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約的日子如期而至,夜雪給尋梅一些細軟和銀兩,這些足以尋梅一生不用爲生計發愁,另外夜雪花費了許多時日纔將那檀木手鐲一顆一顆的串好,又重新戴在了尋梅的手上。心知此次一別將會相見遙遙無期,但是卻不得不分別,或許人生的無奈之處就在於此吧。
趁著夜色送走了尋梅,在夜雪回宮之後依稀感覺到了一兩滴的雨打在臉上,清清涼涼的,頓時有種雨打芭蕉的淒涼之感,夜雪費勁的將這種擾人的思緒摒棄,只希望尋梅能在大雨來臨之際與莫鈺軒相遇,然後逍遙此生自己也就可以放心了。
現在夜雪要好好的想想皇上如果問起尋梅的話應該如何應答。
而在聽風谷的尋梅,滿心期待的等著,一分一秒都是煎熬,但每時每刻又充滿了欣悅。
等待終是一件惱人的事,不知要等的人會不會來,究竟何時來,期待著而又害怕著,時時刻刻都在張望著四周的每個角落,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錯過了彼此。
尋梅在聽風谷谷口從暗淡的黃昏等到了沉寂的夜色,從淅瀝的薄雨等到了磅礴的暴雨,從滿心的期待等到了死寂的絕望。
可是她要等的人始終沒有來,雨一直下,一直下,毫不吝嗇的給這個處於無助的人再加一些絕望。
雨下了一夜,尋梅等了一夜,夜裡的雨水有多麼涼,尋梅的心就有多涼,夜色有多麼絕望,尋梅就有多絕望。
在雨中不願離去,不甘離去的尋梅在黎明將來之際終是認命,渾身溼透的她此刻只想回去,回到自己姐姐的身邊。
當夜雪看到尋梅渾身溼淋淋的站在宮門口的時候,夜雪除了詫異更多的卻是心痛,雖然不知道爲什麼尋梅會回來,但是由此一來,尋梅和莫鈺軒的緣分就會像已經斷了線的風箏,到底是會越飛越遠的。
等給尋梅換上一件乾淨的衣裳之後,夜雪纔開始詢問事情的原有,但是,尋梅又怎麼會知道呢,整整一夜,自己也沒有見到莫鈺軒,更不要是問爲什麼了。
見尋梅答不上來,夜雪嘆息一聲:“那小妹也不該回來啊,你回來隨時會有性命之憂的。”
本來這是一句關切的話語,但是與現在的尋梅聽來卻是滿滿的嫌棄的意味。本就委屈卻哭不出來的尋梅,這一下子失聲痛哭起來。
“我,我不知道去哪,我不知道他爲什麼不來,我當時唯一知道的就是回來,我不怕什麼性命之憂,我就怕你也會不要我。”
夜雪見尋梅哭的那麼傷心,不由得抱住了尋梅,想要給她一些安全感,一邊細聲細語的勸慰著。
“傻妹妹,我的意思是,只要保住一條命,何愁問不出個原由來,可是現在你貿然回來,萬一皇后把你的身份說出來又要如何是好。”
尋梅抹了一把眼淚,淚眼朦朧的看著夜雪,“就沒有其他的法子了嗎?”
這一問竟讓夜雪不知作何回答了,別的法子是有,可是在它成型的時候就已經被自己否決了,如今,唉。
“有,那就是請皇上賜婚,將你嫁給五王爺,有了五王妃這層身份的保護,會更有保障一些。可是.....”
不等夜雪說完,尋梅就迫不及待的說道:“我嫁,我一定要弄明白他爲什麼不要我了。”
夜雪看著尋梅堅定的眼神,欲言又止,該怎麼告訴她呢,這個傻妹妹難道不知道這樣一來她與莫鈺軒之間橫著的豈是千溝萬壑那麼簡單,可是現在卻又沒有別的路可走了。
只能暗自祈望一切能還有轉機,不至於一發不可收拾。
而現在的莫鈺軒才悠悠轉醒,剛一醒來就看見在自己牀邊昏昏欲睡的南宮如。
從那場瘟疫,自己突然昏死過去之後,本以爲會就這樣永遠的醒不過來,還好遇見了這位南宮姑娘,才得以倖存。只是從那以後自己卻染上了怪病,時不時的會心如刀絞,如果不是這病,或許自己現在就已經和尋梅一起浪跡天涯,神仙眷侶了吧。
原來幾天前的那場約,莫鈺軒去了,只是就在離尋梅一個轉角的地方,自己的心卻不識時務的撕痛起來,一個踉蹌,跌倒在地,疼痛佔用了莫鈺軒的全部體力,他只能在原地痛苦的掙扎著。
不過是一個轉角的距離罷了,可是卻又偏偏那麼遠,遠到讓尋梅沒有辦法看到自己,遠到自己沒有辦法靠近。
莫鈺軒從沒有那麼恨自己的身體過,恨他的無用,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個女子在雨中焦急的等著自己,直至絕望。
那個時候莫鈺軒已經分不清自己的心是因爲病痛的折磨而疼痛著,還是因爲看見了尋梅無助的在雨中哭泣而自己卻無能爲力而疼痛著,不過不管是哪一種,莫鈺軒直到痛的麻木,痛到了昏厥。
現在,莫鈺軒沒有叫醒牀邊的南宮如,而是在想著那個爲自己的失約而哭泣的女子,她該有多傷心,多失望。不過等自己的病好了的時候,自己就可以去給她請罪,那個時候,打罵由她,只要她能解氣就好。莫鈺軒相信那一天不會太遠。
但是,莫鈺軒又怎麼會料想到他的這次錯過,再見面時,那個自己最愛的女子卻已經是永燁的五王妃了。
婚期定於半月之後,雖然倉促但是也有好好的準備,所有人對這場婚事皆是一種看熱鬧的心態。
突如其來的婚禮,讓人摸不著頭腦,誰也不知道皇上到底是抽了什麼瘋竟然將皇宮中的一個婢女許配給五王爺,更不明白一向不羈的五王爺又是吃錯了什麼藥竟然會答應了這場荒唐的賜婚。
當然,明白的恐怕就只有皇后和夜雪了吧。
婚事如火如荼的準備著,但是在新娘和新郎的臉上卻察覺不到絲毫的喜悅。
在這半月裡,莫霽風不僅一次的出宮希望可以將消息告訴鈺軒,好讓一切都能在能夠收拾的情況下得到解救,但是不幸的是,自從那天之後,莫鈺軒就像人間蒸發了 一般,哪裡都尋不到蹤影。
若說尋梅第一開始還抱著僥倖的心理,那麼現在尋梅就徹底死心了,因爲她已經出嫁了,可是要嫁的卻不是他。
在拜堂的時候尋梅一直期望著莫鈺軒會來,只要他來自己就可以不顧一切的跟他走,可是,最終,他沒有來。在禮成的那一瞬間,尋梅就像被抽空了靈魂的空殼,看不出悲喜,向木偶一般被人一路引領著到了新房。
尋梅知道自己要嫁的人不愛她,自己也不愛他,可是他們倆個就這麼稀裡糊塗的拜了天地,成了夫妻。但是卻不知道自己這麼做到底對不對,該不該。
送走了那些虛假的看客之後,南宮鴻宇來到了新房門前,在門口停佇了許久,最後還是推門而入。
而此刻坐在牀沿的尋梅,並沒有多少情緒,此刻的她認命一般的垂著眼簾。
南宮鴻宇掀開了尋梅的紅蓋頭,果不其然,自己看見的就是早已經想好的死氣沉沉的眼神。
“真不知道,皇兄是怎麼想的,把你賜給了我,不過本王娶你,只是因爲聖旨難違,即使是你我都不願意,那也沒有辦法,你只有聽命,不要妄想著能再放一把火逃出去。”
南宮鴻宇本是打趣的話語,想要打破沉寂的氛圍,但是在尋梅聽來卻更是悲涼。
見尋梅毫無反應,南宮鴻宇便轉身離去,只是在走到門邊的時候停下了:“事已至此,你最好還是放寬心的好,既來之,則安之。”
說完,南宮鴻宇打開房門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而在這時,尋梅纔有了一些反應,略微擡起了自己的眼眸,眸中又有了一絲希望之光。
掩月庵中,瑞安公主望著五王府的那個方向,彷彿可以看見王府一派熱鬧景象,他的五哥,身著錦繡服裝,玉樹臨風,迎娶了哪家的嬌嬌女兒。
想著想著,瑞安的臉頰早已經被淚水侵蝕,明明自己從沒有報任何幻想,明明自己已經親手斬斷了所有可能,明明自己是打算將這份天地不容的愛戀永遠的埋在心底,埋葬在就連月光也打不到的黑暗角落,可是,爲什麼呢,事到臨頭,卻沒有自己想的那麼淡然。
正在瑞安情到悲楚之時,掩月庵的門忽然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當瑞安看清來人之後,詫異片刻便被欣喜代替。但是卻不能表現出來,強壓著自己快要跳出來的心臟,平靜的問著:“五哥怎麼來了,今天可是五哥的大喜日子,就這樣丟下新娘跑出來,恐怕不好吧。”
天知道瑞安這句話是有多違心,她雖知道這樣不應該,但是她也知道自己有多想他來。
“這場婚禮對我來說本來就是一場局,她和我不過皆是這局中可憐的棋子罷了。”
瑞安看著南宮鴻宇的雙眸似月色悲涼,但是忽而又被以往的灑脫代替:“怎麼,不歡迎我來,也是,我身穿喜服,的確不應該來這裡,那就不叨擾了。”
說完起身就要離開,但是瑞安眼疾手快的攔了下來,“不是的,怎麼會呢,五哥什麼時候來,我都歡迎。可是,五哥既然知道這次婚禮是個局,你爲什麼還要聽皇兄的成親呢?”
瑞安一心想著轉移話題,不想讓南宮鴻宇看出自己的反常來,卻不想這個問題勾起了南宮鴻宇不好的回憶。
沉默了片刻,南宮鴻宇終是開口,“皇兄要我娶我便娶,皇兄讓我死我便死,這是我欠皇兄的。”
“五哥……”
不等瑞安說什麼,南宮鴻宇早已經收起了自己悲傷的神情,打斷瑞安的話道:“好了,姝妹還有君不見嗎,好不容易來叨擾一次,就讓我們秉燭夜談。”
瑞安明白南宮鴻宇不想在提這件事,也就知趣的前去泡茶,但是,在進屋的片刻回眸之後,卻在南宮鴻宇臉上看見了從未見過的神色,那是一種恨不能用生命去償還的內疚神情。
此刻瑞安才真正明白,原來她的五哥並不是向她看見的那麼灑脫,但是就是這樣的他,才讓自己沉迷,心疼。
每個人都有自己不能爲外人道出的秘密,瑞安有,南宮鴻宇也有,他們都是揹負著秘密煎熬著,付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