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陽光透過厚重的窗幔照射進房間時, 我從夢中驚醒,睜開雙眼,眼前仍然朦朧, 頭也疼得厲害。
即使躲回神奈川我還是揮不去心中的煩悶與難受, 無時無刻不在埋怨自己對跡部說了那樣的話, 但也時常怪他做了那麼過分的事。
而對於弦一郎, 很久以前的迷惑與不解彷彿又回到了我的腦海中。自從到東京上學開始, 我就一直堅信我和絃一郎只是好朋友,事實上我和他從來沒有超出青梅竹馬的界限。
無論如何,我想不通, 腦海裡總是胡思亂想著,現(xiàn)在的我才知道苦澀的滋味, 那樣的感覺很不好, 總是賴在牀上想著從前的點點滴滴, 整個人顯得越發(fā)的頹廢。
今天的天氣似乎不錯,我本以爲自己會在家裡荒廢這一天, 但是午後爸爸說要帶我去真田家探望真田爺爺,他老人家剛剛出院,於是我木然地跟隨著爸爸出了家門。
同樣古樸的房子,正中的架子上安放著兩把□□,因爲此時的安靜而變得更加肅穆。除了真田叔叔, 還有裕哥哥和絃一郎在一邊作陪。
在座的每個人都在靜靜地喝茶, 我沒有閒情注意周圍的靜默, 只是捧著青色的茶碗, 徑自想著自己的心事。
“月音似乎沒什麼精神啊。”洪亮的聲音迴盪在耳邊, 我清醒過來。
我擡起頭,勉強擠出一絲微笑, 真田叔叔正含笑的看著我。爸爸寒暄一笑,接過真田叔叔的話頭,“這孩子從昨天回來就一直悶在房間裡,我和她媽媽都在擔心她……”
迎上爸爸有些擔憂的眼神,我又低下頭,現(xiàn)在的心情又怎麼能說得清呢,我只希望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一個人呆著。微微嘆了口氣,我生澀的說道:“沒,沒什麼事的。”
又是沉默,我驚奇的發(fā)現(xiàn)今天心事重重的不止我一個人,弦一郎是這樣,裕哥哥也是。
真田叔叔好象有重要的話要說,在講之前還清了清嗓子。
“彥平啊,之前和你商量過了,既然當著月音的面,我就直說了。”真田叔叔略沉吟了一下,看著我的神情似乎是期盼,“我父親的意思是,想盡快讓弦一郎和月音訂婚……”
後面的話我已經(jīng)聽不清了,只聽到訂婚兩個字我的腦海裡就一片空白,壓在我心口的大石像是又多了一塊,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但是,真田叔叔在我面前提出來,我該怎麼拒絕呢,我…… 爸爸會怎麼說呢,我並不想讓爸爸和真田叔叔爲難啊!
我突然想到那天弦一郎沒說完的話,他提到了真田爺爺,難道他就是要告訴我這個?
我的心裡很急,緊握著雙拳,狠狠的咬住下脣。
整個房間裡靜得聽不到任何聲音,充斥在我耳邊的只有自己強烈的心跳聲,我在等待,是等待爸爸的答覆還是等待誰能來救我?我搞不清楚,我只知道擱在心裡的話還是說不出口。
“爸爸,我不能訂婚!”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弦一郎的聲音很堅定。
就像是修復的琴絃,回憶猶如流暢的樂曲不斷涌出,思緒被拉遠,我彷彿回到了三年前,那一天在網(wǎng)球場弦一郎對我說“我們不能訂婚……”回想起來,當時的心情是,心痛!我確實因爲弦一郎的決絕而心痛,只是到了現(xiàn)在我才明白自己那時的感受,只因爲現(xiàn)在我承載了另一份感情,懂得稍微多了一點。
不得不承認,年少而被動的我沒有抓住那似有似無、虛無縹緲的第一份感情,此時此刻,我也終於明白,對弦一郎的迷惘與不解是因爲覺得那時是自己的自作多情,不過是自己沒有勇氣承認罷了!
一陣喧鬧,我再擡起頭,看到了大發(fā)雷霆的真田叔叔正用竹劍擊在弦一郎的肩上,那樣的力道一定很疼。爸爸和裕哥哥在一旁阻攔,卻還是沒能阻止真田叔叔使用暴力。
真田叔叔真的很生氣,對弦一郎的指責一點不留情面,儘管有我和爸爸在場。“你說,爲什麼又反對,爺爺和我的想法你都不考慮嗎?上一次已經(jīng)傷害到月音,害她去了東京,這一次我決不輕饒你!”
竹劍不停的打在弦一郎肩上,但他始終沒有吭聲,仍然倔強的跪坐在那裡,每當真田叔叔停下來,他都只重複著“我不能訂婚” 。
我呆呆的看著,眼睛模糊了,他爲什麼什麼都不說,不能訂婚的是我,他明明知道我和跡部……
與弦一郎相處的一幕幕在我腦海裡回放,一點一滴,我覺得自己很傻,多少年的相處不可能什麼都沒有,原來我們之間不是不存在那種微妙的情感,而是因爲沒有察覺。
“拜託,請您住手,不是弦一郎的錯!”我緊緊抓住真田叔叔的竹劍,哭著看著眼前的他們,“是我,我不能和絃一郎訂婚,我已經(jīng)有喜歡的人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我逃離了現(xiàn)場,躲在庭院的角落裡哭泣,我想在這裡沒人能找得到我,最好也不要有人發(fā)現(xiàn)我,我只想靜靜的哭。爲自己的愚蠢,爲傷害了弦一郎,也爲了跡部,因爲我騙了他,我和絃一郎不是什麼都沒有……
不知道哭了多久,身後傳來腳步聲,我驀然的擡起頭,朦朧的淚眼只能大概的辨認出來人。“弦、弦一郎……”我抽泣的喊了一聲。
他很輕柔的扶起我,不停地嘆著氣,爲我釋去掛著的淚痕,“不要哭。”他抱住我。
“對不起。”這個時候除了道歉我什麼也說不出口。
他的聲音在我頭頂傳來,悶悶的,也種悵然若失的感覺。“你沒有錯。”
我扶在弦一郎肩頭,焦急的反駁,“不,我讓爸爸,真田爺爺、真田叔叔失望了。”
弦一郎扶起我,正視著我的眼睛,很認真地說:“知道嗎,在你去了東京以後我一直都在後悔,後悔讓你走了,我一直最想對你說的就是,對不起,還有,月音,我一直都,都是喜歡你的……”
聽到弦一郎的話,有一刻,我的心像是停止了跳動,能聽到他親口說出這樣的話,我怎麼可能會不感動?但是,片刻的激動之後我無言以對,眼淚再一次流下,我知道自己割捨掉了一份怎樣的感情。
“對不起。”除了這個,我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他有一絲釋然的輕笑,專注的望著我,“該道歉的是我,對不起月音,原諒我讓你在立海大留下了不好的回憶,原諒我一直忽略了你的感受,也原諒我的笨拙和後知後覺,還有……”
“不要再說了!”我打斷絃一郎,又忍不住埋在他肩頭留下了眼淚,“爲什麼,爲什麼現(xiàn)在才告訴我,弦一郎,爲什麼一開始不緊緊抓住我,我們已經(jīng)回不去了,回不去了!我已經(jīng)……”
“你已經(jīng)有了喜歡的人,我知道,是跡部。”他的聲音很平淡,讓我不禁安下心來,“現(xiàn)在告訴你只是想打開你過去的心結,不要再留戀過去,因爲,已經(jīng)結束了。月音,我只希望你幸福。”我沉默了,因爲此時的感動已經(jīng)讓我說不出話來。
一直以來,我對弦一郎都有一種莫名的依賴,但是不知不覺中卻有另外一個人佔據(jù)了我的心。
弦一郎的懷抱很溫暖,但是我已經(jīng)沒有了少女般的心跳,留下的是一份安心與溫馨。我想,如果沒有跡部,弦一郎也會讓我很幸福吧,但是跡部那傢伙給予我的是難得的甜蜜與新奇的快樂,因爲有他,我的臉上才總能帶著快樂的笑容。
弦一郎拉著我回去,爸爸早已等著我準備回家了,他和真田叔叔談了什麼我不得而知,但是真田叔叔的臉色總算不那麼嚴肅了。
弦一郎送我們出了門,臨上車的時候,爸爸很欣慰的拍了拍弦一郎的肩膀,然後嘆了口氣便上車了。
“上車吧。”弦一郎對我說,替我拉著車門
我點點頭。
突然,一輛飛馳的轎車急踩了剎車,發(fā)出難聽的噪音。
車上飛奔下來一人。
“你不要和他訂婚!”說著,跡部把弦一郎推倒一邊,急切的看著我。
我愣在原地,他怎麼突然跑來了?還有,他是怎麼自己知道的?
“你誤會了,其實……”看著他我突然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我們已經(jīng)幾天沒見了,況且上一次我還跟他提出要分手。
一時相對無語。
但是剛纔他急切的表情讓我的心情好了很多。
“沒有人要訂婚。”弦一郎陰沉的看著跡部。
跡部先是一愣,隨後便斜了弦一郎兩眼,這種尷尬的情況他好像一點也不在意,好整以暇的還和我爸爸打了招呼。
爸爸的情緒不好,自是稍稍的應了一下。
“月音,該回去了。”這是爸爸對我下達的最後命令,礙於爸爸的臉色,我順從的上了車。
車子發(fā)動前,我看了眼跡部。
……
安靜的車廂內(nèi),我低著頭,爸爸看起來很不高興,他一定是生我的氣了。
“月音啊,”爸爸的聲音此刻尤爲的和藹,他撫上我的頭,“爸爸沒想到你這麼堅持一開始纔沒向你真田叔叔說明,是爸爸的錯,讓你傷心了。”
爸爸的話讓我更加不敢擡頭,其實是我讓爸爸傷心了,他那麼喜歡弦一郎,而且一直都希望我能留在他和媽媽身邊的。
“爸爸……”
爸爸嘆著氣,將我摟在懷裡,“我的寶貝女兒,爸爸只希望你快樂,既然你喜歡那個小子,雖然我不滿意,但是,讓他來拜訪吧!”
聽爸爸這麼說,我心裡鬆了口氣,可是,我和跡部要怎麼辦,要怎麼和他說?而且是我先提出分手的。
……
無人的街道因爲落日顯得更加寂靜,沉默的兩人在對視,而且已經(jīng)持續(xù)了一段時間,不得不佩服這兩位的定力。
冷風吹過,捲起的蕭然在他們之間形成了詭異的氣氛。
情敵見面分外眼紅,但是真田看著眼前的跡部突然有種輕鬆與釋然。也許月音和這傢伙在一起會幸福吧,他這樣想著。
“你可以回去了。”真田對跡部說,因爲他實在不想浪費時間和眼前的人大眼瞪小眼。
“等一下!”不太友好的口吻,但是看得出來跡部有話想說,但還在猶豫。“其實,我……”
因爲一直聽不見跡部的下文,真田奇怪的看著他,“你到底想說什麼?”
跡部呼了口氣,很不爽地說:“那天,我不該去立海大找你對決。”說實在的,他並不想道歉,這已經(jīng)是極限了。
“你是在道歉嗎?”
“當然不是!”跡部生氣地說。
真田無奈的搖頭,對於跡部,他堅信自己沒辦法跟他好好相處,但是該說的還是要說,“怎麼樣都好,我想你要道歉的對象也並不是我。”
跡部當然明白對方的意思,可是他偏偏就討厭真田的這副嘴臉,他瞇起雙眼,不屑地說:“用不著你操心!”
“月音剛剛在我們兩家的父親面前說自己不能訂婚,因爲有了喜歡的人。”真田注意著跡部的表情,“這樣做對她來說是很不容易的,如果這樣還得不到你的信任,你就不要再浪費時間了!”
真田的前半句話令跡部有些激動,他很高興自己在月音心裡有這樣的位置,但是後半句,就需要他重新看待真田弦一郎這個人了,他忽然發(fā)現(xiàn)真田這傢伙有點順眼了。
“沒想到你這麼羅嗦!”跡部心情很好的斜睨著真田。
“最不能掌控的就是人心,你還是自己多努力一點吧!”說完,真田轉(zhuǎn)身準備回家。
跡部在轉(zhuǎn)身離開的同時勾起脣角,太陽的餘輝照得他如此邪魅,他停下腳步對身後的人道:“真田,你還真是不太討人喜歡~”
“哼,即使月音喜歡你,我想我也不可能對你有任何好感~”
晚霞似火,這樣濃烈的風景下,兩個修長的身影構成一幅美麗的圖畫,相背的兩人,嘴角同時掛著一絲淺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