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吧,要趕早趕走了。”韋獨醒其實也不確定,不過他說出了他的希望。
“那教學樓封了樓,它們還能飛出去找食物嗎?”
“能吧,我看樓梯的窗戶好多都沒有關。”
韋獨醒脖子仰得有些酸,他低頭活動脖頸,看到了鳥巢下面一地風乾的鳥屎。
“我先上樓拿書了。”韋獨醒說。
“嗯。”劉剛毅回答得漫不經心。
當韋獨醒再下樓時,劉剛毅已經走了,韋獨醒再望向頭頂的麻雀窩,忽然覺得開學肯定見不到它們了。
在快放假前韋獨醒總是很熱切地盼望著假期的到來,可真正在家裡宅上幾天又覺得家裡沒有意思,又開始想念那些同學了,對於他這個轉校生,其實更想念的是之前的那批同學,但今年寒假註定是有生以來他最難熬的一個寒假,因爲再開學就高考了,在父母的脅迫監督下他一天能看手機的次數屈指可數,白色萬名揚姚言等人也就說說幾句話,雖回到了濟南,碰面卻分外艱難。
這麼在自己的臥室磨洋工著,一晃就要過年了,韋獨醒一家回了老家,韋獨醒的奶奶家是有地暖的高層,是韋獨醒二伯給她買的。韋獨醒奶奶和爺爺他接觸得不多,平時韋爸也就過年或國慶去看望一下老人家。
到了老家韋獨醒更加無聊,他的作業已經瀕臨完成,英語單詞政治大題也不知道過了多少遍,但父母總不會聽信這番話,但凡他們碰見韋獨醒拿手機就會說玩了那麼久該學習了吧,作業還做不做了,你不想高考考個好成績的嗎,等到了大學有你玩的時候,這種話快把韋獨醒耳朵磨出了繭子,但還是需要姑且聽著。
“只要看見我玩手機他們就默認爲我一直在玩,只要當著他們面玩就會被各種勸說,要是不玩手機卻沒在學習他們就以爲我心裡老想著惦記著手機。”韋獨醒在QQ上跟白色如是吐槽。
“誰家父母不這樣呢。”白色發了個吐舌的小表情。
那天大年三十,韋獨醒可算有了名正言順放鬆的藉口,哪有過年那兩天還研究不等式的呢,下午包過餃子吃完飯一家人便窩在沙發裡看手機,那些吐槽也是在這個時候發出去的。
從上午開始手機就隔三差五地出現消息提示音,得了空閒他一翻都是空洞的從網上覆制的各種祝福話語,那些聯繫人他並不熟,有些甚至自己都沒跟他們說過話,有些已經連名字和長相都對應不起來了。
“韋韋,過年好啊。”處於禮貌,韋獨醒還是挨個回覆了一遍,在茫茫的聯繫人對話框中,韋獨醒看到了胡說發給自己的新年祝福。
“新年好。”韋獨醒也回了句,他並沒有深聊下去的打算,畢竟自己現在主要在跟白色聊天。
夜深人不靜,萬家燈火照亮了夜空,韋獨醒隱約還能憶起小時候大年三十的晚上是何等的燦爛與喧囂,自從禁止燃放煙花爆竹後這點年味也沒有了,大概也是在那個時候,韋獨醒不再喜歡點燃煙花。
春節晚會早就不能在吸引衆人,它居高不下的收視率背後是各大衛視春晚的退讓和與各大應用的聯合爲觀衆發福利而已,無奈家人早已習慣了這代價不菲的背景音,一家人坐在沙發上其樂融融地玩手機,誰也無心春晚。
“誒,這個小品不是抄襲別的綜藝的嗎?”韋獨醒堂弟發現異樣,他指著電視屏幕叫道。
“讀書人的事兒,能叫抄襲嗎,肯定是春晚把版權買下來了。”韋獨醒淡淡地說,眼睛沒有離開手機。
韋獨醒大伯也說:“你還別說,剛纔那幾個小品我也感覺在哪裡看過。”
韋爸說:“天下藝術一大抄,看誰會抄不會抄。”
韋媽說:“還是以前的春晚有意思。”
韋獨醒大娘說:“就是呢,以前還讓放鞭炮,現在別說大城市了,這個十八線小縣城都聽不見一聲炮響。”
白色禮貌地跟自己告別,她要去睡覺了。
“你不看完了春晚嗎?”韋獨醒問。
“沒什麼意思。”白色打了個呵欠的顏文字。
“那好吧,晚安。”
“你也早睡。”
這邊聊完天,胡說又給他發了個消息:“同樂同樂。”
這是接上一條的,不過間隔的時間有些長了。
“也不是很樂,這幾天光背課本了。”韋獨醒打字。
“別提了,誰還不是這麼過的,前段時間我爸都把我手機收走了,就讓我這幾天玩玩。”胡說又打出攤手否表情。
“是。”韋獨醒說。
“班級羣裡都沒什麼人說話了。”
“嗯,就史可發紅包時班級羣躁動了一會兒。”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春晚很快就結束了,最後一首歌是萬年不變的《難忘今宵》,放的歌韋獨醒沒興趣,就刷牙準備睡覺了。
日子這麼一天天過去,這絕對是韋獨醒最難受的寒假,沒有之一,他如此盼望快點結束,好在本來高三的寒假也沒多長,在過了五遍地理三遍政治以及做了數不清的數學卷子後,他終於迎來了開學。
開學前一天晚上班級男生羣炸了鍋,高遠吳凡間廣開言路向各位人士求助,韋獨醒這才知道也不是所有人都跟自己一樣如苦行僧般度過的寒假,胡說和段堪積極響應,給他們發過去幾十張的照片答案,韋獨醒手裡恰巧有一份從書店買來的卷子跟寒假作業一樣,他把附帶的答案也傳了上去,全程只有他們五個人在交談,雖然羣裡是七個人,但程數轉校後也和衆人斷了聯繫,劉剛毅應該是屏蔽了這個羣,退了不合適,畢竟有些通知還是要在羣裡發的,但總可以圖個眼不見爲淨。
很快開了學,韋獨醒到校比較早,他路過一樓走廊時忍不住向上擡頭,發現原來的雀巢已經無影無蹤了。
剎那間韋獨醒有點走不動道,雀巢下面那一灘鳥屎也被打掃乾淨,好像它們從未在此安過窩,韋獨醒立在當場思緒飛揚,他想自己應該也和那一窩麻雀差不多,也就是在這個學校待一段時間的事兒,學校圖轉校生的錢,轉校生圖學校的優惠政策,高考一結束考生各奔東西,估計沒幾個人還會再到母校來看看,誰也不欠誰的。
背後被拍了一下:“韋韋,好久不見啊。”
韋獨醒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自己的同桌:“也沒多久。”
“度日如年的。”胡說拉著他上了樓。
“寒假你回石家莊了沒?”韋獨醒問他。
“沒有,”胡說搖搖頭,“我不是說了我爸媽都在北京工作嗎,既然我已經轉校,也就沒有回到石家莊的必要了,我和我老婆也只能相隔萬里視頻聊天以解憂愁。”
韋獨醒輕笑,每每聽胡說說起魏旖旎,他莫名地會浮想聯翩,他自己不談戀愛倒也不妨礙去正視別人的戀情,不是他韋獨醒反對早戀,而是他覺得還沒有哪個女生讓自己真正動心。寒假已經過去,暑假還會遠嗎,到那時候,自己也該回去看看了,趵突泉千佛山大明湖,那些從小就一直在看的景點韋獨醒忽然開始分外想念。
沒有任何緩衝,開學第一天老師們就又開始了各種摧殘,一天下來發的試卷絕對能摞小小一沓,吃的飯還是那樣,題和知識點翻來覆去也就那麼些東西,只是教室後面的高考倒計時牌不停變換,離最終的考驗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逼近。
一天吃晚飯,胡說他們班男生基於一件國家大事開始議論,原本靜靜吃飯的鄭苦語卻插嘴進來,他滔滔不絕口若懸河,從國家大事到治國方略,從世界大事到社會現狀,他把目前社會和國家的很多不明朗的地方**裸地揭開,噴完領導人噴執政黨,又奚落了一遍建國後每任*****的百般不是。
胡說聽得心驚膽戰:“老哥,小點聲,該查水錶了。”
吳凡間說:“不用查水錶,一會政治老師該過來把你帶走了。”
鄭苦語以一成不變的語調說:“她敢,誰賦予的老師這項權利,就算是主席來了依法也不能把我們帶走。”
這時胡說才驚異地發現,原來班裡說話最少的人藏著最反動的思想,他的不滿一直憋在心裡,可能覺得危險又或者認爲跟旁人說了也不懂,可今天不知怎麼他才突然爆發,他藏著最深的思想。
“今天老鄭也太帥了。”回班路上,胡說不由地跟韋獨醒又說起這件事。
韋獨醒抿了抿嘴脣:“實話實說,他說的很多情況太片面,而且對當今局勢這麼悲觀也大可不必,我們都是共青團員也應該瞭解上面做出的貢獻,也不知道老鄭是被誰影響了。”
“那你說他今天怎麼突然說這個了?”胡說納悶。
“不是突然,”韋獨醒放慢了腳步,“之前我跟他聊天,他多少也說過類似的話,而且他政治書和歷史書上有很多對當代偉人的塗抹。”
胡說問:“危險麼?”
韋獨醒答:“誰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