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籠上了一層陰鬱的灰白色,往日色彩斑斕的世界好像瞬間失去了最鮮亮的色彩。我很重感情,卻不輕易付出,一旦付出就百分百信任。但事實證明,我失敗了,必須承受後果。這樣情況下的冷言和諷刺,我的心在逐漸麻木的同時也在苦苦的忍耐和支撐,不知道何時會倒下。曾經一樁樁的瑣事、煩惱好像都甦醒了,一起折磨我的腦細胞。
也許我和絃一郎的問題並不能歸結於‘信任’與否,但我順理成章不假思索地這樣定義了,因爲我沒有力氣去撥掉外皮,由現象看本質。我們冷戰了,可能只是我單方面的,從那天起再沒去真田家。
與班導山田談過之後,他默許了班上的‘孤立行動’。相交於之前在別人羨慕嫉妒恨又無可奈何的目光下有點暗爽和不在乎,現在要面對敵視的隔離與驅逐,要忍耐那些看異類的目光,卻一點也不好受。
比呂士和百合子找我談過,都被我以‘不想說這個話題’擋了回去,雖然如此,百合子還總是三天兩頭地來纏我。從她那裡我多少了解了一些情況:弦一郎從官方途徑第一時間否定了傳聞,之後網球部所有正選多少對各自的後援團進行了旁敲側擊,希望杜絕‘暴力事件’,否則不排除取締後援團的可能。
這樣的舉動是否有成效要看以後的情況發展,目前來講我沒有碰到惡□□件,但不排除從不間斷的惡作劇。至於弦一郎,雖然他做了許多奇奇怪怪有反常態舉動,我依然不打算原諒他。
即便沒有大事件,每天收拾無聊的爛攤子也要讓人抓狂了。滿地凌亂的書本、丟失的作業、儲物櫃中不翼而飛的白球鞋……我在忍耐。書掉在地上我撿起來;作業丟了,我以最快的速度在老師檢查前再寫一遍;至於球鞋,我天天帶著它上下學。
幸好身邊有朝香,她不像百合子總是想要讓我開心,只是默默地陪著我,她的體貼和理解總能讓我再煩亂中有一絲清靜。
這次的事件與上學期不同,兩個星期過去了,在有人維護和我的淡漠下仍然沒有減弱的跡象。一直沒有見弦一郎,現在談不上誰躲著誰了,只是一直這樣好嗎?
很多事情來得太快,也不給人喘息的機會——幸村哥哥突然病倒了。他的病很嚴重,幸村家對幸村哥哥的病情諱莫如深,連百合子都不十分清楚,只知道需要動一個大手術,風險很大。
掛斷百合子電話直奔醫院的路上,我哭了,爲自己也爲幸村哥哥,看來心裡積壓的事情太多,需要宣泄一下。
來到醫院,病房中只有幸村哥哥、百合子兩個人,看到堆滿的慰問品心裡卻們的難受,大家都來過了吧。
“幸村哥哥,我來看你了。”把鮮花送到他懷裡,臉上帶著硬撤出的笑容。
“謝謝,小音。”他溫柔的笑了,招呼我坐。
我點頭坐下,仔細看了看幸村哥哥。他有些蒼白,但眸子依然清亮,我的心稍稍放下來。
因爲沒有人說,我也沒仔細問清楚幸村哥哥到底是什麼病,我知道他會好起來,問了無異於加深他的心理負擔也就算了。
“花真漂亮,百合子,去把花插起來好嗎?”幸村哥哥把花遞過去,百合子拿著花和花瓶出了病房。
病房裡有一瞬的安靜,不知爲什麼我很想打破這讓人憋悶的情景。
“幸村哥哥,你的情況如何?”真想打自己一下,明明打定主意什麼都不問卻一下子問得這麼直接也不會婉轉一點。
幸村哥哥沒有介意,脣邊帶著笑意,平淡的告訴我:“醫生還在檢查,有可能轉去東京的醫院。不用擔心,我會好起來的。” 不帶情緒的聲音裡夾雜著堅定。
他又笑了一下,好像在安慰我,這樣的溫暖的笑容讓我心裡酸酸的,低下頭不敢看他。突然,他說:“小音,能拜託你一件事嗎?”
“好,什麼事我都答應的!”我趕緊擡起頭。
“替我照顧百合子,你知道她的個性,整天迷迷糊糊的。”
不由得一楞,還是第一次見他這樣鄭重的表情,我堅定地應下了“我一定會的,幸村哥哥是個堅強的人,你一定會很快會好起來的。”
幸村哥哥見我答應,安慰地笑了笑,眼中一閃而過的情緒讓人有點迷茫,他低頭沉吟了一下,忽地對我說了一句:“小音,你要堅強。”
定定看著眼前虛弱但美如星辰的男生,我失了神,幸村哥哥一直都很好,爲什麼要他受這種病痛的折磨,他應該站在球場上去綻放自己的光彩與激情,那時的他是多麼的撼動人心。
百合子把花瓶擺在了窗臺上,房間內有了一絲生氣。我們聊了一會,幸村伯母來了,她讓百合子回家休息,於是我們一起出了病房。
其實我根本沒有弄懂幸村哥哥話裡的意思,他是因爲我在學校的情況而憂心。後來也漸漸明白了他讓我照顧百合子的用心,只是我沒有堅強到最後,什麼也沒做到。
……
儘管我對所有事失去了耐心,但還是無意中發現了朝香手腕的瘀青。
“朝香,你的手怎麼了?”
她拉了拉衣袖,有點不敢看我,“沒什麼。”
“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真的沒有,月音你太多心了。”
近來朝香很奇怪,精神有些恍惚,有時下課會找不到她人,上次不知怎麼搞的全身亂糟糟的,我問她,她說自己不小心摔到了。我在疲於奔命的應付身邊這樣那樣的事,幸村哥哥的病情讓我的生活更加混亂了,也許我疏忽了朝香,難道是她或者她家裡出了什麼事?
我的猜測沒有得到證實,因爲朝香一直在迴避,她只說不用我擔心,但她奇怪的地方卻越來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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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有一天。
“那個,榊同學……”
我奇怪地看著班上出了名靦腆懦弱的同班同學麻麻原,她的性格跟她的姓很像,有些麻煩,不過她從沒和我說過話。
“那個,我好像看到小松同學被幾個學姐帶走了。”她說完最後一個字時,人已經跑開了。
會有這種事,難道朝香最近的不對勁跟這事有關?
也顧不得自己的表情又多嚇人,我拼命地在校園裡四處尋找,直到在兩棟教學樓之間的空檔裡看到了被欺負的朝香。
她的臉腫起來了,正蹲在地上哭。
心緊緊地揪了起來,朝香爲什麼不告訴我,怎麼能一個人在這裡受苦。
“不說話是不是!”又一個耳光落在了朝香臉上,一定很重,因爲她的嘴角在流血,人也摔倒在地上。我認得那些人,朝香在替我受罪。
這一巴掌就像打在我心上一樣,我腦子裡一片空白,再也不能在原地無動於衷,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這些人死定了!
這一次也許是我一生最瘋狂的一次,我不停的揮拳,會的空手道招式全都用上了。她們不是人,是沙袋,我就是要把所有的怨氣都釋放出來,我爲什麼要忍耐,爲什麼要受這樣的氣,害得好朋友也被牽連,我不要這樣,不要這樣……
“月音!月音!”朝香大喊著,拼命阻止我。
意識漸漸清醒,我住了手。一個不容否認的事實,我下手太重了。我跌坐在地上,眼神渙散,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會不會無法收拾呢?我的心很亂,但另一個聲音卻無比歡愉,叫囂著痛快淋漓。
我到底怎麼了,好像長期積壓的情緒突然有了突破口,我渴望將他們釋放,痛痛快快,不計後果。
我一直覺得自己很幸福,儘管有時會隱藏自己真實的性格,儘管有時不是爲了自己拼命努力,但我堅信爲了家族,爲了爸爸媽媽,一切是值得的。可是進入國中將進一年的時間,我一直在忍受這個陌生環境給我帶來的壓力,我原以爲自己可以不在乎,但原來我再也不想過曾經那個黑暗的世界給我帶來的痛苦生活,冰冷、沒有溫暖。爲什麼我要經受這些,從一開始,心裡彷彿就有一個聲音,而且越來越大,逃跑吧,逃吧。
心理的晦暗一直沒有清除乾淨,當它完全釋放,一切可能是註定的,就好像是自己把自己逼到了這個境地……
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朝香已經把我帶到頂樓了,清涼的風吹在臉上,讓麻木的我有了知覺。
望著前方,能看到的景物依然是立海大的花草,我覺得厭煩,覺得眼睛被刺的生疼,這樣的情緒一發不可收拾,我越來越覺得這裡很陌生。
“月音,你怎麼了?”朝香推推我的胳膊,擔心的看著我。
我沒有看朝香,只是搖搖頭,因爲我一點也不想說話。
擡頭望天,蔚藍的天空中飄著幾朵白雲,即使最美最自然的風景也不能讓我放鬆,心裡積得滿滿的。我還能思考,剛纔的暴力事件很快會在學校引起軒然大波,一旦曝光,會給家族蒙羞吧,說不定很多人會認爲我在發神經。
“朝香。”我輕喚一聲,轉過身抱住了她,“對不起。”
朝香拍了拍我的後背,問:“還好嗎?”
即使是溫柔的朝香也比我要堅強,現在我更像個受傷的人。
我壓著嗓子,悶悶地說:“也許……我要退學了。”
朝香忽然急了起來,“不會的,不會的,是她們不對,月音你是爲了救我,我不會讓你被退學的!”她一邊著急一邊拉我走,“我們趕在那些人之前找老師,不,找校長坦白事實。對了,月音,快給你父母打電話,他們不會坐視不管的!”
我現在最怕的就是讓爸爸媽媽失望,他們看到我這樣肯定傷心死了。“不,我不去!”
即使不被退學我還能在立海大呆下去嗎?眼前的兩條路再明顯不過:一是自己轉學,徹底結束失敗的校園生活;二是留下來,不管是靠家族的力量還是自己的力量征服所有人。第二條路不可能,有時候我也在想,如果我再努力一點,同樣成爲學校備受矚目的風雲人物,是不是就可以和自己的青梅竹馬站在一起呢。很多事情沒有如果,我們的起跑線就不一樣,我也沒有那個時間去努力了,況且自己本不是高調的人。
我們拉扯著到了門口,朝香這次很強硬,她拉開頂樓的門。
“川島妙子!”朝香驚呼,我們兩個同時被嚇了一跳。
川島開始也是一驚,然後陰森森地笑起來,指著我說:“你、完、了,我要去告訴老師……”
“你想幹什麼?”朝香抓住了她。
但是朝香根本攔不住,已經被她推到了樓梯口。我想上去拉開川島,她卻使勁一推。
“啊……”朝香失足向後倒去。後面是樓梯,我趕快伸手去抓朝香,卻不料川島在後面又推了一把。
“你們倆一起去死吧!”
到底發瘋的是誰,也許是我瘋得不夠徹底,我抓住了朝香的手,把她拉到了自己上面,緊緊地摟住她,我們就以這個姿勢從樓梯上摔了下去……
隨著一聲巨響,我們落到地上。
“朝香,你、你沒事吧?”
“沒事,啊!月音,你、你流血了,你爲什麼要這麼做?爲什麼不讓我……”話沒說完朝香已泣不成聲。
上面的川島正一臉驚恐的看著我們,像是嚇傻了,嘴上還語無倫次地說著:“不,不是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月音,你怎麼樣?說話呀……”
在我暈過去的時候聽到朝香在哭,看到的是川島妙子驚慌醜陋的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