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歲的榊月音現在是什麼樣子?大學畢業的三年時間裡, 攻下了碩士學位,有自己的事業,還有一個維持長達七年的婚約, 或許變成熟了, 但大多時間忙碌得沒有去思考什麼事情是最重要的。
七年的婚約曾經轟動一時, 被人所羨慕;曾經成爲上流社會人們的談資, 想要挖出婚約不履行的隱秘, 而現在恐怕已經漸漸被遺忘。
結婚意味著什麼,也許在你面臨它時纔想到要逃避,因爲年齡不成熟?因爲事業不穩定?因爲未來不明確?但是身邊婚後生活十分甜蜜的例子很多, 百合子和比呂士去年完的婚;勇美淑女學院畢業後就結婚了,她和宍戶學長過得很幸福;優入行服裝設計後就不靠家裡了, 現在和大石學長同居, 關係十分穩定, 所等得不過是事業再穩定一些再結婚而已。
以上,是我在優紀咖啡廳看到朝香和亞久津時腦子裡的想法。朝香已經是一個幼兒教師了, 亞久津還沒有正當職業,只是偶爾在店裡幫忙。
推門而入時,門口依然會發出清脆的風鈴聲。
“月音,你怎麼來了。”吧檯後面的朝香擡起頭,頭髮鬆鬆地梳著, 和暖的溫柔裡帶了一絲成熟的味道。
我在吧檯前坐了下來, 看著朝香微微一笑, “來看你, 順便找亞久津談些事情。”
在不遠處的亞久津停下了正在把玩打火機的手, 側目而視。聽說這傢伙已經把煙戒了。
“找仁嗎?”
我點點頭,拿出一份文件。“我想請亞久津擔任道場的教練。”
“沒興趣。”亞久津並不打算聽我把話說完。
“仁……”朝香欲言又止。
我把文件放在亞久津面前, 說:“沒想你會馬上答應,但是亞久津,你難道不想跟朝香結婚,對她負責嗎?”
亞久津沒有說話,朝香也是。我不打算對他們之間的問題多做評論,請亞久津來道場一方面是爲朝香考慮,另一方面道場也確實需要新風格的教練加入。上次與日吉家的武道切磋,松濤流被壓了一籌,到現在我仍然耿耿於懷,我可不希望下次與若碰面的時候還輸給他。
“這裡面有東京松濤館的資料,還有一份簡歷,如果有意願填好後可以交給我。亞久津,這份工作很適合你,彈性工作時間,我保證,道場絕對不會對你有太多約束,你的其他要求,我們也可以儘量滿足。”多說無益,我將條件講清楚就打算離開,“你可以和朝香商量一下。”
“月音,我送送你。”朝香抱歉地對我說。
“不用了,改天再見好嗎?”
朝香點頭,然後目送我離開。剛出了咖啡廳電話就響了,一個陌生的號碼,好像是公用電話。
接起電話,一個興奮又熟悉的聲音鑽進我的耳朵,“月音,我回來了!快來機場接我!”
簡短的幾句話對方就掛斷了,我當然知道是誰,在我認識的人中,性格如此跳脫的只有高橋禮子,這個傢伙和我們已經失去聯絡半年了。
大學畢業從維也納回來的禮子在東京工作了兩年後忽然說要去法國深造一年。當時所有人原因都沒有高清楚她就走了,之後半年前,千石失魂落魄地找到我,緊張地說聯繫不到禮子,大家緊張了一個星期後,除了從她家人那裡知道她很好以外,沒有人可以找到她。
現在,突然回來了,她讓所有人,特別是千石情何以堪啊!
在機場休息室裡見到禮子的時候,她容光煥發的臉上有了藝術家的氣息,我有點認不出她來了。不過……在她毫無形象撞進我懷裡的時候,她還是她,惡女高橋禮子回來了。
接近中午,我們兩個一起吃了飯,然後禮子強迫我推掉下午所有的行程陪她去一個地方。
她想去的地方是千石任教的大學,千石是這所學校體育系的助教。我不否認禮子對千石的感情,但是這個時間突擊檢查……
“你確定只是來看看千石?”我對禮子的行爲持懷疑態度,如果想他,不是該第一時間通知他來接機的嗎?
大學的林蔭道上,禮子故作輕鬆的轉過身,“不然呢?”
“不知道。但我不清楚自己應不應該陪你來。”
“對了,千石好嗎?”禮子看著前面校舍有些出神,卻突然問了一句。
我無奈的嘆了口氣,“是不是你該自己問他過得好不好?”禮子沒有回答,但是看她的表情我又不忍心在責怪她,“你也知道千石的性格,與你失去聯繫,過了一個月的悲慘生活之後就活過來了。”
禮子沒有看我,仍是盯著同一個方向,我好奇地看過去,有兩個人正往這邊走。其中一個人是——千石!他身邊是一個年輕有活力的女孩,看樣子是這裡的學生。
千石在漂亮女孩子面前最容易得意忘形,兩個人有說有笑,他們走得很慢,距離我們還有一段距離,所以聽不太清楚他們說些什麼。
我留意了下禮子,她一點表情也沒有,望著前面的兩個人越走越近。這樣碰到恐怕不好,我拉著禮子躲到了一個大樹後面。
奇怪的是,剛纔還有說有笑的兩個人,現在忽然變得很沉默,千石不自在地東張西望,旁邊的女孩子害羞的低下頭,好像在認真考慮什麼,有點緊張的樣子。
等了一會兒,女孩子小聲說了句話,千石愣了一下,然後也說了些話。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又有了變化,不知道千石說了什麼,女孩的情緒越來越激動,甩開千石的手,大聲叫了起來:
“老師騙人!你根本沒有女朋友,一年來,你身邊都沒有女人!”
千石神情自若,十分很平靜,只是溫柔地說:“有的,我在等她回來。”
女孩傷心流著眼淚離開的模樣讓人看了心裡不是滋味,不知道禮子作何感想,我回頭看了一眼,發現身邊的人已經不見了。
我微微一愣,才發現禮子已經走到了千石面前。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千石摸著臉頰懵然地看著眼前的人。
木然的表情慢慢變成了熟悉的笑臉,雖然眼中閃著淚光,但千石卻笑得燦爛地抱住禮子,“你終於回來了,我知道你捨不得我。”
我站在樹後沒有出去,揉了揉越來越模糊的眼睛,轉身離開了學校。
……
天氣很好的週六下午,我獨自坐在一間咖啡廳裡打發漫長的時間,含在嘴裡的柳橙汁好像失去了往日的甘甜,變得索然無味。想起千石和禮子,忽然很想念景吾,但是在剛纔的電話裡他拒絕了和我共進晚餐,理由是晚上有個會議要開。
不只是千石和禮子,今天看到亞久津和朝香的時候我也很受打擊,我才注意到自己快兩個星期沒有跟景吾見過面了。我真的很忙嗎?還是自己的戀愛進入到了瓶頸期?
但是兩個星期以前我們還是保持著即使再忙每天也要見一面以上的約定,這是景吾從美國回來後決定的。我仔細回想了很久,也想不出他可能鬧彆扭的理由。
儘管現在無所事事,我卻一點也不想工作。既然他沒有時間,也許我該回神奈川放鬆一下。抱著這個想法準備離開的時候,電話響了——天宮信孝,我記得自己有和他約法三章,工作以外我們不聯繫。
“如果有時間,陪我參加一個晚宴好嗎?”
本來要拒絕的,但是聽說這場晚宴是東京非常重要的商政聚會,我腦子裡敲響了警鐘。是這樣的話,景吾怎麼可能不參加?他說的會議如果就是今晚的晚宴,他不是應該要我陪同嗎?
我急於求證答案,所以答應了。“好的,我有時間。”
……
透過天宮信孝的車窗,我看著朦朧的月色有些恍惚,不知道一會兒在晚宴上會不會看到他。
“在想什麼?”天宮信孝的聲音打破了車裡的沉寂。
我打起精神,“你還沒有告訴我這場宴會重要在哪裡?”
“天宮家和佐本家的聯合,難道不讓人大跌眼鏡嗎?”天宮信孝的語氣就像在說與自己無關的八卦。
“兩個政要之家?我記得前不久報上還登過兩家發生摩擦的新聞。”
“美佳即將成爲佐本家的女主人。”
聽到他這樣說,我吃了一驚。天宮美佳終於要結婚了,她已經取消過兩次訂婚,當然,即使這樣,也少不了男人們對她趨之若鶩。“聽說佐本一木是政界新秀,史上最年輕的議員,38歲,離異。”
天宮信孝聳聳肩,“無所謂,反正他沒有孩子。12歲的差距對美佳不構成問題,對我父親而言,比起60多歲的老頭子或者20多歲乳臭未乾的小子,佐本一木成熟穩重纔是上選。”
“他們之間有感情基礎嗎?”我知道自己問了一個很傻的問題。
結果引來天宮信孝的一陣發笑,“對不起,我沒有惡意,我想除了你沒人會關心這個。”他又感慨的笑了笑,“佐本一木據我所知本身清白,不搞私下交易,但他很聰明,喜歡借勢用人。我想,如果哪一天,她征服了美佳,我父親要得不償失了。”
我發現,他今天的心情很好。
我挽著天宮信孝的胳膊踏上通往宴會的臺階時,不自然地攏了攏身上的披肩。旁邊的男人低笑一聲:“別緊張,我說過,你穿這件衣服會成爲焦點。”
“你身邊有許多女人,爲什麼邀請我?難道不怕我砸了你妹妹的場子?”我和天宮美佳的事,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身邊的男人看著我,好像第一次帶了認真的情緒,“如果我說,我兩個星期前得到了邀請函想邀請你,只是怕你拒絕而拖到今天,你會信嗎?”
當然不會,出了名的花花大少大概是挑花了眼而選擇了比較省事的方式。我沒有直接回答,只是問:“爲什麼這樣看我?”
“我說了,你今晚很美。”
“謝謝,我們可以繼續走了嗎?”
天宮信孝立刻換上迷人的笑容,“當然可以。”不過,他下一句話讓我有想揍他的衝動。“我只是碰運氣邀請你一下,沒想到你沒有陪跡部景吾出席卻陪我,你說如果被他看見會不會氣瘋了?”
宴會廳裡賓客雲集,儘管每個人都盛裝出席,但是宴會的主角永遠是人們圍繞的中心。天宮信孝帶我走入了中心,我看到了景吾,也聽到了身邊某人得逞的笑聲。
他身邊的女伴一襲白色墜地晚禮服,左邊的香肩裸露,右邊肩頭的手製團花十分別致。我們見過,傍晚選禮服時,這位小姐以跡部財團的名頭搶了我看中的衣服,結果現在身上銀紅墜地的性感禮服是天宮信孝選的。
“父親,佐本先生。我來介紹一下……”
我帶著假笑跟天宮信孝一起向面前的兩位點頭問好,裝作看不見旁邊一雙怒視的眼睛。
天宮美佳還沒有出現,最大的主角一定要在最佳時間露面,否則她一定不介意在他哥哥與景吾的對話中讓我更難堪。
“跡部,好久不見,不介意介紹一下你身邊這位美麗的小姐吧?”天宮信孝的注意力永遠在女人身上。
“她是我的秘書。”他看著我的眼睛回答。
我看了看他的秘書,不冷不熱地說:“又見面了,你好。”
對方還來不及回答就被天宮信孝搶了話頭,“美麗的小姐容我介紹一下,我的女伴就是你老闆的未婚妻~”
這人話真多,特別還將‘未婚妻’三個字咬地很重,我擡腳就踩了下去。
結果聽到天宮信孝的悶哼,讓我心裡爽快了不少。
“咳咳。”天宮看了看我和景吾,向秘書小姐發出邀請,“跟我跳支舞吧。”
與其說是邀請,見景吾不反對,天宮信孝強行拉走了秘書小姐,他是在幫我嗎?
我們兩個站在原地對視了半天,他不說話,而我更是不知道要從何說起,只能氣悶提著裙子離開。
說實話,在看到千石和禮子相擁的一刻我的心情相當複雜,我也有過相似的經歷,然而下午接到禮子說要結婚的電話時,我心裡卻變得有些難過。他從美國回來也說要結婚的,當時我沒有答應,可是過去的三年裡,這個話題再沒有被提起過,現在大家都要結婚了!而他居然真的不告訴我就隨便帶個女人蔘加別人的訂婚宴!
陽臺的晚風吹到臉上有種涼涼的感覺,我吸了吸鼻子,真是沒出息,爲什麼要哭呢。
溫熱的氣息噴在頸間,下一刻投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我知道是他,他從背後抱住了我。
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你知道嗎,我最近居然會羨慕別人。”
羨慕別人?這是他半個月鬧彆扭的原因?我悶聲問:“爲什麼?”
“半個月內,我收到了三封喜帖,我羨慕能結婚的人。”他從沒跟我說過這樣的話,也從沒有這樣失落的時候。
“禮子要結婚了。”我平靜地告訴他另一個喜訊。
他有一陣的沉默,“哦,高橋禮子和千石……”
“我們也結婚吧。”我靠在她懷裡說。
夜風吹過,我捋了捋自己的頭髮,轉過身看他。
他愣愣的,一點反應也沒有。
推了推他,我問:“不想結婚嗎?”
他終於有了反應,緊緊抱住我,失去了往日的冷靜“你願意結婚,明天也可以。”
我忍不住笑了,原來他這麼想結婚啊。“這次,都聽你的。”
“那當然!本大爺心甘情願被你綁住,你卻讓我等了這麼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