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神教換了教主之後,曾經一度瘋狂擴張,自詡正派的五嶽掌門坐不住了,他們聯合了少林,武當及一切可以團結的白道力量。打算冰釋前嫌,聯合起來抗擊來勢洶洶的魔教。
就在這個時候,日月神教又毫無預兆地收斂了,教徒們行事也忽然前所未有的低調起來。有消息說,那是因爲新任教主東方不敗不知爲何,突然宣佈閉關。把整個神教事務交給了一個叫楊蓮亭的人打理。
對於這種忽冷忽熱,陰晴不定,喜怒無常的魔教作風,幾大掌門除了面面相覷之外,毫無辦法。討伐魔教之事,也自然而然的不了了之。雖然暗地裡各派依然勾心鬥角,但是至少從表面上看,江湖平靜了許多。
時間悄無聲息地掩埋了一切,五年之後,幾乎沒有幾個人記得陸清,記得黑木崖上那場劇變。命運的齒輪旋轉,劇情猶如一個黑洞,巨大的引力拖著整個世界慢慢進入預定軌道——沒有人知道“福威鏢局”的滅門慘案只是一個標誌,一個笑傲劇情開始的標誌。
殘破矮舊得幾乎稱不上屋子的房屋,髒水橫流的街面,到處都是垃圾,臭氣熏天,隨處可見的綠頭蒼蠅在嗡嗡的飛舞。
這裡其實只是一處很平常的乞丐聚居點,然而現在,那些乞丐們甚至都忘了吃好不容易乞討而來的食物,他們只是呆滯地望著一個人,一個整張臉都被醜陋的面具遮住的男人。
那是一個異常奇怪的男人:一身黑色長袍,身形筆挺,修長若竹。然而他的眼睛卻是幽暗的綠眸,再配上那一頭詭異的銀髮與醜陋的面具,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像是傳說中嗜血的妖魔。
隨著那男子的腳步,乞丐們漸漸騷動起來,然而來人卻並不曾看向他們,他只是徑直走向街道的盡頭——那裡橫躺了一個少年乞丐,一個依稀能看出膚色白皙長相姣好的少年乞丐。
見到那個怪異男子沒有攻擊他們的意圖,乞丐們漸漸放下心來。他們默不作聲地看著那個黑衣男子接下來的舉動:他走到暈倒的少年面前,站立良久後,嘆息一聲,最後還是蹲下來,把少年抱在懷裡,慢慢走出了這個地方。
林平之醒來的時候,是在一家客棧裡。他躺在柔軟的牀上,怔怔地撫摸著不知何時換上的乾淨衣物,眼淚突然就流了下來。他想不起來,自己已經是多久沒有吃過一頓像樣的飯,沒有睡過柔軟的牀,沒有穿過合體的衣物了。
自從林家被滅門,一夕之間,他就由一個錦衣玉食的小公子變成了一個孤苦無依的乞兒。這段時間,他一邊乞食,一邊打探父母的消息,簡直嚐盡了世態的炎涼與人間的辛酸。
這一次他本來以爲自己會死在乞丐聚居的地方,就像一個真正的乞丐那樣,死在偏僻的角落裡,就連死後,也無人問津。要是運氣好,也許會遇上一個好心人,把他埋在亂葬崗上。
誰知道,他醒來的時候,居然會躺在溫暖的牀鋪上?是誰救了他呢?難道是爹爹媽媽脫困了?
想到這個可能,他激動了。不顧自己痠軟乏力的身體,掙扎著爬起來,跌跌撞撞地走到桌子旁邊。眼前一陣陣泛黑,他勉力扶住桌子,就在這個時候,房間的門忽然被推開了。
睜大眼睛,懷著期待的眼神,他眼也不眨地盯著房門,然而看到來人,他的眼神漸漸暗了下去。
只因爲進來的人並非他爹爹或媽媽,甚至並非他認識的人——那只是一個銀髮、綠眸、黑袍的陌生男子!
“你醒了?”那男子的聲音沙啞蒼老,可是奇異的,並不令人反感:“過來吃點東西!”林平之這才注意到那男子手上端了一個食盒。雖然飢餓難忍,良好的家教還是讓林平之條件反射地先向對方致謝:“前輩,是您救了我?謝謝!”
“不用客氣,吃飯吧!”男子點了點頭,繼而叮囑道:“你的身體很虛弱,吃好了就去牀上躺著,不要輕易下牀?!绷制街难蹨I再次涌了出來,一個人獨自流浪的日子裡,受了那麼多委屈他也沒有哭,然而現在,僅僅只是一個陌生人的關心就讓他淚如雨下。
他哽咽著:“前輩,您到底是誰?爲什麼對我這麼好?”黑衣男子的身形頓了頓,卻並沒有回答他,就那樣打開房門,出去了。林平之有點不知所措,這男子裝束怪異,看起來倒像是個胡人的樣子,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話說錯了,惹惱了他。
然而很快他就放下心來,黑衣男子並沒有離開??吹阶雷由戏胖臒釟怛v騰的藥,林平之一言不發地把碗端起來,一口氣就把藥喝完了。黑衣男子默不作聲的收拾好空碗及食盒,也不理他,轉身要走。
林平之卻突然拉著他的衣袖,跪下來祈求道:“前輩,求求你,求你救救我爹爹媽媽吧!”黑衣男子並不說話,只用那雙綠眸直直地看著他,眼神莫測。
“前輩,前輩,我知道,你肯定有辦法的對不對,求求你了!”林平之邊磕頭邊祈求:“您的大恩大德,我林平之就算是當牛做馬也一定會報答你的!求你,求求你!”
嘆了口氣,黑衣男子終於還是放下碗筷。他把林平之拉了起來:“你不必這樣,不是我不救他們,而是,唉,他們多半已經不在人世了。”
聞言,林平之一把推開黑衣男子:“不,我不相信,你騙我!餘滄海抓了我爹爹媽媽是爲了我家的‘辟邪劍法’,只要我爹爹他們不說,餘滄海就不會對他們下毒手的?!彼四樕系臏I水:“你不願意幫我就罷了,爲何要咒他們死了?”
黑衣男子搖了搖頭,擦乾淨他臉上的淚水,溫聲道:“你若不相信我,爲何哭得這麼傷心?”林平之愣了半響,突然一把抱住黑衣男子,放聲痛哭:“前輩!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
“我明白!”黑衣男子安撫著痛哭的少年:“不要說了,我明白的!”
父母的死訊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林平之哭得暈了過去,當天夜裡,就發起了高燒。
燭光下,黑衣男子撫摸著失沽少年通紅的臉,綠眸竟然隱隱變成了血紅色。對此,燒得人事不知的林平之是一無所覺,他拉著黑衣男子的手,含糊不清地喃喃道:“不要丟下我,爹爹,媽媽,你們別走!”
不過林平之畢竟是個年輕力壯的男子,就算病得那麼嚴重,經過黑袍人一夜的照顧之後,第二天也好得差不多了。對此,黑袍人顯得很高興,可是林平之卻毫無半點喜色。事實上,自從得知父母的死訊後,他一直表現得很抑鬱。
“前輩?!彼肓撕芫?,還是決定向這個神秘的黑袍人求助:“您可不可以幫我報仇?”說道“報仇”兩個字,他姣好的面容扭曲了:“我要向餘滄海討回公道!”
雖然少年一臉的期待,可是黑袍人卻沉默了。林平之眼裡的灼熱慢慢暗了下去:“對不起?!?他苦笑一聲道:“是我過分了,您本來就沒有幫我的義務?!焙谂廴硕ǘǖ乜粗?,許久之後才慢慢說道:“報仇的事情,不急於一時,我們從長再議?,F在你還是好好養好身體,這樣纔對得起你爹孃的在天之靈?!?
緩緩的點點頭,林平之道:“我知道,前輩,我知道該怎麼做。”聽他這樣說,黑袍人放下心來,又叮囑他不要下牀之後,就去廚房端藥去了。他一走,林平之就從牀下爬了下來,藉著夜色的掩護,偷偷跑出了客棧。
雖然跑了出來,可是望著茫茫人海,他卻不知何去何從。雖然他恨不得和餘滄海拼命,可是卻也知道,憑自己的武功,別說餘滄海,就算是餘滄海手下的幾個徒弟,也能輕易就殺死自己,何況他並不知道餘滄海現在在哪裡。
他在這繁華的衡陽城內跌跌撞撞,突然聽見一個清脆嬌嫩的聲音道:“二師哥,這雨老是不停,濺得我衣裳快溼透了,在這裡喝杯茶去?!绷制街闹幸粍C,聽出那就是救了他的賣酒醜女的聲音。
當初他與鏢局裡的人出門打獵,在酒館喝酒的時候,遇到幾個川人調戲賣酒的醜陋少女。一時義憤,他出手救了那個少女,卻不想失手殺了餘滄海的兒子。雖然後來他知道餘滄海滅了他家是爲了“辟邪劍譜”,但是無疑那個少女卻是這起慘案的導火索。
後來他與爹孃被青城派的人所抓,卻不料被那個醜陋的少女所救?,F在又聽到這個少女的聲音,他怕被人認出,跑到偏僻的角落,把自己給化妝成了一個醜陋的駝子。
值得慶幸的是,當他再次來到茶館的時候,先前的少女還在,與此同時,還多了幾個男子。從他們的談話中可以瞭解到,那些人俱是少女的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