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間昏暗的房間,就著月光,能隱隱辨出暗室正中的紅影是東方不敗。“任我行準備怎麼對付我?”揹著雙手,東方不敗披散著一頭黑髮,漫不經心地笑道:“他真的走火入魔了?”
“是的,他的身體似乎很不好!還有,他想要找你的弱點。”刻板的聲音從陰影裡傳來:“他們可能會利用陸清來威脅你!”若是任我行此刻在這裡,必定大驚失色,因爲那個聲音正是屬於在他心目中對他最忠心的下屬的。
“哼!”東方不敗大怒:“任我行,你無恥!”黑衣男子有點遲疑道:“需不需要派人保護陸清?”東方不敗沉默了一下,忽然笑了:“不必,既然任我行想要找我的弱點,那麼就把我的‘弱點’拿給他看好了!要對付跳牆的狗,最有效的永遠還是骨頭。”
再說陸清,懷揣著雞肋的經書,雖然一路疾行卻沒忘記小心隱藏自己,終於到了黑木崖。他不敢讓別人知道自己回來了,小部分是因爲《九陰真經》,大部分卻是害怕任我行抓了他去威脅東方不敗。
趁著月色,仗著對黑木崖守衛的熟悉,陸清竟然毫無阻礙地來到黑木崖後山一處很隱秘的山洞——那本來是他無意中發現,到現在爲止,知道這個地方的也只有他和東方不敗兩個人。
小心的把經書藏好,陸清開始四處尋找東方不敗。然而他幾乎找遍了,卻並沒有看到教主大人,反而幾次都差點被守衛發現。最驚險的一次卻是他慌亂之下與一個守衛撞了個正面,好在葉生碰巧經過,幫他把守衛給敲暈了。
見到葉生,陸清開始還頗爲慌亂了一把,葉生是任我行的人啊,當初就是他與陸清合作,一起照顧“七星海棠”的。想當初陸清對擅長園藝又沉默寡言的葉生還很滿意,還毫無保留地傳授了對方很多關於□□方面的知識。
毫無預兆的,葉生卻出手敲暈守衛,陸清傻眼了:“葉生,你…”
“噓!”葉生卻把食指豎在嘴邊,示意陸清不要開口,等到又一對守衛過去,他才低聲解釋道:“是教主讓我來接你的。”陸清喜不自勝:“東方在哪裡?想不到你也是東方的人。”葉生笑笑:“跟我來!”
跟著葉生,陸清來到一處偏僻的庭院,指著其中一間房,葉生對陸清道:“去吧,教主就在那裡等著你!”
房間很暗,好在陸清在陰森的古墓裡待了一段時間,很快就適應了這種環境。就著昏暗的月光,拂開層層幃帳,陸清看到一個人側身躺著,面對著牆壁。見到朝思暮想的人,他忍不住把手放在對方的頭上摩挲,卻驚覺不對,那種手感,並不是東方的頭髮。
“給我拿下他!”突然四周燈光大作,牀上的人翻身而起,陸清大驚——那人竟然是任我行!看到突然不知從哪裡冒出的教衆,看著被光線反射出鋒利光芒的劍,陸清苦笑:“這種情形,怎麼那麼像狗血的捉姦在牀?”
任我行怒道:“陸清,你深夜潛回神教,夜闖教主寢宮,究竟意欲何爲?”聞言,陸清攤開雙手:“我一沒武功,二沒武器,教主你神功蓋世,智計卓絕,你說我來這裡要幹什麼?”
任我行啞然,向問天卻開口道:“神教上下無人不知陸清你醫毒雙絕,莫不是受人指使,想用□□謀害教主?”這句話說得再明白不過,這指使的人是誰,不言而喻。
陸清忽然怪笑道:“我說我是仰慕教主的風采,打算半夜偷香,你們信不信?”任我行一聽,半天說不出話,滿臉緋紅——不要誤會,那是氣的!
面對忽然化身採花賊的陸清,向問天也無奈了,只得示意把陸清押下去。但是他們都忘了替陸清搜身,對付一般的教衆,陸清根本就沒有費什麼力氣。半路上的一小瓶極品迷藥,夠那些教衆好好睡上很長時間了!
順利逃脫之後,陸清覺得黑木崖暫時是不能待了,他準備把《九陰真經》取出來一起帶走。不然若是東方不敗發現《九陰真經》,以他的性子,肯定忍不住會照著上面練,要是一個不小心給弄走火入魔了,咋辦?
不提陸清一路如何做賊似的取書,且說說東方不敗的情況!
已經是夏末秋初,庭院裡秋蟲的鳴叫讓東方不敗更加煩躁不安。事實上,他已經把自己關在房裡大半天了,沒有他的允許,也沒有什麼人敢來打擾他。而讓他煩躁的罪魁禍首此刻正靜靜躺在地上,那是一本線裝的,古舊的藍皮書。微風拂過,隱約能看到“XX寶典”字樣。
掙扎良久,東方不敗終於還是拾起那本書,用纖長白皙的手指把書翻開。扉頁上八個大字再次映入他的眼簾“欲練此功,必先自宮!”,稍稍停頓了一下,他還是略過扉頁,繼續瀏覽全書。
直到月光穿過有著菱花圖案的烏木窗,他才合上書頁,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喃喃道:“《葵花寶典》不愧寶典之名,可惜任我行卻打錯了算盤,即使我再如何癡迷武學,也不會爲了武功讓自己變成個太監。”
他本欲把書毀掉,然而轉念一想,卻又笑道:“寶貝再不好也是個寶貝,留著它也礙不了什麼事。”小心的把書收好,東方不敗豪氣萬丈:“任我行,哪怕你武功再高十倍,我東方不敗也不會懼你!”
打開房門,一眼就看見黑衣男子靜靜立在門外,東方不敗擡手示意他進門。
“任我行又有何異動?”東方不敗問。黑衣男子回答說:“陸清已經到了神教!”東方不敗瞇了瞇眼道:“任我行知道嗎?”黑衣男子道:“暫時還不知道。”點點頭,東方不敗笑道:“那就按計劃行事,把我的‘弱點’暴露在任我行的眼中。”
“陸清好像在後山藏了什麼東西。”將要退出去的時候,黑衣男子突然想起,告訴東方不敗。“他能有什麼好東西?”東方不敗笑道:“不用管,大概又是些莫名其妙的□□。”等到黑衣男子把門關上,東方不敗出門處理了一會教務之後,又忽然來了興致,想要看看陸清藏了些什麼寶貝,也往黑木崖後山走去。
任盈盈覺得彷彿是在一夜之間,這世界就變得面目全非了。
東方不敗與任我行之間的爭奪讓黑木崖上的氣氛緊張得讓人喘不過起來,年幼的任盈盈不明白這一切到底是爲了什麼。
尤其是今天下午無意中偷聽到幾個丫鬟正在談論要是東方不敗當了教主,任大小姐該何去何從?這讓心高氣傲又極其敏感的任盈盈大怒,然而又不願意與丫鬟一般見識。
她想要找爹爹和東方叔叔問個清楚,尋了半天,卻連兩個人的影子都沒有見著。一個人孤單地躲在僻靜的花園中,過往巡邏的守衛竟然沒有一個人發現她。
一方面是由於她本來年幼,身量未足,另一方面卻是極強的自尊心讓她不願意讓別人看見自己傷心的樣子,而刻意隱藏了起來。呆呆地望著天上的明月,這個時候她特別想念“知心哥哥”陸清。
很久之後,她才慢慢鑽出花叢。讓她驚訝的是,一出來就與一個人照了個正面——那人正是陸清。其實只要稍稍注意一點,她就能看出陸清的臉色慘白,兩隻眼睛也沒有焦距,雙脣更是毫無血色,夜風拂起他白色的長袍,在月光下的陸清看起來簡直像是一個瀕臨飄散的影子,只要輕輕一碰,就會化作青煙。
可惜大喜之下的任盈盈卻並沒有發現陸清的異常。她一把抱住陸清,把頭深深埋入陸清的懷裡,語帶哽咽道:“陸清,你到哪裡去了?爹爹不管我,東方叔叔不理我,難道連你也不要我了嗎?”
陸清遲疑地伸手摩挲著少女的頭髮,意識不太清醒地喃喃道:“盈盈,你不要哭,別爲令狐沖難過!”
任盈盈聞言方覺不對,陸清的聲音太過低沉,而且說的內容也莫名其妙,簡直就是不知所謂。擡起頭,發覺陸清的臉色很不好,任盈盈大驚:“陸清你怎麼了?”然後眼睜睜地發現,陸清竟然就這樣在她面前軟軟地倒了下去!
陸清怎麼了?
要是有人這樣問他,他肯定會苦笑一聲:“沒什麼,我只是失戀了!”
陸清本來的打算是攜著《九陰真經》離開黑木崖,他也成功的潛回了秘密山洞,拿了經書正打算跑路,卻聽到有人的腳步聲,慌亂之下,陸清只好又折轉回去,並且小心地把自己給藏好了。
這山洞本不該有第三個人知道,但是從腳步聲判斷,陸清肯定進來的人並不是東方不敗!陸清很納悶,光憑腳步聲,陸清也聽不出具體是誰,他不敢輕舉妄動,只是更加小心的控制著呼吸,祈禱對方不要發現自己,並且緊緊捏住了“清風”的瓶塞!
正在陸清緊張萬分之時,又有一個人進了山洞,陸清大喜,禁不住就要衝出去——來人是東方不敗!
“教主!”先前進來的人開口道:“計劃出現了失誤,陸清已逃脫!”聽到自己的名字,陸清止住了邁出的腳步,然而他卻不敢去想這簡單的一句話包含的深意!只是覺得自己彷彿被人從頭澆了一身涼水,心臟開始不受控制地收緊,腦子也開始混沌。
“知道了!”東方不敗語帶嘲笑:“任我行,別怪我不給你機會,我把‘弱點’送給你,是你自己抓不住的,可不要怨我呵!”這話一說完,東方不敗就重新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緒:“你先回去,繼續留在任我行身邊打探,有最新的消息立刻來回報我!”頓了頓,東方不敗補充道:“還有,不管怎樣,讓人找到陸清,儘量保證他的安全!”
“要是保證不了,是不是我就該爲了你的野心去死?”東方不敗一驚:“陸清,你……”若說陸清先前還有所懷疑的話,那麼看到跪在地上的黑衣男子那張熟悉的臉,陸清卻百分百肯定——這一切都是東方不敗設的局,而自己很不幸地淪爲了他的一枚棋子!
因爲那個黑衣男子不是別人,正是騙他進入任我行寢宮的葉生!!
“陸清,你,你怎麼會在這裡?你聽到了什麼?”東方不敗有點慌亂,而陸清的臉色慘白若紙:“該聽到的,不該聽到的我都聽到了!”東方不敗忙道:“陸清,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怎樣?”指著葉生,陸清嘲諷道:“你敢說你沒有算計我?你敢說這一切都是他的主意,而你並不知情?”苦笑一聲,陸清也想這樣說服自己,自欺欺人地說一切都與東方無關,所有的事情都是那些手底下的人在搞鬼,就像宋□□的陳橋兵變,黃袍加身一樣。
葉生見狀立刻非常知趣地自行離開了。東方不敗沉默片刻,慢慢說道:“陸清,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怕老實地告訴你,不錯,葉生是在我的授意下故意讓你被任我行抓住的,可是那是在我能確定你不會受到傷害的前提下才進行的計劃。”
他抓住陸清的肩,眼神慢慢變得灼熱:“陸清,任我行幾乎被我架空了,他的身邊也都換上了我的人,如今我只需要一個契機,整個日月神教就是我們的了。”
而陸清只是冷冷地看著眼前這個完全被野心支配了的男人,嘲笑道:“契機?什麼契機?不過是你東方不敗奪宮的藉口罷了!還有,就算你真的當了教主,這日月神教也不會是我們的。”
嘆了口氣,他忽然覺得心灰意冷:“我只想問你一件事,東方不敗,在你的心中,我到底算是什麼?”
“什…麼…算是…什麼?”東方不敗支吾道:“陸清,你知道的,我…我喜歡你!”說完這句話,他的臉頰緋紅,直直地望著陸清,眼神狂熱:“我需要你,陸清,我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只要我們兩人聯手,整個神教,整個江湖,甚至整個天下都是我們的!”
“你的喜歡是什麼?像是喜歡小貓小狗?還是像喜歡你七個小妾?”陸清搖著頭:“東方,我很失望!男人有野心有抱負,這是好事,我能理解,可是你……”陸清苦笑一聲,說不下去了。
東方不敗不解地望著陸清:“我喜歡你和我想當教主並沒有衝突啊!陸清,我一直以爲你是明白我的,難道,難道你不願意我做上教主之位?”
沉默良久,陸清淡淡地說:“我們之間無法溝通,我只想一個人安靜地呆一會兒,你先出去吧!”看到陸清少見的堅決,東方不敗無奈之下只得先出去了。
待東方不敗走出山洞,陸清緊緊地按著左胸,只覺得心尖一陣陣地抽疼,像是患了心臟病的人一樣,呼吸困難。
東方不敗在山洞外徘徊了很久,越想越不安,終於還是小心翼翼地進入山洞,然而讓他吃驚的是,整個山洞並沒有陸清的蹤跡,除了一張放在石頭上的紙——他竟然就這樣偷偷地溜走了?
打開紙條,東方不敗見到上面寫了一首詞: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驪山語罷清宵半,夜雨霖鈴終不怨。
何如薄倖錦衣兒,比翼連枝當日願。
字跡凌亂,顯然寫字的人心裡很不平靜,緊緊捏著紙條,東方不敗心裡越發不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