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璟麒悠悠盪盪的從未央宮走了出來,不知不覺竟走到了御花園。艱難的消化著剛剛自己聽到的一切,似乎一切都能串起來,但是又似乎是那麼的漏洞百出。
南宮璟麒此刻的確在害怕著,就算當初血戰沙場也沒有這般的害怕過,如果一切真的像自己想的一般,他現在唯一能爲夜雪找的理由就是,她已經知道了五年前的事情,知道了自己的親姑姑是如何迫害他們一家人的。
可是,即便如此,這幾天的溫存與含情脈脈難道都是假的嗎,這讓他如何接受。
“莫鈺軒。”那個前來行刺過自己的聽風谷少主
“聽風谷。初晨雪。”皇兄,那對姐妹竟然也是與聽風谷有聯繫。
“莫霽風。”這是我結拜的哥哥。
“結拜哥哥,哼,莫霽風,莫家的人嗎?”
想到這裡,南宮璟麒將自己忙綠了一夜的清心酥揉成的粉末。再擡眸,有的竟是無窮的怒火和冰冷。
“來人,召五王爺入宮。”跟隨其後的一個隨從聽見南宮璟麒的吩咐之後便退下了。其餘的則站在與南宮璟麒一丈的距離之外。
南宮璟麒緊閉雙目,思緒也不由自主的回到了那年一切還從未發生的時候。
那時還年幼的南宮璟麒在宮殿之外看著他高高在上的父皇冊封著今年的文武狀元,看著那些風光無限的人們,自己卻只能遠遠的站在角落裡面看著他們的意氣風發。誰讓他只是一個不受人重視的皇子,那怕他是瑾嫺皇后嫡出的兒子,是這個皇位最合理的繼承人,可惜這些怎敵得過他的父皇不喜歡他。
正在南宮璟麒陷入自己的思緒的時候,一個打扮的富麗堂皇的妙齡少女打斷了他的暢想。
南宮璟麒回頭看著這個女子,她是自己的雲橋姑姑,是一個比自己大七歲的姑姑,也是自己從小的玩伴,和自己的母妃感情極好也是除母妃之外唯一一個對自己疼愛有加的皇室宗親。
只見雲橋大大咧咧的將手搭在了南宮璟麒的肩上,毫無同齡女子的矜持與嬌羞。稱這個姑姑是自己的好兄弟也不爲過。
“小侄子,原來你在這兒啊,害我好找呢。你在看什麼呢。”說著仰著脖子望向南宮璟麒視線坐落的地方,雖然她是南宮璟麒的姑姑,但是現在的南宮璟麒竟比她還要高一些。
“哦,原來你也在看今年的文武狀元啊,怎麼樣,是不是格外的養眼,不過在我看來,今年的武狀元遠不如文狀元。聽說今年的文狀元叫江言,風采出衆,舉止不凡,竟讓皇兄破例召見了好幾次,加上儀表堂堂,風度翩翩,怎麼看怎麼順眼。”
“很少聽見雲橋姑姑如此誇讚一個人呢。”
“那是,他可是你未來的姑父呢,所以,我可警告你啊小侄子,別的新科狀元你欺負也就算了,對於他,你可得給我點面子,少在那氣勢凌人的讓他難堪,聽見沒有啊!”
南宮璟麒看著雲橋勢在必得的樣子也就不違她的意思,點頭答應了。
只可惜,人世間,太多的愛不得,錯就錯在明知道不是自己的,卻還是想要去爭奪,最後爭得頭破血流也不得而終。
雲橋便是如此。
南宮璟麒不知道爲什麼會變成這樣。只是從那天開始自己就很少見到雲橋姑姑了,再見的時候也是最後一面,那是南宮璟麒登上皇位兩年之後。
因爲自己的篡位,一直不願見自己的雲橋姑姑突然派人來找。南宮璟麒如約來到了約定的地點,這是那天她告訴自己那個叫江言的人將會是自己姑父的地方。
這個時候,早已經深秋,蕭瑟的風吹動著雲橋木棕色的裙襬,似與這無邊的秋色融爲了一體。
現在的雲橋姑姑早已經沒有了往日的風采,病懨懨的歪坐在木椅上,時不時的還會有一兩聲咳嗽傳到南宮璟麒的耳邊。
現在的她憔悴的就像秋季腐朽的枯木,一陣風就可以連根拔起。
南宮璟麒不知道她和江言發生了什麼,但是也能猜出不是什麼好事。緩緩的走到雲橋木椅的旁邊,還未等自己開口說什麼,就先聽見了她的聲音。
“小侄子,好久不見了,今天突然叫你來,是想讓你陪陪我,我可不想最後臨死的時候身邊連一個親人都沒有,那樣,真是有違我公主的身份。”
“我不怪你的所作所爲,我也知道你母妃的死對你的打擊有多大,如果換做是我,也不會比你好到哪裡去,畢竟你我均是那種容易偏執的人,所以,對於這段愛,我就一不小心走上了絕路。”
南宮璟麒不置一詞的看著雲橋,看著這個驕傲了一生的女子竟會落下了兩行清淚。
“小侄子,等江言從南衍回來了,告訴他,我騙了他,我沒有把他的女兒賣到南衍,而是當時賣到醉晩樓,只是中途被人救走了。雖然是我害死了他心愛的女人,可是至少讓他知道他的女兒並沒有因爲我而淪落風塵,不知道能不能讓他少怨恨我一點呢。咳咳……咳咳…..咳”
一陣急促的咳嗽中斷了雲橋想要說的話,雲橋手中的手絹又添了幾處血跡。
雲橋看了一眼被自己的血沾染了的手絹厭惡的丟棄在了一邊,然後氣喘吁吁的拉住南宮璟麒的手,留下了她在這世上最後的一句話。
“小侄子,你可要把我風風光光的下葬呢。”
想到雲橋姑姑最後落寞的閉上了雙目,南宮璟麒忽的睜開了緊閉的雙眼,揮去過往的思緒,如果早一些知道雲橋姑姑迫害的女孩就是自己心愛的人,或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只可惜,人生從來不存在如果。
漸漸回神的南宮璟麒將手中的清心酥毫不留情的丟棄在了身邊的池塘中,不再留戀的轉身離去。
而未央宮中的夜雪此刻目光呆滯的坐著,她不知道送走了尋梅之後,芷柔向她說的竟是如此晴天霹靂的消息。
此刻的夜雪無法去思考芷柔是如何知道五年前的事情的,現在的夜雪除了恨自己,還是恨自己,恨自己錯怪了自己的父親,恨自己讓父親抱憾終身。
原來,五年前不是自己的父親拋棄了她和母親,這一切不過是個誤會。
當知道這一切之後的夜雪第一個念頭便是衝出宮去,即使現在是刺骨的冬夜。好在南宮璟麒有口諭夜雪可以任意出入皇宮,這當時不過是南宮璟麒覺得夜雪初入皇宮,可能會留戀民間的生活而開的特例,卻沒有想到有一天這特例竟會成爲他們之間的一個誤會的導火線。
一路上,莫霽風對夜雪寸步不離,生怕一不小心夜雪就會出什麼意外,畢竟現在的她還身懷六甲,也不知道芷柔怎麼想的,偏偏這個時候來打擊夜雪。
夜雪踉踉蹌蹌的來到了古宅的後院,當看到那赫然出現在眼前的墳墓時,她努力的讓自己冷靜,可是,那歪歪扭扭似喝醉一般的步伐卻出賣了夜雪此時不平靜的心緒。
腦海中一遍一遍的迴盪著父親臨終前的無奈,想著當時的冷淡的自己,想著父親辛苦去南衍真的是隻爲了尋自己,夜雪就更覺得自己罪不可赦,恨不能殺了自己。
她盡力的想要走穩每一步,可是還是抵不住這自責的撞擊,一下子所有的力氣都像是被抽空了一般,跌坐在距離墳墓一步之遙的地方。
除了對不起,夜雪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
空蕩寂靜的夜空只能一遍一遍的傳著那句包含無限悔意和歉疚的對不起。
當夜雪再回到未央宮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天亮。
剛到未央宮看見站在院中的南宮璟麒之後,莫霽風知趣的離開了,而此刻的夜雪不知道要如何面對南宮璟麒,她並不是恨,她知道這件事與南宮璟麒無關,她也不怨南宮璟麒瞞著自己,畢竟他也是爲自己著想,可是,現在只是純粹的不知道要如何面對而已。
只是,夜雪如此閃躲的眼神,更加坐實了南宮璟麒的猜想,昨日召鴻宇入宮確定了之後,就迫不及待的來到未央宮想聽她是怎麼說的,只要她一口否定,那麼自己就會選擇相信,他就會推翻他之前所有的猜想。
可是,他等了一夜,現在,看到這一幕之後,南宮璟麒突然不想再問什麼了。不想再像個傻子一樣承受著她的虛情假意。
一瞬間,南宮璟麒的眼眸忽而冷卻了下來。
“朕的皇后一夜未歸,是和她結拜的哥哥密謀怎麼殺朕去了嗎?”
夜雪聽見南宮璟麒不待一絲情感的聲音不禁的一顫,不可置信的擡頭望著南宮璟麒,整個身體都在顫抖著,就連聲音也顫抖著。
“你說什麼?”
南宮璟麒沒有看夜雪,可是用更加冰冷的聲音說著,是的,他不能心軟,雖然現在他的心在滴血,他怕自己一軟下來就會忍不住的欺騙自己他們還可以地老天荒。
“哼,不存在的清心酥小鋪,聽風谷的餘黨,難道朕還說錯了嗎?”
夜雪此刻腦子一片空白,不明白爲什麼僅僅一夜之間,怎麼就會變了那麼多。但是,片刻之後,竟那麼一瞬間覺得南宮璟麒調查自己,南宮璟麒從來都沒有愛過自己,他一直都是在對自己逢場作戲,不過是爲了他的皇位,是啊,一開始不就是一場交易嗎,只是自己竟當真了呢。現在,利用完了,也是時候該將她這顆棋子作廢了。那麼就算是輸,她也要輸得瀟灑。
“皇上真是足智多謀,這就被你看穿了,不過聽風谷餘黨這個罪名重了些吧,我不過是以個人的名義報五年前家破人亡的仇,難道皇上忘了五年前你的雲橋姑姑犯下的罪孽了嗎。”
南宮璟麒看著夜雪仇恨的眼眸,原來她真的是知道的。
“呵,你終於肯說實話了,朕還那麼傻,如果從一開始你就告訴朕你是來報仇的,朕也不會攔你,甚至願意如你所願,你又何必如此虛情假意的待朕,還是說,這就是你報仇的計劃,那麼你真是贏的徹底了。”
“到現在了,還有必要在演戲嗎,你對我難道就是真情實意的嗎?”
“我是。”南宮璟麒幾乎是吼出來的。“至少我是認真的,對你每一天每一刻都是在認真的愛著的,只是你卻從未當真。江漪雪,哈哈哈哈哈。”
說完,南宮璟麒狂笑著離開了未央宮,夜雪被南宮璟麒這一下子嚇得不知道如何迴應,只覺得一切就好像做夢,一場痛徹心扉的噩夢。
芷柔的計謀就那麼輕而易舉的得逞了,而那兩個彼此都深愛著的人卻不知道這一切不過是個環環相扣的誤會罷了。
可惜,南宮璟麒和夜雪的誤會還來不及解決,南宮璟麒知曉荊華被慕容葉然奪回,就知道事情不會是僅僅奪回荊華那麼簡單了,因爲幫助慕容葉然的正是百里仲麟。
至少現在南宮璟麒可以知道,平越與荊華聯手了,就是不知道南衍現在是怎麼打算,所以爲了使永燁免受腹背受敵的局面,南宮璟麒決定親自出使南衍。
可是,南宮璟麒怎麼也不會料到,他此次離開永燁竟再也無緣與夜雪相安無事。
就在南宮璟麒前去南衍的路上,他的瘧疾發作了,明明已經抑制住的頑疾,偏偏這個時候病發,不得不說,這使南宮璟麒深感無奈。
南宮璟麒依舊用夜雪給他的藥抑制著瘧疾,可是自己的身體卻每況日下,說不上是太糟糕,只是精神一天不如一天,不能清醒一個時辰就會昏昏欲睡。無奈下,南宮璟麒才讓隨行的太醫前來診脈。
可是結果卻是南宮璟麒沒有想到的。
南宮璟麒屏退了所有的太醫,手中把玩著夜雪給自己治療治瘧疾的藥物,耳邊迴盪著剛剛太醫所說的話。
“皇上,這藥不能再吃了,雖然不會致命,但是會使身體越來越虛弱,直至最後睡得時間比醒的時間還要多呢。”
想著想著,南宮璟麒的眼眸閃過無限悲涼。本以爲,她並沒有想要動手,原來,她不過是想讓自己慢慢的被折磨死。
可是,即使到了現在,明明知道了她從始至終對自己都是虛情假意,明明知道她接近自己不過是爲了報仇,可是自己還是那麼不受控制的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