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敏點了點頭:“好,你們知道就好,各位很多也都是學習不錯的,這個問題上你們更要給全班帶個好頭。”
一夥人被放了出去,在出辦公室到進班前的這一段路上一人說:“她說的是個什麼玩意兒啊?!?
一人勸道:“忍忍吧?!?
另有一人說:“《亮劍》早就告訴我們了:‘學習,學個屁!’”
再有一人講:“沒事,這不也沒怎麼訓嗎,而且韋獨醒都陪著我們挨訓了。誰委屈還能有你委屈啊,是吧?”
韋獨醒向他笑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春天到了末梢,流感這才姍姍來遲,它不管誰的作文名稱是逼仄還是寬敞,很快席捲了整個天津,武清身爲天津一個邊緣區(qū),也未能倖免,而胡說他們學校身爲武清一個邊緣學校,也未能倖免。
“同學們,關於新中國建過來細分的各個時期……阿嚏!”
胡說他們班算不上是學校裡的邊緣班級,人口集中學習壓力大運動少,因此流感病毒感染起他們是要快一點的,這次病毒貌似比以往要厲害,這幾天已經(jīng)毒走了好幾個學校回家養(yǎng)病,而史可貌似也遭此毒手。
“不好意思啊同學們,老師日夜操勞,身體有些受不住了。”史可合上歷史書示意他們先背書,然後去外面打噴嚏擤鼻子去了。
在教室的那一個噴嚏正好是在坐的靠前的蘇漣座位旁邊打的,老師走後她嫌棄地揮揮手,好像這樣就能把看得見的吐沫星子和看不見的細菌病毒都趕走。
張欲墨坐在她的座位邊上,中間隔著一條過道,她藉著衆(zhòng)人的背書聲一直在和蘇漣閒聊。
胡說看一會書擡一會頭,嘴裡唸唸有詞,看似是在背書,其實是在一邊打量著班裡的衆(zhòng)生相一邊跟自己的老同桌韋獨醒喋喋不休。
“我老早就覺得蘇漣和張欲墨關係不大對?!焙f拍拍韋獨醒讓他搭理自己,“別背了,該背的你我早就背過了,不會的越重複越不會?!?
韋獨醒對他的歪理邪說不敢茍同:“你有本事高考前一直不看書?!?
又懟:“而且人家關係對不對跟我們也沒關係。”
胡說就問他:“你一點也不好奇的嗎?”
“好奇什麼?”
“她倆的關係啊?!?
韋獨醒頭也沒擡,他說:“不好奇?!?
實際上韋獨醒是好奇的,他好奇蘇漣和張欲墨是不是真的同性戀,是的話她們的關係又到了哪一步,她們又是如何相識的,她們又是怎麼想對方互訴衷腸的,如果不是的話她們又爲什麼要這麼相處的,她們平日都是怎麼樣面對別人眼光的。
韋獨醒的好奇心並不比別人少,但他實在不想問。
“剛纔誰說話呢?”史可回到班正好撞見張欲墨探頭隔著過道和蘇漣聊天,於是他讓她站著背書。其實說話的人不少,沒有背書的大有人在,只不過史可抓不過來,只能點名最放肆的那一個。
張欲墨沒有露出不滿,她爽快地站了起來。
“老師,是我跟她說話的?!碧K漣也放下書站起身。
全班都有點安靜,班裡的學生都在靜靜地注視著她們,史可呆了幾秒,對蘇漣說:“好,那你就陪她一起吧?!庇謱θ嗾f:“看什麼,背書?!?
流感還沒有過去,班裡學生因爲病情都走了一小半了,史可也不知道從哪個朋友圈上看的偏方,從家裡搬了臺電磁爐,課間把鍋往上面一放再倒上醋就開始煮,不一會兒班裡那點狹小的空間都是嗆人的酸味兒。
胡說跟韋獨醒商量著要跟老師反映反映啊,先不說這種方法有沒有效果,就算是有,那味道也太大了,簡直不如出去呼吸霧霾和病毒,韋獨醒事先跟他打了預防針,說老師不會聽的,但他們還是去了,而去說了之後被史可以“你們管那麼多事兒幹嘛,回去學習好了比什麼都強”之類的話打發(fā)回去了。
剩下的時光似水流年,當胡說上大學後再追憶當初,他都記不起班裡是什麼時候放上的醋,又是什麼時候撤下去的,那段時間如快忽慢,讓人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不過胡說還能想起來一點,後來他跟韋獨醒再聊天時也確定過這一點:就是從流感開始後,班裡的人就沒再全過了。
先是生病回家,好了的人又回到學校,但也有相當一部分好了的也沒怎麼再回來,很多人選擇在家上輔導班,當流感過去後班裡的人更是不增反減,段堪和吳凡間也在家請家教一對一輔導去了,原本偌大的一個餐桌,從開學的八個男生,現(xiàn)在滿打滿算也就三個人了。
那天的對話是這樣的。
胡說端了飯盆坐下:“韋韋,今天人這麼少啊?!?
韋獨醒說:“是呢?!?
胡說悉數(shù):“程數(shù)早就走了,鄭苦語也不來學校了,高遠吳凡間是回家補課……那老段跑哪去了?”
韋獨醒把眼色遞向旁處:“在那邊,跟女朋友吃飯呢。”
胡說順著看過去:“呦,這小子換的還挺快,他和馮宛如這是較上勁了啊,都找的是別的班的。”
韋獨醒說:“嗯?!?
劉剛毅雖然和他們挨著坐,不過全程也沒說幾句話,在他被排擠出宿舍後,就一直這樣了,哪怕吳凡間他們現(xiàn)在不在了,也不太愛說話了,砍了樹一刀傷會癒合,汁液不再流出,不過那道疤痕卻也永遠無法消除了。
胡說努力把話題攀到劉剛毅感興趣的方面,還想去和他勾肩搭背,結果被他閃開了。
“我吃完了,先走了。”劉剛毅說完,快步離去。
“誒,那麼著急走幹什麼?!焙f出言挽留,他自知也是徒勞,但還是這麼說了。
韋獨醒也吃完了飯,越到學期末食堂的飯越不好吃,好在眼下的苦日子已經(jīng)能看得到頭了,他坐在原地安靜地等著胡說也吃完,此時食堂的人也不多了,兩人共同感受那瀰漫在這個空間中的寥落與與傷感。
第二天班裡的人依舊不多,教學工作進入到了收尾階段,老師們早就沒新知識可以教的,天津的英語高考有兩次,胡說得到這個消息一開始還高興得不行,他天真地以爲第一次考好了剩下的時間就可以分配給其他各科了,然而他沒有考好,現(xiàn)在正在爲了那六科苦思冥想。
而韋獨醒第一次英語就取得了不錯的成績,肖玉紅食言而肥,明明說好考得好的接下來自己就不管了,結果等考完還是不讓學生們上自己的課看別的科的書,韋獨醒退而求其次,他跟班主任申請過要不然英語課就別讓自己上了,他想到走廊或者辦公室去用那時間學別的,沒想到史可連這點要求都不能同意。
“要是你開了這個先例,其他同學是不是都可以這樣做啊?你覺得自己第一次考得不錯,萬一第二次更好呢?要是上課不聽的人多了,肖老師是不是會很傷心?她之前之所以這麼說是讓你們刻苦一點爭取第一次考好了,剩下的沒那麼大心裡負擔,所以你還是在教室好好聽講吧?!笔房烧Z重心長,韋獨醒只想快點離開那個地方,快點避開史可的勸說。
胡說聽聞這件事沒有太在意,反正他們考好的學不學都無所謂了,自己還是得把寶壓在最後一次上,這最後的一段時間他也不那麼調(diào)侃韋獨醒了,甚至跟誰說的話也少了,在班裡大家都是上課聽課下課問題上廁所,回了宿舍洗漱完也都投入到了各種題型中,沒人還有坐在牀上閒聊吃零食的閒情逸致,況且,男生走了大半,宿舍剩下的那幾人本來也無法重現(xiàn)往日的歡笑。
最後坐這趟公交了,胡說站在公交站牌前不免有些感慨,他在腦中努力構思這個週末應該怎麼度過,下次到學校應該再複習哪些內(nèi)容。
“胡說?”沉思間,被一人叫到了名字,胡說回頭一看,是蘇漣。
胡說也回她道:“嗨,蘇漣。之前沒見過你坐這趟公交啊?!?
蘇漣理了理頭髮:“之前都是我父母接我的,這回他們在外地有事兒,得明天才能回來呢,我就坐公交了?!?
胡說點頭,又跟蘇漣扯了點學校的事兒,該抱怨的抱怨,該感嘆的感嘆,很快陷入了無話可說的地步。
“呃,”胡說沉吟半晌,還是把內(nèi)心擠壓已久的問題提了出來,“蘇漣,我問你個事兒,介意嗎?”
蘇漣澄澈的目光看著他:“什麼?”
胡說來回摳衣角,還是問了出來:“你跟張欲墨……都是嗎?”
這個問題隱晦卻帶著難說的冒犯,蘇漣大概也是第一次被這麼直接地問道,她不說話了,夏日的晚風帶著一股燥熱,胡說暗中瘋狂吸入,感覺額頭微微冒汗,是不是以後自己和她連同學都做不成了呢?
公交車過去了一輛,蘇漣和胡說都擡頭看了下,知道不是自己要坐的就又回到了站牌下,蘇漣舔了下乾燥的嘴脣還是開口了:“她是,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