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方隱蔽的宅內,暗灰色的牆瓦將陰暗的天色襯得更加的陰沉,忽而,‘嗖’的一聲,一支利箭直射牆邊一角的那個木樁上的蘋果,一下子將那木樁上的蘋果應聲分爲了兩半。
再看那射箭之人竟就是樑雨憶。
原來,在那日殺了谷天一家之後,本是準備去永燁,但是,由於君暮之的阻攔,所以雨憶無奈之下才答應了君暮之等她的箭術練到百發百中的地步之後再去永燁報仇。
也正是如此,雨憶不知晝夜的努力著,風雨無阻。終於將箭術達到了君暮之滿意的水平。
雖然,君暮之並不想讓雨憶冒險去永燁,但是奈何雨憶心意已決無法改變,加上雨憶報仇的心思已經越演越烈,也就不再阻止,只是悄悄的跟去永燁,想要守護著雨瑤最珍愛的妹妹,也是對雨瑤最後的留戀。
只是,他們誰能想到他們最親的人竟然不再認識他們,反而有著另一個人生,過著與往日不同的日子。
而在永燁畫樓,夜深露重,搖曳的燭光將人影透著西窗搖搖晃晃擺動著。將那微弱的心事渲染在窗紗之上。
夜雪應約來到芷柔的房內。這是一間充滿了草藥味的房間,但是卻不刺鼻,滿屋的草藥味中透著淡淡的幽蘭的香氣,卻是讓人不自覺的感覺神清氣爽。
當夜雪進屋的時候看見坐在木桌前的芷柔正在藉著微弱的燭光看著醫書,芷柔見夜雪來了,便也順手將醫術放在了桌子上,爲夜雪倒了一杯茶。
夜雪也不轉彎抹角,單槍直入。
“你深夜叫我來此,是有什麼話要說。”夜雪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芷柔也並不介對夜雪的直接,而是注視著夜雪的雙眸不急不慢的緩緩敘來,“今夜讓夜雪姑娘來此,是想給夜雪姑娘講一個故事的,待故事終結,便是我放手之時。”
夜雪聽此明白了些許,思襯片刻之後便也點頭答應了。於是芷柔便開始了她的故事,也是她塵封多年的心事。
“應該從何說起呢?。”芷柔手握著一杯清茶,自顧自的自問了一句。似是在回憶起來什麼美好的事,嘴角緩緩的上揚一個淺淺的弧度,溫和的聲音緩緩的從脣間溢出。
“就從與公子初遇之時說起吧,記得,那時正值梅雨時節,連綿不斷的霪雨不眠不休的下了不知幾個晝夜,那時我不過是個流落街頭的小乞丐,飢腸轆轆的我便打起了公子的主意,搶了公子的錢袋,還不幸被公子發現了。
但是誰知道,公子非但沒有怪罪我,還將他錢袋裡面的錢一分不少的全給了我,那時,我十分震驚的盯著公子,心想,有如此慈悲心腸的人會是怎樣一副樣貌,可是,當我擡眸望去之時,入目的卻是公子那一雙無比悲涼與陰狠的目光。
當時我是很怕的,而是不知道爲什麼,我卻一路跟著公子到了聽風谷,谷主見我聰慧就留在身邊讓我學醫,時間飛逝,一眨眼,一年多過去了。”
芷柔輕抿一口茶,窗外月光透過窗,將芷柔的眉目映的蒼白,這該是個讓人憐愛的女子吧,可是此刻她的雙眸卻沾染了一些本不該有的無奈。一切都靜悄悄的,等待著女子的下文。
“有時候我在想,如果時間一直都停在那一年該多好,我寧願一輩子待在聽風谷,可是,往往事與願違。
那一年,雪下的好大,一層一層的將還未來得及掃去的落葉掩埋。就在那一年,公子無意間發現了谷主的秘密,發現了谷主一直用少主試毒的秘密。
因爲少主的身體屬陰,一些毒傷不到少主,所以用少主試毒來看的毒性的強弱是最好不過的,但是,公子自然是不知道這些的,所以就一心當是谷主冷血無情。殘害少主。
公子憤怒的去密室找谷主理論,但是,谷主卻不在密室,公子像發瘋了一樣,到處尋找,我就跟著公子漫無目的的找尋,終於在一個隱蔽的小院中看見了少主和谷主,那個時候,谷主拿著一瓶毒藥,正準備讓少主試毒,因爲常年不見天日的緣故,少主顯得格外的蒼白,就像是從煉獄中走來的勾魂使者,公子見狀也不顧其他,將少主手中的毒藥,奪了過來一飲而盡,當時我就傻了,呆立著一動不動,眼睜睜的看著公子的血一點一點的從嘴角滲出,染紅了那一片雪白。”
芷柔的目光空洞的望向那依然遠去的過往,無論再美好,再難堪,卻再也回不來的過往。
“那時我不過十一二,我沒有能保全公子,雖救回一條命,卻讓公子失了一雙眼,從此我再也見不到公子似笑非笑,悲涼而冷寂的眼眸,那雙眸裡面現在只有死寂。
那件事之後,少主就代替公子成了谷主的殺人工具。然後,公子想方設法的離開了聽風谷,自建了畫樓,雖有時也會見到公子淺淺的笑,卻總感覺那笑好悲涼,說不出的心疼,我也不是不知道,公子從不喝我煎的藥,他就寧願那樣深陷黑暗中也不要我醫治。”
漸漸的芷柔的雙眸已被淚水朦朧了,而夜雪卻依舊是靜默的等待著芷柔的下文。
“夜雪姑娘,你知道嗎,黑暗永遠充斥著無邊無際的恐懼,但是公子剛剛知道自己失明的時候,一點都不害怕,公子嘴角掛著淺笑,輕言‘這樣也好,什麼都看不見,就可以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顧了’
公子是個孤獨的人,他的喜怒哀樂從不輕易流露出來,太多的時間都會是一個人,安安靜靜的,默默的去悲傷著,我初遇公子之時,便已經知道,自己此生將會爲此人而活,只可惜,我始終無法走進他的心裡,岸芷亭蘭,柔弱無骨。是公子對我描述,我至今記得,只是現在我要把公子交給你了,過去的已經過去,現在你就是公子的未來,我希望你給公子一個機會,也是給自己一個機會好嗎。”
芷柔說完,兩人均沉默了片刻。只有那幽紅的燭火被誰的呼吸打的左右搖擺著。
“你說了那麼多,無非又是在勸我接受他,可是你知道嗎,愛一個人不是說愛就愛的了,我現在……”
“我知道,沒關係,我只希望你可以多關注一下公子,不要讓他覺得,他只是一個人。”
夜雪望著芷柔滿懷期望的雙眸,才發現世間竟有愛的這般傻得人。不由得輕嘆一聲也答應了芷柔的要求。
夜雪從芷柔的屋內走出來之時只覺得整個人都無比的沉重,卻又道不明是什麼原因,不知不覺循著一陣簫聲竟來的了莫霽風的覓風軒。
藉著月光夜雪將莫霽風細細的打量著。眉目之間如寒冬凜冽,讓人望而遠之。空洞的雙眸卻顯得格外的深邃,讓人覺得一不小心跌落就會萬劫不復。
悽清的簫聲合著柔和的月色輕叩著夜雪的心扉,那已經緊閉了的心扉如今卻不動聲色的半掩著。
或許是看得太入神,竟不知莫霽風何時停止了吹奏。
“姑娘打算在屋外立於何時。”
夜雪知道被發現也不故作姿態,倒也落落大方的進入屋內。
“雖說莫公子雙目失明,但是卻可聞聲辨人,行動自如,精通音律,不亞常人。”
“只是閒來無事,打發時間學來的。”
兩人一時間沉默不語。
“我想那日是我唐突了,如果給你造成不便你大可當做沒有發生過。畢竟連我自己都感覺有些不負責任。”
夜雪知道莫霽風所說的是什麼事,只是淡然的接了句。
“其實,公子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你與我們姐妹有恩,如此恩情,我們早已經把你們當做了親人,那些小事就不用放在心上了。”
莫霽風聽後,也只是輕輕的點頭。但是應允,接著扯開話題。
“明白了,我會好好配合芷柔,治好雙眼的。”
夜雪對莫霽風的跳躍的回答並沒有多少吃驚,只是但笑不語。
夜色漸濃,一顆流星在兩人不經意的瞬間劃過,留下一道捕捉不到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