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年之後，面對好友的追問，胡說會想起他的隊員們不停安慰他的那個下午。

人們總是聽到開頭後會迫切地追問故事的結尾，但大多時候都沒意識到，敘述者不願繼續往下說是因爲接下來的故事的發展及結尾不是他們想再次提及的。

儘管如此，每當別人問“那後來你們球隊踢得怎麼樣”時，他還是回答了，雖然輸了，但他總是平靜地說“我們踢得很努力”。

可當時胡說可沒這麼淡定，他在因爲己方後衛的一個疏忽導致對方進了個球后脾氣就不好了，接下來他眼睜睜地目睹了白雲夢手球、高歌傳球失誤、龐軀差一點就撲住了飛射的足球、前鋒射門被攔下後，離抓狂就差一步了。

最糟心的還不是這個，對方其實也不是很強，胡說他們失誤了幾次，對方也失誤了不少，最後在胡說一衆人拼死拼活地奔跑後，比分持平。

到了點球環節，胡說一方進的少，比對方少了一個，當裁判宣佈對方獲勝的時候，胡說感覺天旋地轉，他想罵娘，想跟裁判理論對方在之前的違規行爲，想訓斥隊員爲什麼會犯那些低級錯誤，想來想去，卻什麼都想不到了。

唯有蹲在地上，抱頭痛哭。

足球場上的觀衆很快就散了，踢完恰好是飯點，填飽肚子比看賽後的球員來得重要。

胡說並沒有哇哇大哭，他眼眶通紅，不停有眼淚自眼中流出，他邊哭邊說：我他媽都跟隔壁班約好了，決賽見，這下我還有什麼逼臉見他們？

又說：咱們之前練的不是好好的嗎，怎麼真比賽都他媽忘了？

還說：我爲這個比賽付出了多少你們知道嗎？本來校長不同意，我舔著臉求下來的，就差跪下了。

再說：不過也怪我，要是那個球我射進了，不就直接贏了嗎？

喊著喊著胡說站起來了，喊完又坐下了：都散了吧，一會兒該上晚自習了。

圍在他周圍的球員一開始沒動，高歌連說了幾聲走走走才把那些人拉去了食堂，胡說再擡頭時，在他身前站著的只有魏旖旎和顧落花了。

魏旖旎掏出衛生紙把胡說臉上殘留的淚痕擦淨，顧落花在她背後遞過來一個雞蛋卷餅：行了行了，瞧你這點出息，你知道你老婆爲了給你帶點吃的多不容易嗎？

胡說接過雞蛋卷餅靜靜地看著魏旖旎，他知道她現在嗓子都喊啞了，畢竟在踢球時自己都能聽得清清楚楚她的吶喊助威。

他實在沒心情擠出個笑臉，並且抱了抱魏旖旎後，又有了想哭的衝動。

顧落花感覺自己就像個超亮的電燈泡，她雙手踹兜乾咳幾聲：你倆打算抱一晚上嗎？先回教室吧。

其實也就難受那一陣，在痛苦了一節晚自習後胡說總算是意識到老師不可能因爲自己悲傷就赦免自己不寫作業，第二節晚自習就勉強平復了心情，等回宿舍時基本都能想開了。

在回宿舍的路上高歌還打算安慰來著，還是胡說用手勢制止了他：行了老高老白，你們啥都別說了，讓我靜一靜，我這做作業時已經想開了，不就是輸了場球嗎，後面還那麼多活動呢。無復多言，沒準你們再說我又要難受了。

既然胡說都這麼說了，那兩位也就不好再說什麼了，白雲夢說了句“你想開就好”後三人就這麼沉默地回了宿舍。

其實胡說也覺得奇怪，本來自己都想通了往往旁人一安慰結果就又鑽死衚衕去了，但這回還好，甚至輸了球賽後反倒沒那麼多壓力和要操心的事兒了。

胡說那晚睡著得比平時還快。

後來有些關係跟胡說很好的人聽到他說踢得努力後急忙打斷，說不還是輸了嗎說得這麼委婉。胡說微笑著迴應，說是啊我們是輸了，人生在世怎麼可能一帆風順呢，那時候辯論賽初賽我就被刷了，歌唱比賽也沒拿名次，考試的失利次數更別提了，它們共同在教會了我一個道理。

別人問什麼道理，胡說說輸的時候要擺好心態，畢竟以後總有輸得更慘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