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武館之外陡然響起震天鼓聲。
“咚——咚——”
鼓點沉猛,彷彿雷獸踏裂大地,震得檐角銅鈴炸裂,琉璃燈盞紛紛墜落。
青陽縣的夜色頃刻間被撕裂,三百黑甲衛如鐵潮般涌入院落,玄鐵重靴踏碎青磚,捲起狂烈塵風。戰士們未出刀,僅憑殺伐之意便已凝成實質,宛如墨色風暴席捲四方,令武館內的弟子們汗毛倒豎,寒意刺骨。
“武侯府令到——!”
一道猩紅披風破開黑甲陣列,傳令官手持鎏金卷軸,自虛空踏步而來,每一步皆踏生雷光。篆文金輝透體而出,赤金詔書緩緩浮現於穹頂之下,金焰熾盛,將夜色焚成璀璨。
武館內,一片死寂。
武侯府乃統御北境三十萬大軍的龐然巨獸,軍令所至,如天雷震怒!
“楚寧接令!”
楚寧緩步走至殿前,他金瞳映照詔書,目光淡然,唯獨垂在身側的指尖,雷芒隱隱翻騰。
“即日起,授楚寧鎮武司巡察使,轄青陽縣生殺之權,凡涉邪祟、血祭、逆謀者,先斬後奏!”
“什麼?!”
“連武侯府都出手了……”
周凜如遭雷擊,雙膝一軟,裂風刀脫手墜地,發出刺耳的金石交擊之聲。
一片驚懼的目光投向楚寧。
傳令官收起詔書,單膝跪地,聲音壓低:“巡察使大人,小姐有句話——‘處理完青陽縣之事,別忘了早日回家。’”
武館內,所有人屏息。
“小姐?”
“武侯府小姐?!”
直到此刻,他才終於明白謝明璃將那枚霜紋玉佩扔給自己的時候,究竟意味著什麼。
那不是一場偶然的善意贈予,也不是少年間簡單的情意流轉,而是一次無聲的託舉——一種以身份、背景乃至命運爲籌碼的莊重示意。
她早就知道,自己會踏入風暴的核心,面對這片天地最冷酷的規則。
而她,提前替他在這張殺局之中,佈下了一道堅實的守護。
楚寧目光沉靜,手指下意識地輕撫腰間鏽刀,心頭一陣複雜。他想起了謝明璃那日站在試劍臺上的背影,清冷而篤定,眸光淡淡,卻彷彿能洞穿一切。
“她比我小,卻比我更懂這個世界。”楚寧在心底默默唸著。
這個世界不是單靠拳頭就能橫行的地方。
力量固然是根基,是守護和復仇的資本。但真正讓人屈服的,從來不僅僅是鋒利的刀刃。
是名字後面的“府”,是背後那一座如山般的庇護之力,是一句“小姐有命”,便足以令青陽縣所有官吏低頭,令周凜這等悍卒直接崩潰的威壓。
是規則之上,那些無形卻能掌控人生死走向的手。
楚寧不怕死,但他知道,若只有一腔孤勇,即便能殺十人百人,到最後,也不過是被更大的勢力碾碎的塵埃。
他想復仇,也想守護阿姐,想爲那些死去的人討回公道——可這世道太大,個人的意志,終究要有足夠的重量才能砸得動這層鐵壁銅牆。
而謝明璃,悄無聲息地,爲他增加了這份重量。
他從不願依附他人,可此刻,他不得不承認,哪怕這場權力的手段來得再突兀再不按常理,卻也正是他需要的。
權勢,不是目的,而是他通往正義的船。
楚寧微微擡眸,眼底金光如電,神色淡漠:“知道了。”
就在此時,武館外再度傳來喧譁,急促的腳步聲自青石階上響起。
“青陽縣令到——!”
一道狼狽的身影踉蹌奔入大堂,寬大官袍被絆住,他索性拋卻尊嚴,連滾帶爬地衝進殿中,而他身後的師爺更是匍匐爬行,臉色煞白。
“下官叩見巡察使大人!”
縣令猛地跪下,額頭砸在青磚地面,鮮血頓時滲出,濺起幾滴碎石微塵。
半月前,他在公堂之上,曾將楚寧視作冒認身份、濫殺無辜的狂徒。
如今,楚寧手握武侯府大權,生殺予奪,甚至連北境之主都要親授詔令。
他雙腿發軟,額間冷汗狂涌,分不清是惶恐,還是尿意未絕。
楚寧神色淡漠,緩步走向他。
腳步聲不疾不徐,卻像雷鼓擂響,敲在衆人心頭。
空氣彷彿也因他的步伐微微震顫,爲他讓出一條筆直的道路。
楚寧低眸,審視著縣令顫抖的烏紗帽,忽然輕笑:“縣令大人,你抖什麼?”
“下官、下官有眼無珠……”
“起來吧。”
楚寧指尖一挑,虛空震盪,一股無形雷勁托住縣令,將他強行拉起。
“捕頭李敬安何在?”
縣令一愣,旋即脫口而出:“李敬安?那莽夫前日告假去查王家貨棧了,莫非他冒犯了大人?下官這就派兵捉拿!”
“捉拿?”
楚寧瞳光微冷。
下一瞬,黑甲衛齊刷刷拔刀半寸,雪亮刀鋒泛著凜冽寒光,森森煞氣席捲全場。
縣令呼吸一滯,額頭冷汗涔涔。
楚寧淡然道:“李敬安是我在捕快營的授業恩師,你要……捉拿他?”
縣令臉色瞬間慘白,雙腿一軟,再度癱坐在地。
“完了完了……”他喃喃自語,“巡察使大人竟然還被李敬安騙去捕快營當過捕快,而自己全然不知……”
“快!”
師爺驟然驚醒,聲嘶力竭地尖叫:“備八擡大轎!不……備龍駒!備龍駒!”
檐角雪狐忽地躍至縣令頭頂,他身子僵直如冰雕,冷汗自發絲滴落,凝結成冰錐,懸在眼前半寸。
此刻,楚寧踏上主座,鏽刀隨手插入青石地面。
轟然巨響,雷弧四散,裂痕如蛛網般蔓延。
“還有誰不服?”
一片死寂。
武館衆人跪伏在地,不敢擡頭。
之前叫囂最兇的周凜,如喪家之犬般顫抖著捧起館主金印,雙手高舉,雙膝發軟,幾乎跪伏於地。
楚寧未曾看他一眼,只是緩緩伸出手。
金印落入掌心,雷光瞬間遊走其上,彷彿迴應著真正的主人。
至此,奔雷武館,徹底改姓楚!
楚寧立於武館主座前,漆黑戰靴踏在青石之上,雪狐伏於肩頭,冰藍瞳孔倒映著玄鐵洪流。三百黑甲衛持刀而立,重甲相撞間,殺意在空氣中翻滾,宛如千軍萬馬壓城之勢。
武館內的長老、弟子屏息凝神,沒人敢妄動。
“從現在起,武侯府黑甲衛接管奔雷武館。”楚寧的聲音冷冽如冰,字字如刀,震得檐角銅鈴瑟瑟作響。
“所有與邪祟、王家勾結之人——立斬不赦!”
此言一出,整個武館彷彿被一陣狂風席捲,衆人心頭巨震。長老們的臉色瞬間鐵青,幾名學員更是顫抖著往後退了半步,生怕被殃及池魚。
“即刻封鎖青陽縣所有城門與外界的聯繫。”楚寧再度開口,聲音沉穩而不可違抗,“王家的生意、店鋪、秘密據點,全部拔除!任何膽敢庇護者,格殺勿論!”
話音未落,黑甲衛如雷霆炸裂,分成數隊迅速執行命令,鐵甲摩擦發出的沉悶聲響,宛如死亡戰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