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樣, 師父說他大限已到,在這世上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我,尤其是你, 所以他纔來西湖梅莊, 說是要爲你殺了任我行……”此刻的林平之已經是泣不成聲:“我們說好了晚上再一起來梅莊的, 可是, 可是師父用迷藥迷暈了我, 他自己一個人來了這裡。”
“師父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如果不是他的身體出了什麼問題,他不會不告而別的。”哭泣的少年突然擡起頭, 像是一頭兇猛的小獸,眼裡閃著仇恨的目光:“都是你, 都是你的錯。”
“是我的錯, 一切都是我的錯。”紅衣的青年微擡起臉, 任憑冰冷的雨水敲打在自己光潔如玉的臉上,喃喃道:“陸清, 爲什麼,爲什麼你不告訴我實話?”
實際上東方不敗的語氣很平靜,幾乎沒有起伏。可是林平之卻偏偏覺得有一種錐心刺骨的悲哀傳來,少年也忍不住再次落淚。他發現,這一刻, 叱吒風雲、天下第一的大魔頭, 日月神教現任教主東方不敗像是忽然之間變成了一個垂暮的老人。纏綿透骨的雨水從他的臉上滑落, 沒人分得清那到底是雨水還是淚水。
“不對, 你說的不對!”良久之後, 東方不敗突然對林平之吼道:“陸清沒有死,我得到的消息是他被人給抓了。”林平之有點茫然地擡頭, 紅著眼,淚痕未乾:“真的?你沒騙我?”紅衣男子一臉欣喜,兩眼煜煜生輝:“陸清肯定還活著。”
“你說他被人抓了,是誰抓了他?”少年略帶急切地問道:“他們會對師父不利嗎?”東方不敗搖搖頭:“肯定不會!”
他說得斬釘截鐵,林平之有點不解:“爲什麼?”想到陸清還活著,東方不敗的耐心出奇的好,臉上帶著笑意:“陸清爲人和善,交往單純。抓他的人是在他差點被左冷禪殺掉的時候才動的手,以此看來,肯定不是他的仇人。”
少年理解不了,剛想問爲什麼,東方不敗笑了笑,解釋道:“若是陸清的仇人,根本無須抓人,只要在一旁看著左冷禪動手既可。”林平之恍然大悟,破涕爲笑道:“抓師父的人是要救師父,你說得對,師父現在肯定還活著。”少年迫不及待地道:“那我們現在就去把師父找回來。”
苦笑一聲,東方不敗搖搖頭:“到現在爲止,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誰抓了他。”少年眼裡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間熄滅,東方不敗道:“不用灰心,如果我所料不差,抓陸清的人很快就會自動現身的。”說完扭頭看著煙雨朦朧的西湖,湖上的畫舫精緻華麗,漂亮的歌女在畫舫上低吟淺唱。
聽了一會兒,東方不敗轉身便走。林平之亦步亦趨地跟著他,東方不敗的眼睛瞇了瞇道:“你跟著本座幹什麼?”少年臉上一紅,咬咬牙哽著脖子道:“師父不見了,我要跟著你找師父。”紅衣男子怒道:“不許跟著我,不要以爲你是他唯一的徒弟,我就不會把你怎麼樣。”
少年的脖子縮了縮,吞了吞口水,繼而挺了挺胸:“他是我師父,你是我師孃,反正沒找到師父之前,我就跟著你!”東方不敗愣了,剛剛那小子叫她什麼?師孃?
見東方不敗愣住,少年狡黠地笑了笑,“師孃”兩個字叫的更順口了:“俗話說‘一日爲師,終身爲父’,我父母已逝。現在師父不在,師孃最大。師孃若是要殺我,我也無話可說。”少年說完,閉了眼,一臉的視死如歸。
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教主大人沒想到林平之居然這麼無賴,打也不好,罵也不好,一時之間,英明神武的教主大人居然拿少年毫無辦法。
不能否認的是,小林子的“師孃”二字明顯取悅了教主大人。東方不敗的臉紅了,可是嘴角的笑意怎麼也掩飾不了。他突然發現,原來林平之還是挺可愛的嘛。
清咳了咳,教主大人道:“你願意跟著就跟著吧,只有一點,凡事都要聽我的。若是壞了我救你師父的大事……”少林平之見狀,立刻跪在地上,舉起右手,手心向前,拇指下彎:“我林平之發誓,若是不聽師孃的話,救不成師父,就讓我不得好死!”這一刻,柳眉杏眼的少年一臉虔誠,眼神清亮。
聽了他的誓言,東方不敗轉身親手扶起他,欣慰道:“陸清總算沒有看走眼,你武藝雖然不好,但是難得有一副赤子之心。”林平之有點受寵若驚,藉著東方不敗的手站了起來。少年突然發現,原來高高在上的教主大人其實也不是想象中那樣不近人情。
“師孃,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林平之問道:“我們現在是要去哪裡?”東方不敗又咳了咳,故作惱怒道:“咳咳,以後不許叫我‘師孃’,哪裡人最多,我們就去哪裡。”
林平之笑了笑,師孃害羞了。少年也不點破,反問道:“不叫‘師孃’,叫什麼?”東方不敗一拂袖:“隨你,反正不許再亂叫。”林平之臉上笑意更濃,恍然大悟般叫道:“不叫‘師孃’,就叫‘師母’如何?”
東方不敗一哽,他怎麼從來沒有發現,林平之這臭小子這麼可惡?跟他那流裡流氣的師父一樣,真不愧是兩師徒。嘆了口氣,教主大人認命了:“算了,你還是叫‘師孃’吧!”
撒花,歷史性的勝利,林平之PK東方不敗,小林子勝出!
其實林平之從小就是一個淘氣的小子,狡黠聰慧又愛惡作劇。後來由於家逢鉅變,痛失親人,被複仇的火焰給淹沒了,才變成了一個沉默寡言的少年。而陸清身體不好,又因爲各種原因而心事重重,少年在師父面前也不敢放肆。
雖然從前不待見東方不敗,但是對教主大人的心機城府,林平之還是服氣的。有他出手,相信定能救得師父,放下心事的少年突然發現原來“師孃”東方不敗其實並不是想象中那樣可惡,反而變得有點親切了。仗著陸清唯一徒弟的優勢,少年開始作弄起“師孃”來了!
“嘿嘿”笑了幾聲,林平之屁顛屁顛地跑上前,恬著臉道:“師孃啊,爲什麼我們要去人最多的地方啊?”對於少年,東方不敗罕有的表現出了極大的耐心,連他自己都有點驚奇。溫聲對少年解釋道:“我懷疑,我們可能陷入一個極大的陰謀之中了。有人想利用陸清來對付我,所以我才決定親自出山。我要讓那些幕後的人自己跳出來找我……”
見少年一臉驚懼,東方不敗安慰道:“不管那些人是誰,陸清現在的生命應該沒有危險。”頓了頓,教主大人的嘴角掛了絲深入骨髓的冷笑:“也許是我窩在黑木崖上太久,江湖上的人都忘記了,我是東-方-不-敗!”
林平之收斂了笑容,望著陰霾的天空,隱約覺得這天要變了!
“天香樓”是西湖旁邊最大的酒樓,建在一座湖泊正中。與其他酒樓相比,“天香樓”有雙絕,一是風景絕佳,二是菜品絕美。
菜還沒品到,但是這風景林平之是領略到了。樓高三層,打開精雕細刻的窗門,首先看見的就是如煙的綠柳與照水的菡萏。而且此樓前臨湖泊,後映波心,風動珠簾卷,雨打蛙聲聞。
東方不敗右手執杯,輕抿了一口西湖名茶“碧螺春”,放下杯子,笑道:“你和他還真是有師徒緣分,他愛美食,你愛美景。”林平之收回視線,坐下來,也小小地抿了口茶。對東方不敗笑笑,八卦道:“師孃,師父最喜歡的美食是什麼?”
把玩著瑩潤的細瓷茶杯,紅衣男子道:“沒有,沒有最喜歡的!”見林平之不解,他笑道:“你師父那人,只要是美食,都喜歡。酸甜苦辣麻鹹,是來者不拒。”說完,他想起當初陸清累得站都站不穩,還掛念著酒樓美食的樣子,不禁笑了起來。
林平之卻怎麼也笑不出來,就算東方不敗救出了師父,師父身上的毒又怎麼辦?這一點,東方不敗不可能想不到,但是他卻沒有提,林平之也聰明地沒有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