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安浮生自己都說不清楚,爲什麼自己那麼不待見韋獨醒。
一個人要是討厭另一個人,看他做什麼都不對。安浮生就是這樣,他目睹韋獨醒跟班裡的各色女生都說的上來,就想這個人真是花心;他看韋獨醒在劉桑梓那裡也吃得開,又覺得這人是個馬屁精和舔狗,雖然沒怎麼見他跟老師交談,但想必劉桑梓重用韋獨醒一定是因爲後者讓自己舒心;他聽韋獨醒說的那些高深富有哲理的話也覺得他是在裝逼,什麼“越長大越懷念小的時候,我的後半生怕是要在追憶前半生中度過了”“世界上沒有唱歌難聽的人,只有還沒找到適合自己的歌的人”“別說我乾淨,所謂乾淨的人只是不在別人面前做噁心的事情”,這類話他在韋獨醒和別的同學交談的時候聽韋獨醒說過很多。
看著他平淡地說著故作高深的話,而那些人還對此深表贊同,安浮生心中就會升起一陣陣厭惡。
他倆在高一的時候就認識了,事實上安浮生對韋獨醒的看不慣基本上從一認識就開始了,當時他的座位離韋獨醒還挺近,有時候兩人說幾句,韋獨醒也回答得很簡略,這就給安浮生一種故作高冷的感覺。但之後韋獨醒和一些關係好的同學說的話也不算少,而且有時候甚至能聽到從他嘴裡說出“你說話就跟打馬賽克似的”“屏幕裡的你最美”這種損人的話和“都說經典經得起重讀,但我現(xiàn)在百看不厭的也就是小黃文而已”“你別這麼性冷淡”這類黃段子。這種語言的多樣性非但沒改變安浮生對韋獨醒的看法,反而更讓他覺得那廝表裡不一了。
後來安浮生也見證了韋獨醒和姚言的友誼,分班後又多了個萬名揚,更別提韋獨醒在分班前後身邊的異性都不算少這一事實了。
有時候安浮生也會反思,是不是自己對他抱有某些成見,因爲他有時候跟身邊的人說起韋獨醒,他們都對他的人品性格什麼的表示肯定。別人說得多了,難免對自己的觀點產生影響,但這個影響僅限於讓安浮生產生“我們可能就是合不來也可能是我對他有偏見但無論如何我也不想個他產生過多接觸”這個想法。
當然了,合不來歸合不來,安浮生還真沒在旁人面前說過韋獨醒的壞話,他認爲他倆的同學關係還是很好的,平時也是你借我一本書我給你一支筆這類的,跟不熟的人保持基本的禮儀很有必要。
而且兩人學校中接觸得不算少,因爲分完班之後安浮生是韋獨醒那一組的,他又是組長,平時下個命令安排個活都需要交流,安浮生也很少對韋獨醒的指令表示反感,雖然心裡確實膈應他發(fā)號施令的樣子。
可能我當了組長他也會這麼看不慣我吧。安浮生有時候這樣想,但一想到組長這個職務自己又不是很想當,他又覺得這個設想也沒什麼實現(xiàn)的可能,正因如此在選組長的時候他才投了韋獨醒一票,雖然他是四個人中最後一個舉手的。
偶爾看見韋獨醒,安浮生也在猜測對方是不是看出來自己對他的反感了,又一想也沒大有這個可能,畢竟自己表現(xiàn)得還是很友善的,而且沒怎麼跟韋獨醒說過話的人也算不少,自己在韋獨醒的心裡想必比那些人要高上一些。
雖然每每看到韋獨醒對女生噓寒問暖的體貼表現(xiàn)與對老師的禮貌尊重安浮生就別過頭去,但其實他對韋獨醒的一些做法還是很贊同的。記住一個人的善和保留對他的厭是兩碼事兒。
有次摸底考試十班的數(shù)學整體不是很好,數(shù)學老師一氣之下隔三差五地就進行數(shù)學公式默寫測試,並且規(guī)定錯的多的人要罰筆芯,數(shù)學老師如是說:這個測試是讓你們記住公式的,這是最終目的,罰筆芯對你們來說也是小錢,大家做到儘量不錯就行。
安浮生心中很是排斥,雖然自己公式背得沒問題,但他對這個懲罰不是很贊同,但也不敢明說,只能是心裡哀嘆那些沒背過公式的學生的命運。
次日上午,安浮生到十班老師辦公室找地理老師問題,開門看見韋獨醒也在那裡,在那裡不奇怪,奇怪的是他站在數(shù)學老師桌前,既沒拿筆芯也沒拿作業(yè),而是在跟數(shù)學老師爭論著什麼。
旁邊的歷史老師插嘴道:獨醒啊,你少錯點不就行了,而且筆芯也是小錢,你要不捨得我給你幾根還不行嗎?
數(shù)學老師倒是笑著對歷史老師說:關鍵是這小子測試也沒錯,他就是不想讓大家交筆芯——你說他們留著這點錢買零食什麼的也不是花了嗎,而且基本錯五六個公式才罰一根,真不多啊。
後半句是對著韋獨醒說的。
韋獨醒仍固守己見:問題不在這,主要問題是您這麼做就是變相罰錢了,這說不過去。父母給我們的錢是我們用來生活的,而不是再給您的啊。
等安浮生問完題走了後,韋獨醒還在那裡據(jù)理力爭。
他覺得他說出了自己想說卻又沒敢說的話。
有時候安浮生去辦公室問題,竟然還碰見過幾次韋獨醒在和數(shù)學老師爭辯,他倒是對韋獨醒這種精神有點欽佩。事實證明韋獨醒的軟磨硬泡出效果了,宣佈懲罰措施的第二週數(shù)學老師就在課堂上宣佈取消了這一措施,還苦笑著說了韋獨醒對此次變法做出的傑出貢獻。
安浮生知道韋獨醒這麼做對自己其實沒什麼好處,而且取消懲罰了班裡人也不見得對他有多麼感恩戴德,但韋獨醒還是做了,純粹因爲看不過眼去。
那是安浮生對韋獨醒做的事最認同的一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