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來歷不明的老者年齡雖大力氣卻不小,提著陸清這樣的成年男子居然一口氣奔出福州城
。出城後也不稍做停留,反而一路盡撿那少有人跡的崎嶇山路而行。也虧得他早早點了陸清的穴道,否則陸清非吐出來不可——這娃從小啥都暈,暈車暈船暈機,除了不暈血。
待到陸清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中午,睜開眼他還有點迷糊,不知身在何方,仔細看才發現不是醫館的房間,而是間陌生的屋子。
這屋子裝飾得很素雅:繡著白色梅花的被子隱隱透著幽香,透過紅梅的蚊帳,他看見一面古樸的銅鏡靜靜的立在紫色的檀木桌上。不遠處的香爐還冒著縷縷青煙,也不知燃著什麼,香氣清冷,沁人心脾。
陸清大驚,馬上從牀上坐起來。雖然搞不清狀況,也不敢再在牀上呆著了。這分明是哪位姑娘的閨房,他知道在這個時代對女子的名節是非常看重的,他也沒有膽子去挑戰整個社會的價值觀。
“小娃娃,睡舒服了?”正在這時,那枯槁的瘦小老人推門進來了。陸清看見他不由一楞,心道:“也不知這人是何人,抓我到這裡來要幹什麼?”
不待他開口詢問,又有人推門而入,陸清發現那是一個一身雪白的女子,雖然能夠看出年齡已經不小了。但是肌膚晶瑩,身材高挑,面容清麗,看得出還很有幾分姿色,但是現在卻柳眉倒豎,怒氣衝衝:“師兄,我是要你去找那種藥材,你找不到也就罷了,居然帶一個男人回來,還放在我的牀上?”
那老者似對這女子頗爲忌憚,聽她說完忙解釋道:“你不知道啊師妹,這小娃娃的醫術邪性得很,我親眼見他拿刀剖開人的肚子,然後又縫起來,手法嫺熟得緊,必不是第一次幹這事。”
說完還朝他師妹露出一個討好的笑,陸清心裡一寒:“初見這老者見他鬼氣森森,還當是燭火的緣故,現在看來倒不盡然。他長得這麼醜,居然有個如此漂亮的師妹。”
那女子聽完方正眼看向陸清,突然“咕咕”的聲音傳來,陸清臉紅了,那師兄妹二人先是一怔,然後俱笑起來。那師妹微微止住笑後說:“昨天山下的獵戶送來些鹿肉,我弄好了,你和師兄去吃了吧。”那老者搓搓手喜不自勝道:“嘿嘿,師妹,你不生氣了?”他師妹狠狠瞪了他一眼,也不答話,轉身先行出門去了。
不得不說,女子的手藝很不錯,色香味俱全。陸清和老者把那鹿肉吃得精光還意猶未盡。待飯吃完,老者詢問陸清是何人?師從何人學醫?陸清爲難地回答:“我叫陸清,是桃蹊村人,至於一身醫術,師門有命不能告知,萬望恕罪。”
他總不能說自己是xx醫科大畢業的,若是那老者刨根問底,難道他還能說自己是穿越的不成?想想自己是在武俠的世界,一句“師命難違”就可以堵住別人的問題,要知道那時候門戶之見很嚴重,各行各業都嚴禁偷師學藝,陸清這樣說也沒錯。反正他也看出來老者和女子都不是心底很壞的人,斷不會逼他。聽他這樣說,老人果然不再詢問。陸清大大地舒了口氣。
“鐵柱,你可知陸清去了哪裡?”鐵柱正在路上慢慢地走,忽然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問道。
他先是一驚,慢慢擡起頭向來人擠出一個僵硬的笑:“陶…陶溪?…不不…陶大俠,早啊,幾時回來的?陸先生不是去找你…了嗎?”他親眼見過陶溪殺人的樣子,心裡害怕得恨不能轉身就逃。
陶溪也不管他心裡怎麼想:“找我?”他有點愣住。“是啊,陸先生昨天就去了城裡找你,你沒看見?”鐵柱好奇地問道。陶溪也不回答他,轉身徑自向福州城的方向走去。鐵柱也不去計較他的態度,也反身走了回去——他那是嚇的。
原來陶溪過了段時間花天酒地的生活之後,慢慢地竟覺得空虛起來,他漸漸開始懷念在桃蹊村的生活,牽掛起陸清來。但是他本來爲人很有幾分骨氣,想起自己是被陸清趕走的,心裡始終不是滋味。
然而終於擋不住心裡的念頭,暗道:“我神不知鬼不覺地回去,看看就走,不讓他知道。”在一個夜晚他悄悄的回到桃蹊村,但見小屋門扉緊閉,摸進房間卻發現陸清不在,他心裡一時也不知是失望還是慶幸。那個時候陸清正被挾持一路飛奔在偏僻的山路上,當然陶溪是不知道的。
他在廚房胡亂給自己弄了些吃食,躺在窄小的牀上不知不覺竟然睡著了。醒來已經是第二天,陸清還是沒有回來。陶溪有點擔心,他知道陸清的生活一直很規律,而且陸清也沒有什麼親戚朋友來往。正當他糾結著是不是去找人問問,鐵柱剛好走了過來。
陶溪一路打聽到“百草堂”,見到餘神醫,知道陸清被人抓走了,心裡很是自責。暗想若是自己不和他慪氣,他也不會獨自來尋自己,也就不會被人抓去,如今生死未卜。不知抓他的是何人,有什麼目的。他越想越不安,剛踏出房門就精神恍惚地撞到一個正進門的男子身上。
“幹什麼?看著點路。”男子提醒他。“對不起。”陶溪擡頭,更是恍惚,那張臉似乎在哪裡見過?那是一個雙目炯炯有神,身材魁梧的中年漢子。
來人看見他驚喜萬分,指著他的臉驚道:“上官兄弟?你怎麼在這裡?”這一聲恰似打開了記憶的閘門,一幕幕過往在腦海裡飛快閃過,他終於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日月神教青龍堂堂主上官雲。他遲疑地指著漢子道:“童長老?”
叫“童長老”的人正是日月神教風雷堂堂主童百熊。大力地拍拍他的肩,童百熊道:“上官兄弟,你怎麼在這裡?好久都沒看見你了。嘿!走,帶你去看看新任的副教主。”上官雲奇道:“副教主?教主什麼時候任命的?是誰?”
童百熊“嘿嘿”笑了笑,說:“你不在教中之時教主任命的,也剛剛上任不久。我和他一起到的福州,他如今正在對面的茶樓,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上官雲看他一幅迫不及待的樣子,忽然心裡一動,想起一個人來,道:“莫非是…東方不敗?”童百熊不答,但是那笑容更是燦爛。上官雲知道自己猜對了,心裡在想道:“這東方不敗雖然年齡不大,入教時間也不長,但是做事認真,心性狠絕,城府極深。我失憶前他也不過是風雷堂一個小小的副香主,也不知這段時間他做了何事,居然成了副教主。”
“天然居”的小二偷偷觀察靠窗而坐的客人很久了,客人坐的正是昨天書生樣神醫坐過的位置。客人也是一個很好看的男子,具體怎樣好看小二說不上來,反正和昨天的少年神醫一樣好看,福州城裡最近來的人怎麼都這麼好看啊!小二有點感嘆。不經意瞄到又有兩個客人進門,忙殷勤地迎上去:“客官裡面請,要吃點什麼?”
“把你們拿手的點心上兩碟,再來一壺鐵觀音。”上官雲道。進門的客人正是童百熊和上官雲。
上官雲在進門前就已經看見東方不敗:那人頭髮極黑,劍眉星目,鼻極挺,脣極薄,長身玉立,氣質不凡。一身紅衣,姿態悠然,風度翩翩,居於鬧市也猶如鶴立雞羣,何況在沒有多少人來的茶樓?
童百熊等不及向東方不敗打招呼就拽著上官雲一屁股坐在東方不敗身旁。“東方兄弟,你看真巧,我出門就撞到上官兄弟。”童百熊大大咧咧地說道。上官雲站起來恭敬道:“東方教主。”
東方不敗看了他一眼,道:“上官堂主。”上官雲覺得那一眼看似隨意,卻暗含深意,恰是看透了他內心最隱秘的事,讓他無所遁形,心道:“難怪任教主要破格提拔他任副教主。”
童百熊又道:“上官兄弟,我方纔見你神色不安,可是出了什麼事?”上官雲就把最近一個月來受傷失憶遇到陸清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當然隱瞞了“劫富濟貧”的事。又說不知陸清被什麼人抓走了,這人海茫茫也不知從何找起。童百熊問道:“陸清可是治好‘腸癰’那人?”
上官雲說是,童百熊說:“那巧了,我和東方兄弟也在找他。”上官雲聞言吃驚道:“你們找陸清有何事?”東方不敗笑著說:“不過是童大哥和人打賭,要找個醫術比平一指高強的人出來。”上官雲問道:“‘殺人神醫’平一指?”童百熊有點訕訕:“正是,不過可惜,卻不知道陸清被何人所抓。”
東方不敗品了口茶,放下茶杯,慢慢地說:“那倒未必,不出所料,劫人的應該是‘鬼醫’高軒。”上官雲道:“何以見得?”東方不敗說:“如你所說陸清是個沒有武功的普通人,而且性格溫和,那就不可能是與人結仇;然而從破開的窗戶可以看出抓他的明顯是個武林中人,而且是在他治療病人之後,所以抓他的是武林中對醫術感興趣的人;而這種人只有兩種:要麼是家裡人或者自己身患疾病,要麼是單純對醫術有興趣的人。而且在童大哥走之後,我已經讓教中弟子打聽到昨天‘鬼醫’高軒曾經在福州城出現過。”
童百熊問道:“你怎麼肯定是高軒而不是家裡或者自己患有疾病的人呢?”東方不敗笑著問:“上官堂主剛剛說過陸清被抓走的時候餘神醫在幹什麼?”童百熊不解地回答:“送宵夜啊。可是這跟陸清被抓又沒有什麼關係。”東方不敗道:“求醫之人,對醫者是相當尊敬的,所以才說是‘求’醫,然而抓陸清的人甚至連飯都不讓他吃,這是‘求醫’的態度嗎?”
他說完安慰上官雲說:“據我所知。‘鬼醫’雖然行事怪異,爲人卻很有些俠義之心,你也不用太擔心。”童百熊抓了塊點心遞給上官雲:“上官兄弟,你也吃點東西。嗯,東方兄弟就是聰明,說得很有道理。”
然而上官雲哪裡吃得下?他想:“東方不敗豈止‘聰明’?簡直就是算無遺策,說是諸葛再生也不爲過。”再看童百熊吃得香甜,暗道除了這個吃貨,估計也沒人待能在心機這樣深的東方不敗的身邊還能安之若素。暗想:“任教主也是慧眼識英雄,東方不敗確實厲害。不說武功,單單是這份心計就讓人不得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