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言還記得韋獨醒對自己的評價。
一次他被冤枉時,姚言正色問韋獨醒:我真的沒拿他的零食,老韋你還不知道嗎,我這個人很誠實的。
韋獨醒也正色說:你是比較誠實,因爲你內心的猥瑣都寫在了臉上。
可能在班裡別的人看來,姚言和韋獨醒關係挺好,而且兩人一悶一騷顯得相得益彰,但姚言並不這麼認爲,他對別人說你們是不知道韋獨醒他看著老實其實不知道有多悶騷,但別人也就一笑置之,只有萬名揚非常贊同地點頭認可。
當然這也只是說著玩的,姚言並沒有多想破壞韋獨醒的好名聲和好人緣,他還挺高興韋獨醒能在自己面前展露跟他人不一樣的一面。雖然姚言有一點點的羨慕嫉妒韋獨醒周身總有女生打轉,但他還是很理性地分析過這種原因。
一次萬名揚韋獨醒姚言一塊出去吃飯,姚言打趣韋獨醒:誒,昨天你不是跟白色一塊出來吃飯的嗎,這麼快拋棄人家了?
韋獨醒面不改色地拌著炸醬麪:只是一起吃個飯而已,什麼拋棄不拋棄的。
萬名揚跟著說:我記得之前你也跟別的女生吃過吧?
韋獨醒掰著手指頭:嗯,有袁懿佳,鄭琦,陸菲語,等等等等,以後應該會跟多吧。
姚言都被氣笑了,拍著桌子直嚷嚷:瞧瞧你這臭德性,太花心了吧,要是有手機我就給你錄音了,讓你的形象在咱們班女生心中徹底顛覆。
萬名揚問:說真的,你不要個對象嗎?
韋獨醒這時已經在吃麪了,他口齒不清又顧左右而言他:跟誰過不是一輩子呢。
姚言看自己點的菜還沒上來,索性擺開架勢要跟萬名揚好好說道說道:老萬,你還別說,我認真分析過老韋爲什麼那麼招女孩喜歡,你看他在咱們面前兇相畢露,口吐粗鄙之語,但在女生面前展現的永遠是個偉光正的形象,像什麼幫白色打掃衛生不圖回報啊,給鄭琦打掩護啊,然後又總是跟他們溫和地說話,表現出一副中央空調的模樣,加上長得還挺白淨,你說說,能不招人疼嗎?
韋獨醒頭也不擡地說:就當你是誇我了。
姚言其實當初剛結識韋獨醒時也沒看出來他的真面目,後來同桌時間長了才慢慢看清他的本質,隨著交往的深入,姚言的話越來越多,韋獨醒損他的話也多了起來。
姚言擦表時,韋獨醒在一旁吐槽:你這是珍惜時間還是浪費時間?
姚言朝萬名揚借小說時韋獨醒說:要什麼小說,你倆的故事還不夠嗎?
在姚言讚美女同學長相是時韋獨醒說:你也就過過嘴癮。
姚言剃頭後韋獨醒又說:有的人換個頭型就跟換個頭似的。
姚言很無奈地發現,這廝話說的少,但懟人倒是很精闢,而且很多話是在理的,自己想還口時,對方又閉嘴不吭氣了。
想想自己平時懟人時的神采飛揚,姚言真覺得一物降一物這話不是蓋的。
看著韋獨醒那總是面無表情的臉龐,他有時心想這貨老那麼冷靜就沒個發飆的時候嗎,然後他就問韋獨醒你生沒生過氣,韋獨醒回答當然生過。
姚言猜測他生也是生悶氣。
不過有一天他還真見著了韋獨醒色變的樣子。
那是高二平常的一天,班裡放《機器人總動員》,多半人都哭得稀里嘩啦,姚言偷眼看韋獨醒,還是那副古井不波的樣子,眼裡連個淚花都沒有。
放學後,姚言和韋獨醒去學校斜對過的北友商城買點零食,出超市安檢的防損門時被幾名店員趕上,他們圍住了拎包的韋獨醒,說他偷了東西,韋獨醒說沒有,還把兜裡的所有東西掏出來給他們看,店員仍不相信,姚言在旁邊幫韋獨醒說話還被罵幫兇,然後要將兩人搜身。
姚言任店員的手在自己兜內摸索,可韋獨醒不幹了,他說:我都說了沒有偷,現在誰還會差你們那點錢,我都把買的東西和兜裡的給你們看了,你們爲什麼不相信?
一店員說:我們在監控看見你們拿了東西出去。
又一店員說:沒偷怎麼不敢讓搜身?
韋獨醒臉色鐵青:你們這是在侵犯我們的權利,《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的人身自由不受侵犯,《中華人民共和國消費者權益保護法》規定,經營者不得對消費者進行侮辱、誹謗,不得搜查消費者的身體及其攜帶的物品,不得侵犯消費者的人身自由!
但店員哪管他那麼多,他們一邊說著“拽文個屁”“憲法顧不上你”“偷了就是偷了”,一邊一擁而上搜查韋獨醒。
姚言也覺得他們這麼做過分了,說了聲放開他就撲到那團人裡面拉扯店員,他看到,一向不動怒不失態溫潤如玉的韋獨醒拳打腳踢,又扯著嗓大喊:你們這是侵權!你們在犯法!
不知爲什麼,姚言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悲哀來。
後來保安來了,而且店員也確實沒搜著,嘀咕一句監控看錯了就一鬨而散。姚言看韋獨醒眼裡噙著淚光卻又一言不發,想替韋獨醒鳴不平,他質問保安:他們強行搜身,就讓他們這麼走了?
保安厭惡地看了他一眼:你們沒偷就讓他們搜唄,又不是心裡有鬼。
保安又警告他們幾句別下次別瞎鬧之類的話也走了。
姚言還想追上去,卻被韋獨醒拉住了,韋獨醒此時已經恢復了常態,他對姚言說:走吧。
路上,姚言心裡有點亂,他還真沒想到平時看起來像塊石頭的韋獨醒這回反應這麼激烈,也沒想到韋獨醒對自己的尊嚴看得這麼重。
快到分開的地方了,姚言問正在梳理頭髮、拍身上塵土的韋獨醒:你說他們侵犯了……侵犯了什麼來著,不追究嗎?
韋獨醒嘆了口氣:沒用的。
看綠燈亮了,又說:再見。
姚言看著他被路燈拉得筆直的背影,捫心自問:這是我一直想看到的韋獨醒的另一面嗎?以後還是一直保持常態吧。
此後二人誰都沒再提起過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