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級如同一個小社會,各色人等齊聚於此,四五十號人中,總有那麼幾個清新脫俗的,他們與衆不同,或遺世而獨立,或舉止怪異,或有傍身之一技。
各位,咱今兒個要說的汪龍就是這麼一號有傍身之技的人。
“傷情最是晚涼天,憔悴斯人不堪憐。邀酒摧腸三杯醉,尋香驚夢五更寒。”
這是汪龍的常說的一首定場詩,說完便是一通連貫的評書。在高二十班,他已經被貼上了“相聲”這個標籤。
對此汪龍很是無奈,他多次跟別人解釋評書和相聲的區別,但每逢大小晚會,一干人總是攛掇著他上去說段相聲。
他無奈地解釋:我師父教的我是評書,雖然和相聲有相通之處,但我真不怎麼會說那個。
說是這麼說,但晚會總見得到他說相聲的身影。作爲他的捧哏搭檔,韋獨醒也不止一次對他相聲裡夾雜了太多評書元素這個特點表示過不滿了,但汪龍仍沒痛改前非之意。
他把摺扇一甩,說:我乾的本來就是說評書這行啊。
反過來汪龍還要嘲諷一遍韋獨醒不是學相聲的卻裝得挺像模像樣,彷彿他教訓汪龍時就是被相聲界的泰斗附體一樣。韋獨醒就不多做辯解了,真理越辯越明,但吵架吵的可不是真理,它只會用音量把真理蓋過去。一方面這跟韋獨醒不愛多說話有關,另一方面汪龍說的也確實是這個兒理兒。
本來韋獨醒就沒想成爲汪龍的捧哏的,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獨特的人總是相互吸引,不知什麼原因汪龍就找到韋獨醒並邀請他說段相聲了。
那是剛開學沒多久吧,韋獨醒一臉困惑地看著熱切的汪龍:兄弟,咱們很熟嗎?
汪龍搖頭,嘴角帶有笑意:現在是不熟,但合作完這段相聲就親密無間了。
韋獨醒說:我不大會說啊。
汪龍說:我也不大會。
大佬之間總是這樣謙虛。
韋獨醒小學在表哥家住時也是受表哥薰陶每天聽郭德綱相聲的,後來斷斷續續地聽一些,自己有時也會用到相聲裡一些損人的話;汪龍更不用說,嘴皮子在練評書時就已經夠利索的了。
一個小小的高二文藝匯演而已,兩人磨合了一週多,那段不長的相聲就說得很溜了,演出期間臺下笑聲不斷,那兩位表現的也算是從容有度瀟灑恣肆,下臺後汪龍對韋獨醒深情地說:我果然沒有看錯你。
這個小小的二人組就算是自此出道了,每逢需要汪龍耍嘴皮的場合,他總是叫上韋獨醒,韋獨醒一臉無奈,但到臺上二人總是配合得相得益彰。
這正是:命中註定二人逢,評書相聲方可成。舉止帶有書生氣,圓潤如玉仍有棱。
諸位想必要問了,這後半句是作何解釋?甭急吶,汪韋二人,還有一段故事……
話說這天是烈日炎炎,韋獨醒中午出校門去外面買飯之時,打路口來了一干人等,他們是臂有紋身髮帶顏色,大搖大擺擋住了韋獨醒的去路。韋獨醒打眼一瞧頓感不妙,心想怕不是遇到找麻煩的人了。
一衆社會氣息的人中,最高的那位講話了:小子,你是前面高中的學生吧?
韋獨醒不拿正眼瞧他,只是說聲我要過馬路了。
那幫人大笑,高個的又說:回答完我問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們不爲難你。那誰,你認識陳大彪吧,他媽的他把我們兄弟打傷了,你受受累,把他叫出來。
韋獨醒冷著臉說:我不認識那個人,起開。
說著他拿手努力想從衆人的環繞中撥開一條縫,結果是惹來一陣推搡,其中一人道:我操,這小子不僅嘴硬,還敢跟我們動手?
這也該著韋獨醒命中該有此一劫,他買飯的地方距學校有段距離,且他正走到小區偏僻的一條小道上,正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大聲喊叫怕也是沒幾個人注意到,注意到了怕也是不敢管這類事件。
按理說韋獨醒服個軟這事兒也就過去了,但讀書人難免有讀書人的氣性,那幫社會青年對他如此無禮,韋獨醒是忍不了他們的辱罵和推搡了,他瞅準時機,照較矮的一人鼻樑來了一拳,那人吃痛叫了一聲,彎下身去。
韋獨醒無心戀戰,想著從那個空擋鑽出,撒丫子狂奔,三十六計走爲上,結果是想法很美好現實很殘酷,那個高個的一伸手就拽住了韋獨醒的校服衣領,那矮個的也緩過勁兒來叫聲操你媽就扇了韋獨醒一巴掌,擡腿又是給了他小腹一腳。
韋獨醒心裡暗叫吾命休矣,在地上護頭縮成一團,卻在打罵聲中聽見了汪龍的的怒吼:媽的敢打我兄弟!
擡起厚重的眼皮,於一片人影中韋獨醒看見了汪龍壯實的身軀,想來是汪龍也來這買飯,正好撞見自己落難了。還沒來得及細想,韋獨醒就被汪龍抓著手腕拉了起來,一路狂奔。
轉眼到了學校裡面。
這一切說著慢,其實也就是幾分鐘的事情,韋獨醒一邊走向教學樓一邊兀自喘息著,那幾個社會青年已經被看門保安攔住了,韋獨醒算是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
兩人並肩走了一會兒,汪龍抹了抹嘴角的血跡,問韋獨醒:沒事吧?
韋獨醒搖了搖頭,說:謝謝。
汪龍擺手:嗨,客氣什麼,見著你被欺負我還能不管嗎?要說他們那些人,真不是個兒,我初中時比現在還猛呢,要是讓我一個一個來,十分鐘內他們估計都沒一個站著的了。
韋獨醒面露驚奇之色:看不出來啊,你以前還經常打架?
汪龍答:不然能救得出你嗎——哎對了,你不去趟醫務室嗎?
韋獨醒拍著校服上的腳印:沒事,沒打我幾下你就來了,我去洗手間擦擦就行了。你去麼?
汪龍說:沒事兒就行,那我先回教室了。
韋獨醒看他走了幾步叫住了他:等一下。
汪龍回頭:幹啥?
韋獨醒低下頭又擡起:這件事兒別跟別人說。
汪龍說了聲行,就回教室了。
這事兒你也不說我也不說,就這麼過去了,韋獨醒回了教室那校服早就弄成了一塵不染的樣子,像是啥都沒發生過,但他沒吃成晚飯倒是實打實的,朝鄭琦要了幾塊巧克力就算是湊合過去了。那汪龍也不是碎嘴的人,上晚自習時偷眼去看韋獨醒,瞅這人正心平氣和地寫作業,也就不說也不想這事兒了,反正以前比這打過更狠的架,那評書今晚還沒練夠呢。
轉眼又過了幾日,又該著汪龍上臺露一手,這次他自己上陣,一段評書那是如滔滔江水般從他口中涌出:……再看北俠使的是抽撤連環掌,抽右掌,探左掌,名曰鳥籠探爪,奔東俠的面門,這可是鷹爪力呀,抓上**迸裂。震東俠往下一哈腰,北俠這掌走空,東俠使了個獅子插花,金龍雙腳剪,兩臂交叉往上一壓,內含著鷹爪力,抓北俠的骯子。北俠一看不好,撤掌擡腿,點東俠的心門。東俠往旁邊一閃身,腳走空。震東俠一抓他的腿腕子,再看北俠使了個勾腿,左腿撤回,蹦起來就是一腳,點東俠的腦門。東俠往旁邊一閃身把這一腳躲開,兩個人抽撤連環,就戰在一處。臺上臺下數萬人是鴉雀無聲啊……
下了臺,汪龍問韋獨醒:還行吧?
韋獨醒說:說的沒你真打來得精彩。
二人都笑了起來。
這段故事咱就說到這,文人自有文人的怒氣,暴力藏於溫潤下才叫真功夫,那孔夫子有空手推城門之力不也沒以蠻力著稱?汪韋二人雖不能比肩名家大師,但做到這一點也算是活得精彩了。
欲知二人後事如何,咱下回再慢慢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