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驚雷刀訣》殘卷輕輕放下,楚寧一揮手,小雪狐落地蹲在一旁,睜著烏溜溜的眼睛看著他。他盤膝坐下,腦海中反覆迴盪著功法裡的經絡運轉路線、雷力的引導方式與刀勢變化。
他從最基礎的雷流引動開始,每一道雷光在經脈內穿梭,都彷彿一把火刀切割骨肉。
劇痛襲來,他渾身痙攣,卻死死咬牙沒有停下。
“雷之力,不馴不屈,唯心靜則馭。”
他像一尊石像般在雷電中靜坐一夜,全身上下焦黑斑駁,皮膚表層寸寸龜裂,但他心神愈發清明,對雷的感知也愈發敏銳。
黎明來臨時,他開始嘗試“九影裂閃”的移動軌跡。
一步、兩步、三步……每一道步伐都蘊含雷爆之勢,速度快得幾乎肉眼不可捕捉。
然而,雷動雖快,但九影之勢卻遲遲無法成形。
“不是單純的快,也不是刻意製造幻影……”
小雪狐焦急地在外圍打轉,每一次試圖靠近都會被雷罡掀飛。
楚寧眼神一凝,忽有所悟。
他猛然記起第三式開篇一句批註:
“雷之極,非光之速,而是心之念。念至,則雷至。”
他豁然開朗。
“是我錯了……雷之分身,不在肉體,而在神識。”
話音落下,他手中的雷刀緩緩垂落,眼神卻越發明亮。
楚寧開始嘗試將自己的神識如電流般剝離、拉伸、撕裂,試圖與雷力形成同步共鳴。
第一遍,神識一分爲二,雷力驟然紊亂,險些逆衝心脈。
第二遍,他強行穩定神識,卻發現雷電走向與神識仍無法重合。
他咬緊牙關,一次次斬出,一次次失敗,功法閣雷聲轟鳴,刀影閃爍,空氣都被撕扯出焦灼氣息。
直到夜色再次籠閣樓,楚寧的身影已然嵌入那片焦黑的磚樓之中。
突然,他暴喝一聲,周身雷繭應聲炸裂。
九道虛影自他軀體中悍然衝出,每一道都握著雷煞凝成的長刀。
刀光如瀑,雷鳴如鼓,天地一瞬沉寂。
牆壁上銘刻的古雷紋被生生劈出細密裂痕,整座練功閣樓都爲之一顫,灰塵簌簌而落。
“噗!”
第七次嘗試時,楚寧口中鮮血狂噴,那血珠在空中還未來得及墜地,便被洶涌的雷意蒸騰一空,化作片片血色雷霧,彌散四周。
他跌坐在地,劇烈喘息,胸口起伏如破風帆,卻沒有絲毫放棄之意。
“這不是一招普通的刀技,它是對神魂的撕裂,對意志的極限打磨。”
“難怪當初創出‘驚雷刀訣’的雷冥前輩,只留下半卷殘訣在外,能修成這第三式的,恐怕百萬人中難有一人。”
但楚寧咬緊牙關,眼神從未黯淡。
在接下來的幾十次嘗試中,他開始沉下心,調整呼吸,壓制雷勁,嘗試用“念”而非“力”去引導分身。不再追求爆裂的速度,而是追尋一種雷動於無形、神識先行於形軀的節奏。
逐漸地,每一次出刀,虛影都能多留存半息;
每一次踏影,雷電就多一分流轉的自然;
每一次失敗,也離成功更近一分。
時間緩緩流逝,月沉星墜,旭日初昇,又一夜過去。
第九十九次嘗試之後。“轟隆。”
一聲震雷直貫雲霄,彷彿在爲他的領悟而歡呼。
只見他身形一震,化作一道雷光沖天而起,在他身周,竟瞬間浮現出九道雷影。
它們宛若真身,每一道都眼神凌厲,氣息逼人,握著雷光閃耀的長刀,寒光斬破空氣,雷電流轉其身,如鬼如魅。
那些雷影在書架之間疾掠,每一次閃動都帶起爆鳴,每一記虛斬都引發空間震顫。
“這……纔是九雷裂影真正的形態。”
“這不是身法的極速移動,而是神識牽引雷意,在剎那間形成的雷影分身。”
楚寧凌空而立,看著周身九道雷影呼嘯旋轉,雷光中彷彿能看到他自己的神魂投影。
“若敵被困其間,就算能擋住一刀……能擋住九刀嗎?”
他嘴角緩緩揚起,眼中不再是初入修道的青澀,而是一抹真正屬於強者的自信。
雷光散去,天地寂靜。練功閣樓內,焦痕縱橫,宛如劈出了一方雷獄。
從前,他只是一味地依賴混元神令,借力行招,術成而心未通。
而此刻,他真正走出了自己的第一步。
楚寧,踏上雷之一道的真正門檻。
雷光漸斂,天地歸於寂靜。
楚寧緩緩落地,雷意在周身逸散,如薄霧繚繞。他望著練功閣樓中縱橫交錯的焦痕,胸口仍微微起伏,臉上卻掛著按捺不住的笑意。
“終於成功了……”
這一步,他走得艱難,但每一次神識崩裂的痛楚、每一口血的灼熱,最終都化作此刻的喜悅。
他仰頭長吁,聲音朗朗。
“小雪!”
但未見小雪狐前來。
他皺了皺眉,又喚了一聲:“小雪,過來。”
空氣中雷意猶存,然而雪狐那熟悉的身影卻並未如往常般雀躍撲來。
楚寧心中一緊,身形一晃,掠出閣樓。
閣內殘雷未息,空氣中帶著被灼燒的氣息。他繞過幾排焦黑書架,忽而一頓腳步,一抹雪白的身影,正靜靜地癱倒在石階之下。
石階下的青苔泛著詭異的藍光,小雪狐蜷縮的軀體周圍,雷紋如藤蔓般蔓延。空氣中懸浮的雷塵凝成狐形虛影,彷彿某種古老儀式正在甦醒。
“小雪!”
他快步上前,將那隻小狐抱入懷中。雪狐身上的靈息極爲紊亂,原本柔軟的白毛此刻佈滿雷痕與暗紋,體溫低得幾乎凍結。
但更讓楚寧吃驚的是,那小小的狐軀,竟在他懷中微微蠕動,脊骨浮動間,竟像是在向另一種形態變換!
楚寧尚未來得及細想,便見雪狐額心一道淡金符紋浮現而起,竟是他親手施下的“金箍咒”。
那金紋劇烈閃爍,如在與某種力量抗衡。
忽然,“噗”的一聲輕響。
小雪狐的身軀化作一道柔光,旋即在他懷中迅速膨脹拉長,毛髮如雪花消散,骨骼悄然重塑,筋骨彈響間,宛若脫胎換骨。
一具赤裸的女體,悄然浮現於他懷中。
她蜷縮著,猶如初生的精靈般無助又神秘,銀白的長髮自肩頭傾瀉而下,如瀑般披散,直垂至腰際,在月色下泛著瑩潤的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