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憑本能,耳朵躲過了洛導致命的一擊。
子彈從左耳耳廓上擦過,鮮血順著耳根滴落。
子彈呼嘯而過的聲音還回蕩在腦子裡,洛導又扣下了扳機。
耳朵乾脆彎下腰,躲過第二發子彈的同時,把整張桌子掀起來,朝洛導那扔過去。
在洛導分神瞬間,耳朵作勢摸向後腰。
空的。
糟了!
耳朵暗叫不妙。
進局子前她的沙鷹被收繳了!
這意味著她要赤手空拳與曾經的導師搏鬥?
下場只是輸而已。
畢竟當年所有三期巡迴士聯合起來,都被洛導欺負了個夠。
“洛導,爲什麼?什麼叛徒,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啊!”
面對突然飛過來的長桌,洛川畢竟是經驗豐富的導師,不躲不閃,直接一腳踢回去。
爲躲開飛回來的長桌,耳朵本能的向右跳開。
洛川太熟悉她的學生了,耳朵向自己的右邊右躲閃的同時,她也向左繞過去,木倉口正好抵住側身而來的耳朵的太陽穴。
“洛導,是我啊,聶勇慧啊!不是什麼……”
“閉嘴!”
耳朵住了口。
她想起以前訓練時,洛導也是經常這樣罵不爭氣的她們。
血腥味從洛導的身上傳來。
受傷了?
耳朵清楚地記得她未能傷及洛導一根毫毛的事實。
“老實告訴我,阿夏的目的是什麼?”
耳朵一臉懵比。而且這稱呼……平時大家都又敬又畏地稱冥界之主爲“阿夏大人”。
“說!”
太陽穴上的木倉口很燙。
“不知道,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那你背叛朋友的好事也不知道嗎!”
衣領被粗暴地揪起,太陽穴上的木倉口越來越燙。
洛導依然是那副暴脾氣,只是今天,耳朵第一次見識到了隱藏在暴脾氣下的殺意。
兇惡的眼神,讓耳朵越發迷茫。
到底什麼和什麼啊!
誰背叛朋友了!
耳朵的困惑不像作假,洛川的眼神也開始出現迷茫。
“你,難道真不知道?”
“什麼?”
“收割,回收。”
“哈?那是什麼?”
毫無疑問,擅長偵察和反偵察的人是能夠通過眼神識別謊言的。
耳朵毫無疑問沒有撒謊。
洛川鬆了手,暴虐的氣息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困惑和不解。
“怎麼回事?所有巡迴士都知道了,就你不知道?”
“那個,洛導,什麼是所有巡迴士都知道我不知道的事?”
總算能聽明白一點的耳朵抓住機會。
被警惕地洛導橫了一眼,耳朵立刻縮起脖子。
彷彿正在往講臺上塗澆水卻被班主任抓包的調皮鬼。
“聶勇慧,你知道阿宅的……噗!”
異變來得太突然。
漫天血霧。
連耳朵身上的藍色T恤都被染紅。
她只看到洛導痛苦扭曲的面容,而腹部卻像是被竹竿支起來的帳篷,沒有破,卻異常扭曲。
怎麼……了?
像是被什麼東西提了起來,洛導飄在半空中,耳朵的右眼終於看見,在洛導的背後,有個靈魂憑空出現。
黑袍子,石質面具,纏滿繃帶的手臂。
血還源源不斷得從洛導的嘴角流出,但已經熟悉這份痛苦的紅髮女人勉強偏頭 ,睜開右眼,噴著血,一字一頓地叫到:
“你……衛遼!咳咳、該死的……走狗!”
“洛導!”
回過神的耳朵終於明白,這個憑空出現的面具靈魂是冥界的使者,而且看樣子,他要殺死洛導!
她不認識這個冥使,但她知道一日爲師,終身爲母的道理。
“放她下來!”
耳朵勇敢地衝過去,心裡卻沒底。
能夠攻擊靈魂的沙鷹和子彈都沒帶在身上!
“奉阿夏大人的命令,帶二期巡迴士——洛川覲見阿夏大人。”
古板刻薄的聲音雌雄莫辨,給無情的命令敷上了一絲莊嚴神聖的意味。
耳朵徹底發愣。
對阿夏大人的服從還深深地刻在巡迴士的骨子裡。
洛川在聽到那句話後,認命地閉上了眼。
面具男突然出現,又開始消失,洛川也跟著變透明。
“洛導!”
困惑、糾結、不解迫使耳朵向熟悉的人尋求答案,但她只來得及聽到洛導最後的箴言:
走你自己的路!不要相信阿夏!
無聲無息,冰冷的審訊室又安靜了下來。
“噗……”
趴倒在地上,洛川睜開眼,看著自己吐出的鮮血,噴到了一雙穿著三葉草運動鞋的腳旁邊。
無需擡頭,她知道站在她面前的人是誰。
“當我得知你從美國分部逃跑的時候,你知道嗎,我其實很高興。終於啊,有一個敢於反抗我的巡迴士出現了——我是如此的期待。可是啊,你千不該萬不該,找誰的茬不好啊,偏偏找‘我的孩子’。你可知道你把事情弄複雜了啊,我的二期巡迴士——洛川。”
被冥使衛遼打傷,失血過多,真氣潰散,洛川僅剩最後一口氣。
癱坐在地,洛川慢慢擡起頭,整個下巴都被血染紅。
黑衣黑髮黑瞳的阿夏右手杵著黑色唐刀,曲腿坐在巨大的凹石上,黑瞳冷冷地俯視她。
周圍都是茂密的樹林,沒有其他冥差,連夜鳴蟲的聲音都沒有。
反正都要死了,不如索性問到底。洛川張開嘴,吐出血泡。
“你的孩子——是聶勇慧?”
阿夏笑得很輕鬆,很驕傲,“是‘我的孩子’,但不是你想的那種意義。”
根據巡迴士們的內部協議,每次阿夏大人回答某些問題時,只要答案模棱兩可,就沒有必要追問下去。
洛川很上道地換了個問題。
她嘗試著挺起腰,但劇烈的疼痛從腹部傳來,暗咒衛遼的狠毒,洛川痛苦地叫喚:
“你騙了我們!你騙了我們!你告訴我們只要與你簽約,我們就能重生!你爲什麼要違背契約,你爲什麼要殺了我們這些重生者!”
“小心點!”
挺身跳下巨石,阿夏把唐刀抗在肩上,符合身體年齡的稚嫩嗓音確實發出稚嫩的警告:
“小心點,巡迴士洛川,我給你機會提問是爲了褒獎你的反抗精神。事實上,我並沒有騙你們什麼,也沒有違約。別忘了,你們當初簽約時,我就說清楚了,你們有冥界撐腰,但必須爲了尋找孟婆而工作,聽從我的命令。”
“你把我們都殺了,誰來替你在這個世界上找孟婆,你嗎?還是你的走狗們?”
阿夏平舉唐刀,月光下,黑色的刀鞘瀰漫著綠色的幽光。
慢慢走近跌坐在地的洛川,阿夏緩緩開口,聲音莊重,“我殺了你們,正是爲了尋找孟婆。”
“別開玩笑了!咳咳……”
憤怒導致最後一口氣快要消逝,劇烈的咳嗽,咳出來的都是濃稠的黑血。
“你培養我們,二三十年了,你花了那麼多心血,教了我們那麼多技能,教會了我們冥術,都是爲了在最後這一刻殺掉我們?從中國分部的葉墨開始,男娘子,明克,宋濤,李玉成,狄箐,黎浩然,李雲飛……這麼多人,都被你親手殺死了!”
“是的,我殺了他們,我還會殺了你!”
“那你還說什麼尋找孟婆!我們都死了!”
阿夏緩緩蹲下身,平視油盡燈枯的洛川。
“我必須要親手回收你們的靈魂,因爲……”
兩個身影重疊,真相在洛川的耳邊迴盪。
夜很靜,無風。
少女舉起了唐刀,落下前,跪坐在地的女人喃喃自語:
“你確實沒有欺騙我們,你只是耍了我們重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