎn)身。
那麼無能爲力,那麼的絕望,此刻的夜雪聲嘶力竭的呼喚著那個自己愛到骨髓中的人的名字,彷彿在這一刻想要用盡畢生的力量,流盡一生的淚。
終於,夜雪的吶喊還是傳入了南宮璟麒的耳中,南宮璟麒無限的蒼涼,還是被她看見了呢,但是此刻南宮璟麒只能讓自己保持微笑,無論如何也要將自己最溫柔的樣子留給她。
烈火貪婪的吞噬著所有可以燃燒的東西,在永燁皇還在依依不捨的伸手去隔著那麼遙遠的空氣想要最後觸碰自己用生命來愛的女子的時候,未央宮,卻在一瞬傾塌。
永燁皇說對了,直到最後,他依舊學不會放手,每段極端的愛,最後都會使雙方都遍體鱗傷。
他用最極端的方式來給天下一個交代,也給他的一生與愛劃上了句點。
火光漫天,將未央宮周圍的空氣燒的發(fā)燙,將跪在未央宮前的女子照的通明,
點點淚水滑落在地,慢慢的雲(yún)開,繡出的是那段青蔥不懂愛的歲月。
而此刻,被南宮易的人救出來的柳若煙,看到這一幕並沒有多大的情緒波動,而是淡淡的看著被士兵攔著的夜雪,神情默然如要羽化一般。
“陛下得天下爲尋她,棄天下也爲護她,江山對你而言還不抵她對你微微一笑??墒撬?,她一點也不值得你這樣做,不值得?!?
“你說,這種結(jié)果我們誰輸誰贏呢,可是,也不重要了,你比我終究是棋差一招,你現(xiàn)在連接近他的機會都沒有,可我馬上就可以與他相擁,我們死則同穴,而你註定是那個失敗者,哈哈哈?!?
說完後,在士兵不注意的瞬間衝向火海,伸張著雙臂,滿臉的笑意,如同是在擁抱自己最珍貴的珍寶一般,那麼幸福,就連夜雪也不僅一瞬間忘記了悲痛,剩下的只有死寂的茲茲聲迴盪在皇宮的上方。
待一切燒爲灰燼的時候,士兵們也放開了夜雪,他們的任務(wù)只是確定南宮璟麒真的自盡絕無生還的可能,其他的均與他們無關(guān),現(xiàn)在任務(wù)已經(jīng)達到了,那麼也就沒有留在這充滿煙味和燒焦味的未央宮了。
士兵們一個個的離去,未央宮死寂一片,當莫霽風趕來的時候只能看見夜雪如木偶一般呆坐在化爲灰燼的未央宮前。不哭不喊,就那麼無聲無息的坐著,好像要坐到天荒地老一般。
忽而,夜雪一口氣沒有上來,吐了一大口血,然後直直的暈倒在未央宮前。
莫霽風將夜雪送回畫樓之後,心裡卻在想著如何向夜雪開口告訴她另一件噩耗。她又如何經(jīng)受的住這接二連三的打擊。
原來,在南宮璟麒下了罪己詔之後的第二天,也就是,南宮璟麒自盡的前一天,南宮易趁機帶兵入了永燁,這正是一個不錯的機會,南宮璟麒剛剛頒下了罪己詔,南宮易就來了個清君側(cè)。
南宮易第一個要剷除的對象就是五王爺南宮鴻宇,還有南宮璟麒的那個孩子,斬草除根,南宮易絕不會留下禍患。
當莫霽風聞訊趕過去的時候,已經(jīng)沒有了南宮易的身影,五王府陷入了一片火海,火勢不必未央宮的小。
莫霽風就這樣以爲五王爺和尋梅,孩子,還有他的軒弟就這麼全都葬身了火海,故而才一時不知道,如何向夜雪說出來,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五王府被燒,但是他們卻沒有葬身於火海。
五王爺救出了夜雪和他皇兄唯一的血脈,只是,自己卻身受重傷。
南宮鴻宇鴻宇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可是那一瞬間,唯一想到的去處竟是南宮姝瑞的掩月庵。
“這裡是永燁的城外,我不知道是否是安全的,但是,我已經(jīng)無法保護你們了,剩下的路就靠你自己了,無論如何,你一定要保護好皇兄唯一的血脈?!?
南宮鴻宇留給尋梅怎麼一句話之後,便離去了,尋梅本是打算攔下他的,但是當看到南宮鴻宇已經(jīng)血肉模糊的後背之後,便也不再說什麼任由他離去。
緊掩的紅門,掩在重重錯落的枝椏之後,寧靜的不食煙火,彷彿是在這亂世唯一的安身之所,或許,南宮鴻宇正是因此纔會在自己生命的最後時刻選擇來到這裡。
當硃紅的大門打開之後,南宮鴻宇對著姝瑞的眼睛。
“對不起,沒想到,我無論遇見什麼事,終是想到你的掩月庵,又打擾佛門清淨了?!?
姝瑞對於南宮鴻宇的到來欣喜萬分,她還想著這個混亂的時候,南宮鴻宇不會有時間來看自己呢,故而,連忙笑臉相迎。
可是當姝瑞聞到那濃重的血腥味以及觸摸到南宮鴻宇被鮮血沾溼錦衣時,才知道不是自己想的那樣。
南宮鴻宇無力的靠在院中的菩提樹下。
“姝瑞,五哥一直有個問題問你,你究竟是爲何出家?”
姝瑞沒有想到她的五哥在最後的時候竟然還會問這個一直不會給他答案的問題,以往,姝瑞無論如何都不會告訴他,當然,現(xiàn)在她也不會告訴他,只是卻可以說出原因。
“因爲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他不會允許我愛上他的,我也不想在他心裡唯一的位置也被我親手推翻。我不想他因此而厭惡我。 而且,我的愛,有罪,要懺悔,這就是我出家的原因?!?
南宮鴻宇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答案,但是也沒有過多的詢問,因爲現(xiàn)在,即使問出什麼也無法幫到什麼了。
“沒想到,姝妹竟是爲愛出家,這個問題可是害我好奇了許久呢。姝妹,答應(yīng)我,若永燁此劫可過,在我走之後,你就多進宮陪陪皇兄可以嗎?;市制鋵嵤莻€很害怕孤單的人?!?
姝瑞聽見南宮鴻宇最後還是那麼在意皇兄,她不禁有些責備,這麼多年來,皇兄對五哥做了那麼多不利的事,可是五哥卻一如既往的幫助皇兄,難道只有自己在恨著這個同父同母的哥哥嗎。
“五哥,從皇兄登上皇位之後,爲什麼你一直對皇兄那麼好?”
南宮鴻宇聽後,一陣入神,最後還是將這個秘密說了出來。
“因爲這是我欠他的,你知道皇兄的瘧疾吧,這個折磨了皇兄多年的惡疾全是我的母妃一手造成的,還有你和皇兄的母親瑾嫺皇后和婉兒的死也有母妃的參與,這個秘密藏在心裡那麼久,也在無時無刻的不再折磨著我,現(xiàn)在說出來反而輕鬆了不少,你可以恨我…..”
南宮姝瑞聽到這話不由得愣住了,她沒有想到她的五哥心中竟也有如此不爲人知的心酸。可是當聽到他說可以恨他的時候,姝瑞幾乎是沒有一絲猶豫的回答著。
“不,我知道這一切也不是五哥想的,所以我不恨你?!辨饍嵐苓€沒有從震驚中走出來,但是依舊不想讓南宮鴻宇自責。
南宮鴻宇就在這棵菩提樹下走完了生命的最後一程。
當將南宮鴻宇的一切身後事處理完了之後,姝瑞一個人將自己關(guān)在禪房之中,不見任何人。不吃也不喝。
本來姝瑞還是一直心平氣和在念著佛經(jīng),可是漸漸的聲音越來越顫抖,語速也越來越快,直到手中的佛珠被姝瑞扯斷,一切的情感也就在這一刻爆發(fā)了。
姝瑞猛地站起身來,向發(fā)瘋了一般撲向供桌,將供桌上的東西一下子掃在地上,還在不停的撕扯著佛像,如發(fā)瘋的野獸,不再見往日的溫柔,形容異??植?。
還在用著那不知何時已經(jīng)嘶啞了的聲音狂吼著,誓要向那無限慈悲的佛詢問出一個所以然來。
“我知道,佛祖是在怪我,怪我身在佛門心在俗,可是,爲什麼要將這一切懲罰在五哥身上,爲什麼?爲什麼要他落個如此下場。不是說我佛慈悲嗎,那你懲罰我啊,你懲罰我啊?!?
姝瑞終於用盡了所有力氣,疲倦的滑落在地上,坐在供桌的一角,暗自抽泣著,就連呼吸也快要中斷了。
“我知道,我不該愛上五哥,可是,….可是,我的愛才算是有罪的,我纔是那個該受到天譴的那個人,爲什麼,爲什麼你要懲罰五哥?!?
姝瑞正像行屍走肉一般的無神著,可是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忽然狂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對啊,真是厲害呢,這纔是對我最大的懲罰,不是嗎,哈哈哈。”
姝瑞就這樣狂笑著衝出了禪房,衝進了漫天的寒雨之中,無論墜兒怎麼欄也攔不住。
愛,如何不瘋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