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奈川通往東京的快速路上, 一輛寶藍色轎車飛速奔跑,壓過一條條白色路線,路邊的白楊隨之閃過, 急速的風颳在臉上, 說不出的清涼。陽光明媚的午後, 這樣的風讓人清爽不少, 難怪車子的主人和她的女友都不禁露出燦爛的笑臉。
“弦一郎, 拜託你開心一點吧,和哥哥嫂子一起去東京不高興嗎?”真田裕一郎眉開眼笑,口氣像在問一個小朋友。
真田擡眼看了看, 皺了下眉頭,沒有說話。
西島理沙嗔怪地看了眼自己的男友, 生動的表情讓她看起來格外的活力四射。裕一郎看在眼裡, 嘿嘿笑了兩聲, 然後從反光鏡裡瞅了兩眼自己弟弟的表情,故意說道:“彆扭的傢伙, 這次正好檢驗一下你能不能和月音正常相處。”接著又哀嘆一聲,那副樣子就像自己吃了多大的虧,“我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弟弟呀!”
其實,裕一郎是想關心自己弟弟的,可話到嘴邊就走了樣, 這大概跟他的性格有關, 某種角度上說, 他也很彆扭。這麼多年, 裕一郎早就不期待弦一郎和月音還有什麼, 只不過希望他們還能做好朋友,這要求不過分吧, 有時該放手就放手,這樣彼此都會好受點。
況且,他捨不得月音這個好妹妹,雖然在一起的大多時候他們都在拌嘴,可這不妨礙他們的感情,特別是他要結婚了,月音不來幫忙可不行,用她的事情還多著呢。
……
空蕩蕩的階梯教室裡稀稀落落的坐著上課的學生,與這間教室的規(guī)模相比,學生算是少得可憐了。儘管如此,認真聽講的人卻寥寥無幾。原因很簡單,因爲這些人都是大四的學生,誰願意在無趣的選修課浪費時間呢,爲的不過是湊學分。
黑板上粉筆寫字的聲音一直沒停,應該是個負責任的老師,不過他的課確實沒意思。我打個哈欠,繼續(xù)窩在教室最後一排的角落裡睡覺,沒錯,我也是爲了湊學分,但本質區(qū)別是,我在校行爲良好,成績優(yōu)秀,可萬萬沒想到爲了打工,我少選了一門課,所以成了現(xiàn)在這樣。
換了個姿勢,我繼續(xù)睡……
鈴聲響起的時候我睜開眼睛,伸個懶腰,總算下課了。
“你是上課還是睡覺啊?”我懷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這個煩人聲音的主人怎麼會在這裡出現(xiàn)?轉頭一看,站在後面的不是裕哥哥是誰。
我心裡高興得很,大學以來我們見面的機會越來越少了,但面上還裝作不以爲然地撇撇嘴,“你怎麼來了?”
裕哥哥聳聳肩,往旁邊一閃,理沙笑瞇瞇地跟我招手,我還看到了弦一郎,他還是他,但是長高了也成熟了,雖然還是沒有多餘的表情。我不由得笑了,是發(fā)自心底的,四年來他儘量避免和我見面,大多時候幾個月通一次電話。我想我理解,我們有各自的生活,這麼久才見,那份熟悉感絲毫無減,但是心境已經變了。
“弦一郎。”這個名字念在嘴裡還是覺得溫馨,我看著他,心裡有點期許,希望他這幾年一切都好,也希望對於我們,他真的放下了。
“月音。”他動了動脣角,最終還是沒有笑出來,神情顯得有點笨拙。
“真是的!”我聽裕哥哥嘀咕了一聲,下一刻,他抓著我出了教室,還不忘回頭嚷嚷,“快點,弦一郎,我可不想浪費時間!”
短暫的靜默就這樣被裕哥哥打破了,彷彿一切都再自然不過,他催促我們上車,之後揚長而去。
我以爲他要去哪兒,原來是婚紗店,他的好日子定了嗎?旁邊一臉幸福的理沙讓我堅信,裕哥哥當光棍的日子到頭了,雖然他才25 。
像裕哥哥這樣甘願結束單身生活的大家少爺算是稀有動物,這說明他有責任感,於是,不免多看他兩眼。褪去了青澀,裕哥哥變成成熟穩(wěn)重的男人了,如果他不總是嬉皮笑臉的話,或許會更有魅力。這樣看來,裕哥哥在我心中矮如灌木的形象已經破格升爲兩米多高的小樹了,起碼可以讓我仰望那麼一點點。
“你看我?guī)质颤N?”裕哥哥斜著眼睛看我一眼,摸摸自己的臉,同時換上警惕的表情。
我挪開眼睛,壓下想笑的衝動,淡淡地說:“沒什麼啊,對了,你來東京幹嘛,神奈川沒婚紗店讓你挑嗎?”
“哼哼,我們當然是來看你嘍,況且,你的眼光總是沒錯的!”真會給我戴高帽,看裕哥哥變臉必翻書還快,滿臉堆笑地湊過來,我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跟弦一郎交換了下眼神,他也不知道,也對,他剛還告訴我是被裕哥哥強行拉來的。至於理沙,她只是微垂著頭,淺淺地笑著,很美,大概像每一個即將步入幸福殿堂的女人一樣吧。看在理沙的面子暫時不理他好了,既然他們相信我,那幫忙參謀一下也未嘗不可。
雪白的婚紗聖潔、高雅,此時此刻,我能理解女孩子嚮往它的心情,因爲我也不例外,這樣的純白,讓人忍不住伸手去觸摸,去欣賞,想要穿在身上試一試。
我已經舉行過訂婚儀式了,但和結婚完全是兩回事,看著理沙,我甚至有點羨慕。說不清自己的心情,偶爾也會想什麼時候和景吾結婚,但那只是一瞬間的想法,他人在美國,這種事還是有點遙遠吧。
收拾了心情,我積極地幫助理沙挑選。這裡是東京銀座最大最出名的婚紗店,如果他們看中合適的也不用再去別家了。其實,裕哥哥大可以請人去家裡,是定做還是外國空運都隨他高興,之所以這樣是爲了遷就理沙,不過看他們就像一對普通的未婚夫婦沉浸在這種幸福當中,一切都很值得。
至於作爲伴娘的我和作爲伴郎的弦一郎,挑選衣服很簡單,只要簡單大方得體就好,最重要是不能蓋過主角的風頭。
跟理沙換好衣服出來,弦一郎的表情很古怪,站得遠遠的,再看到裕哥哥,我們忍不住大笑起來。裕哥哥一身黑色宮廷式禮服,白色的領巾上還裝飾有一顆碩大的紅寶石,好看是好看,就是太華麗了,一點不像他的風格,當然也不是真田家的風格,再者,和理沙的禮服也不相配。
我憋著笑,問:“裕哥哥,你一定要穿成這樣嗎?”
裕哥哥來不及炫耀就被理沙提著裙子慌忙推進換衣間,我和絃一郎也鬆了口氣。
“呵呵,弦一郎,你說裕哥哥要真是這樣舉行婚禮,真田爺爺和真田叔叔會不會氣得取消婚禮?”
“一定會。”
我忍不住又笑了,弦一郎臉上也帶了笑意,這樣的話從他嘴裡說出來總是特別好笑。
沒多久,理沙拉著裕哥哥出來,比剛纔還要帥,這才登對嘛~我就說,外表樸實的土豆,你非要把他刷成彩色,能好看嗎?不過這個比喻不太恰當,裕哥哥很帥,自然跟土豆扯不上關係,就算是,也是個優(yōu)質的馬鈴薯。
選定衣服,我們離開婚紗店找了一間舒適的餐廳,裕哥哥第一件事就是把一個盒子放在我面前。它看起來很重,因爲裕哥哥拿到桌上時,我分明聽到震得杯子叮噹響的聲音。
“這是什麼?”
裕哥哥微微一笑,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看,請柬,交給你了,幫我發(fā)出去。”
這麼多,心裡叫苦不已,我就知道他從一開始對我殷勤準沒好事,“你讓東京的職員代勞不行嗎?”找上我不累死纔怪!
“月音,你很可靠不是嗎?”這聲音,我不禁打個哆嗦,最要命地,理沙在一旁認同地點頭。
看到那夫妻倆希翼的表情,我悲哀地望了眼弦一郎,只好答應。
如果我知道因爲一句話要忙到裕哥哥婚禮結束,忙得要吐血,我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原來我不只要發(fā)請柬,還要幫忙佈置禮堂,陪理沙逛街買東西,最可惡是裕哥哥想出來的特別婚禮,儀式舉行完要在真田家大宅中大擺筵席,這就多出許多工作:找人給理沙定定做婚嫁的十二色單衣、各式和服,預定宴客料理,真田家的佈置以及人手安排…… 雖然有管家有庸人,但也需要拍板定案的人,於是裕哥哥替我大包大攬,這些事都由我決定。
我知道真田家的男主人們不喜歡這些瑣碎的事,可他們總還有得力的親戚,不是不體諒裕哥哥照顧理沙的心情,但是似乎不合規(guī)矩。尤其到了此刻,賓客雲集,這場盛大的婚禮是否能盡善盡美?
我有些許緊張,可能是激動的心情所致。裕哥哥要結婚了,在我心裡一直是陽光大男孩的他馬上就要和心愛的人步入禮堂,而我作爲見證人,一直陪在新娘身邊。
手緊緊被理沙抓著,純白的手套變得褶皺,此刻,她的心情也無法平靜。我拍拍她的手,理沙擡起頭,她的臉上有激動有喜悅,也有不安,“月音,我很緊張,我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要和裕一郎結婚了。”
“別擔心,是真的,理沙姐姐會很幸福,一定要相信裕哥哥!”我安慰著,她和裕哥哥一路走來經歷很多,包括真田家的反對,但是裕哥哥還是能堅定自己和理沙結婚,我一直覺得這是裕哥哥最難能可貴的地方。
“嗯。” 理沙釋然地點頭,擦去了眼角的淚痕,是幸福的淚水吧,看著理沙,不由得露出微笑。“那麼月音呢,月音什麼時候結婚?”
突然被問到,我一愣,勉強地笑笑,“當然要等他回來……”那傢伙到底什麼時候回來呢,如果他能來參加婚禮就好了。
大概見我有些惆悵,理沙試圖轉移了話題,“啊,對了,弦一郎現(xiàn)在在道場工作,聽裕一郎說多了不少女學員呢。”
“是嗎?”爲了不影響理沙的好心情,我也收起了思緒。“他總是面無表情,不會把人嚇跑嗎?”
“呵呵,是啊,不過現(xiàn)在的年輕女孩膽子很大哦。”
我和理沙笑起來,這時,附近教堂的鐘聲響起,悅耳動聽,幸福的時刻就要到了,“時間差不多了。”
我蓋上理沙的面紗,門外走進一人,見我看他,裕哥哥有些不好意思,“時間到了。”
“知道了。”裕哥哥很心急嘛,我又揶揄地看他一眼,纔跟在他們身後出了房間。
在人們熱切的目光中,伴隨著幸福的樂章,火紅的地毯上一對新人有節(jié)奏的前行,散落的花瓣構成了王子公主般的婚禮。
我看到了真田爺爺欣慰的笑容,看到了真田叔叔閃爍的淚光,也許在他們眼裡,現(xiàn)在的裕哥哥纔算是真正長大了。那麼身旁的弦一郎呢,他什麼時候能得到幸福……
年輕女孩們的笑鬧聲,我被百合子也拉入其中,理沙要拋花束了,她在期盼和比呂士的婚禮嗎?
“小音,你不要這樣看我嘛。”百合子的臉紅彤彤的,像個蘋果,說著還不忘看看另一邊的比呂士,人羣中,站在一起的弦一郎、比呂士和幸村哥哥很顯眼。
我們的目光與他們的目光相撞,五人相視一笑。
“好啦,我不看,那你快站到前面去,一定要接到啊。”我往前推了推百合子,婚禮開始前她就很期待呢。
“你和我一起,你也訂婚啦。”
禁不住百合子的央求,我答應和她一起,參加婚禮的人本就很多,接花束的年輕女孩也不少。
“要拋嘍!”理沙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高高地拋出花束。
“啊!”花束穩(wěn)穩(wěn)地落在我手中,我有點不敢相信。
“小音,你接到了!”百合子興奮地搖著我的胳膊,比我還要開心。
身旁的女孩兒們雀躍的簇擁著我,我定定地看著手中的櫻花花束。
又是一年櫻花飛舞的季節(jié),他會回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