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悽清,拂過宅院屋檐上的清鈴,聲音空遠而清晰。硃紅色的飛檐掩住暗藏在雲後的孤月,觸碰天際邊的零星。
月華如弓,寒風似箭。一陣陣射向此夜無眠人。
清寒冬末,冷峻春初。乍暖還寒,怎能將歇。更莫說是心中懷有無限憂思卻又無能爲力的人兒了。
夜雪被困在一間清秀典雅的屋內,屋內青色紗幔隱隱遮住泛著檀木香的紫雕牀。被冷風無情吹起的竹色窗紗將夜雪的心事一層一層掀開。
夜雪被帶入聽風谷之後,才發現他們原本要帶回來的是莫霽風兄弟和芷柔,而自己卻偏偏誤打誤撞的被他們誤以爲是芷柔而帶回了聽風谷。而若不是莫霽風相護,自己此刻定會被聽風谷的谷主以‘不能讓外人泄了聽風谷的密址所在’這個理由給滅口了吧。
只是可惜,尋梅被邢禛祥抓住,而明天就是最後的期限,自己若不出現的話,難保邢禛祥不會真的傷害尋梅。可是,如今自己被困於此,寸步難行。又如何去救她。這種無可奈何的心情一寸一寸吞噬自己。
正在這時,房門突然吱呀一聲。夜雪聞聲望去,進來的依舊是一羣身著一身黑衣,戴著黑色面具的人,極像了來自地獄勾魂的使者。他們並沒有多說什麼,也不解釋就帶夜雪與著夜色融爲一體。夜雪知道問不出什麼,便也識趣的跟著他們。
所遇見的人皆是一樣的裝束,事實上這裡的人除了莫霽風,莫鈺軒,芷柔和他們的谷主之外其他人皆是這種裝束。倒是與夜色有的一拼。不由得讓夜雪想到了愛穿黑衣的邢禛祥。是真的爲自己而穿還是有其他什麼原因。夜雪心中已經看得不是很透徹了。
總感覺和邢禛祥在一起的那些歲月竟漸漸的變得不真實,就連邢禛祥這個人,夜雪如今也感覺著如此的不真切了。許是五年時光,一些回憶都變得模糊了吧。
夜雪暗自嘲笑自己,本以爲是最珍貴的,可是不過五年,自己卻淡忘至此,原來自己並不是非他不可啊。
不知不覺中,夜雪被帶到了一間房門前,迎面走來的是那位身穿淺黃衣衫的女子芷柔。
“姑娘,公子在屋內,希望姑娘進去好好勸勸公子。”
“你家公子也在裡面,爲何把我和你家公子關在一起。”
“這是谷主的意思,姑娘。我知道,你現在是擔心令妹的安危。可是,公子和少主就因此而頂撞了谷主。公子被關在此處,而少主更覺此事因自己而起,不想連累無辜而執意孤身前去營救令妹。所以,姑娘要怨也怨不得公子。還望姑娘好聲勸說我家公子,讓他莫要多想了,如今公子或許只聽你的了。”芷柔眼神中滿是心痛和期盼。看在夜雪眼中也忍不住一瞬間的溫柔。
“你竟然如此擔心他,何不進去看他。”
“公子現在不會想見我的,谷主讓姑娘和公子關在一起,也是因爲公子現在聽得進姑娘的話,想讓姑娘陪公子說說話,不要讓公子多做他想。”
“我妹妹現在生死未卜,又怎會有閒情管你家公子是否會多做他想。恐怕要博了你家谷主的好意了。” 芷柔一聽焦急的不知如何是好,而夜雪沒有看她只是丟下一句話便要推門而進。卻又兀自停下。 “不是所有的默默付出都能夠獲得對方的迴應的,你好自爲之。”
待夜雪進屋後,芷柔依舊站在那裡。回味著夜雪的那句話,
“可是,我也只有這樣才能留在他的身邊,也只有這樣爲他付出。就算他一輩子都沒有迴應也無所謂。只要他好好的,就好。”
芷柔對著緊閉的窗淺淺一笑。芷柔若真的知道自己對莫霽風的愛,這一生都不會有迴應,還會不會如此的淡然著呢。
夜雪進屋後,那些黑衣人便將房門落鎖。
莫霽風聽到有人來。怒道:“我說了,都出去。誰都不準進來。”
夜雪並沒有理會莫霽風的怒氣。只是覺得他不復初見時那樣的淡然與嫺靜,如此的他才讓夜雪覺得有些人氣。但是,現在夜雪管不了那麼多,尋梅現在生死未卜雖與眼前人無關,但是夜雪依舊淡然似水。“我倒是想出去,也不用在這裡爲小妹擔驚受怕。可惜我沒有那個本事。”
屋內簡單素雅,放著一些純木椅子離梨木書桌有一尺之隔。
夜雪,坐在純木椅上。不再理會在書桌旁的莫霽風。
莫霽風聽出是夜雪的聲音便向夜雪道歉,害了尋梅。莫霽風和莫鈺軒都因爲邢禛祥的那個刺殺皇上的罪名的假象所迷惑。自然而然的以爲尋梅是因爲這而被抓。只有夜雪知道,邢禛祥抓了尋梅只是想逼自己露面。
可是,現在夜雪的無能爲力也算是拜他們所賜,便不想給莫霽風解釋什麼。“若真的覺得抱歉,就讓我的小妹活著回來,否則一切都是空話。”
莫霽風輕嘆一聲。“軒弟去了,不知道能不能救出,若救不出恐怕也是兇多吉少。”
此時兩人無言而坐,各有各的不可言說的心事。
就這樣,他們各自擔心著自己的擔心,無視著對方的無言。於是,一夜清冷,兩顆孤心。各牽掛著不明生死的人。卻只能任由自己一點一點的品味這無能爲力的無奈和恐懼。夜雪此刻手中緊緊握著尋梅求的平安符。似是握著一份安心。
尋梅被邢禛祥關在了地牢,這是個真真實實的地下牢房。
這是在邢禛祥府上的一個建於地下的私牢,裡面陰暗潮溼,在這冬末春初的時候,更是寒氣逼人。牢房中房間的數量不多,此刻更是隻關了尋梅一人,就愈加顯得空曠詭異了。
地上多是積水,還略有水聲滴落,滴答,滴答,一聲一聲敲打著尋梅已經薄弱的神經。
平常的牢房多是木製,而邢禛祥的私牢竟是用根根鐵棍建成,不知是因爲建於地下,木製的潮溼易腐,所以改用鐵。還是有別的什麼用途。
這個牢房待得久了,會瘋的。
雖每隔一間牢房都會燃有火把,但是在這裡依舊難辨白晝黑夜。尋梅現在就已經不知道如今幾時了,只是待在這裡的時日漫長難熬。似有幾年的光景了吧。
尋梅現在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竟沒個可以落腳的地方了。
忽而聽見外有打鬥的聲音,尋梅也沒有多想。只以爲那是邢禛祥在練功。
大概一炷香的時間吧!當然,尋梅現在是一刻都會覺得漫長,這一炷香的時間也只是尋梅的感覺罷了。
牢房沉重的鐵門被推開,發出悶悶的聲音,在尋梅聽來異常的刺耳。不由的感覺毛骨悚立。尋梅以爲是邢禛祥要來帶自己去刑場了,這一刻,又忽而覺得時間過得太快了。
待藉著火把微弱的光才發現,來人並不是邢禛祥,而是兩個小嘍囉。兩人把尋梅從牢房裡帶出來,一路上一句話不說。
尋梅剛出牢門,被強烈的陽光刺得眼睛不自覺的閉起來,好一會兒才適應過來。尋梅這一刻才覺得原來冬日裡的陽光也是那麼的強烈,灼目。
尋梅緩緩睜開眼。
並沒有注意到五爺向她投來的疑惑的眼神。此刻尋梅眼裡只有那個,臉色蒼白的莫鈺軒,只見他右邊衣袖被鮮血染紅,刺目而絢爛。級似盛開在鬼蜮的牡丹,奪目而詭異。
“五爺,這兩個人是重犯,還望五爺不要姑息養奸的好。”
邢禛祥一句看似無意的提醒使五爺回過神來,五爺收拾好思緒。又掛上其特有的淺笑。
“該怎麼做,還不用邢將軍來教本王,本王自有定斷。就不用邢將軍費心了。不過邢將軍費心抓來的犯人,費了苦力可是這功勞卻被本王佔了。本王著實有點過意不去,這樣吧,本王會在皇兄面前多多替將軍美言幾句的。將軍大可放心。”
五爺此言卻在不知覺中給邢禛祥扣上了居功傲主的帽子。邢禛祥又怎會不知。連忙低首下頷。
“微臣不敢居功,全有五爺定奪。”
“哦,本王還以爲將軍捨不得這些犯人呢。看來是本王錯怪將軍了。既如此,那本王就把犯人帶走了。”
邢禛祥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引夜雪出來的餌被帶走卻無能爲力。
若不是以防地牢被南宮鴻宇發現,邢禛祥又怎會乖乖的將人交上去。現在想再見夜雪又不知要待到何時了。
“還好將軍反應快,不然地牢要是被五爺發現可不得了啊。” 說這話的人似是知道邢禛祥什麼事,而邢禛祥對他也不隱瞞。
“知道又怎麼樣,這座牢房本來就是給他們南宮家準備的,有朝一日我也定讓他們嚐嚐這種生不如死的滋味。”邢禛祥惡狠狠的說道。
但是片刻之後,邢禛祥恢復心緒便讓阿瞞陪自己出去走走。
這個叫阿瞞的就是剛剛說話之人,一個長相極其醜陋的人。歪曲的背峰高高駝起,面容似是被灼傷的。一片一片結痂的傷疤將整個面容佔據。任誰也看不出這是一個不過雙十年華的少年。
其唯一可以入目的就只是他那清澈,溫柔的雙眸。他的雙目中沒有一絲雜質,清澈見底。望一眼便似乎可以讓人沉淪一般的溫柔似水。似是所有的殘缺總會有那麼一處完美的存在。這在這個少年身上展現的淋漓盡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