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單掌推碑,碑影如實化,砸落天地間,將王林轟得倒退數十丈,周圍地面盡數塌陷,血池邊緣翻起萬重浪濤。
兩人終於徹底纏鬥在一起。
風雷交織,火光沖天,拳掌相交之間,虛空開裂如蛛網。
李敬安以封鎮真意催動身法,步步爲陣,每一次出掌,皆帶天地鎮壓之力。
王林則徹底燃燒精血,血火凝鎧,雷霆爲刃,化爲三頭六臂的古魔之像,怒吼震天。
天地轟鳴,月光如雪,被戰鬥餘波擊碎如流銀。
李敬安步伐沉穩如山,一掌打出,虛空塌陷;王林六臂齊轟,火雷交加,焚天煉地。
拳掌交接,一聲驚天巨響,兩人同時倒退十丈,吐血而立。
而就在戰場另一側,楚寧趁機突入血池核心。
塵土飛揚,血霧翻滾,天地似已將他遺忘,只有他一人踉蹌著,踏入那煞氣滔天的血獄深淵。
他單膝跪地,銀白長髮在夜風中劇烈飛舞,面容冷峻如雕,額角冷汗淌落,濡溼了半邊鬢髮。他的手,緊緊攥著那柄佈滿裂痕的鏽刀,掌心早已被雷霆灼得焦黑,血肉模糊。
他擡眸看向那翻滾不休的血池,如煉獄怒濤,每一次涌動,便有無數怨魂翻滾,鬼面獰笑,淒厲慘叫在耳邊亂撞,猶如百萬惡鬼在喚魂索命。
楚寧眼神一點點沉了下去,沉到絕望深處,沉到憤怒頂端。
鏽刀刺入池底陣眼,“嗡”的一聲,刀鳴如哭,一顆拳頭大小的血色心臟緩緩浮出池面。它跳動的每一下,便是一整片亡魂的哭嚎,一道血霧噴涌。
那不是心臟。
那是屠城之後萬人性命的濃縮,是獻祭之後萬魂的掙扎,是他未能護住青璃的證據。
“以萬人精血養出的獻祭陣眼……”
楚寧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眼中赤紅一片,彷彿要滴出血來。他的嗓音像被雷霆撕裂,又像火焰燒灼:“王林……你畜生都不如。”
他一步步向前,渾身雷紋閃耀,經脈似在崩裂,怒意如焚。高高舉起鏽刀,刀身發出嗚咽,那是亡魂在哭,那是青璃在問:“爲何……護不住我?”
“青璃……”
“這一刀,我替你,斬盡天下惡魂!!!”
那一瞬,天地轟鳴,天穹深處,一道璀璨神雷自九天而降,破雲裂空,貫通血海。
雷光灌注,鏽刀之上雷芒狂涌,雷霆匯聚成形,怒龍破空,百丈雷龍咆哮而出,身披寒霜,爪握驚雷,彷彿是楚寧的憤怒具現,直撲血池核心。
“轟——”
雷龍轟中血心,恐怖能量如星爆炸裂,整個血池在剎那間蒸發潰散,血霧倒卷,血雨滂沱,萬千怨魂如黑雲卷天,炸裂於空。
地底深處,怨魂的悲嘯如喪鐘響徹,彷彿在哀悼他們的枉死,也在咒罵那製造地獄的人間屠夫。
楚寧重重跪倒在地,半截袖袍早已被雷焰燒焦,他擡起右臂,雷紋密佈,那些紋路竟彷彿活物,遊走間匯聚於掌心。
“你說我護不住她……王林。”他低聲呢喃,刀鋒緩緩斜指殘渣血雨,“但我能讓你失去……一切!”
刀芒再次破空,雷龍嘶吼,在夜空中迴旋,鎖定那顆未碎盡的血心,猛然咬合。
“轟!”
雷龍咆哮撕碎了血心,化作漫天雷雨灑落夜幕,血池中最後一道魂影也被雷光湮滅。
天地靜默,只餘楚寧獨立焦土之中,銀白長髮如瀑,垂落至腰,宛如從九幽走出的戰神。
他氣息狂亂,胸膛劇烈起伏,彷彿剛從地獄中爬出。眼中,卻不再有淚,也不再有悔。
只有雷。
只有恨。
他看向天穹,喃喃低語:“王林……我要你親眼看著你苦心經營的血池毀於我手,看著你在劫難逃,死無葬身之地。”
血池已滅,雷雨未歇。
楚寧踉蹌站起,雷紋仍在他手臂遊走,胸口傷口崩裂,鮮血如線滑落。他咬緊牙關,卻不退一步。
這時,遠處傳來一陣低沉震動。
王林發出非人慘叫,魔軀寸寸崩解。
“幹得不錯,小子。”李敬安聲音低沉,卻藏不住幾分欣慰。
“我不甘心.”他最後一塊血肉炸裂前,血瞳死死盯著楚寧。
那被李敬安壓制的王林氣息劇烈衰退,血焰如風中殘燭,搖搖欲滅。
“不!”
王林怒吼,正欲脫身阻止,李敬安已閃身逼近,掌勢如山。
“老東西,鬥你這麼久,也該送你上路了。”
五指齊張,一掌覆下。
“封!”
伴隨低喝,一道蒼古碑影自虛空轟然降臨,瞬間放大至百丈,轟然砸落。
“鎮魂鎖·萬象封。”
天地震盪,碑落如嶽。
王林尚未來得及揮拳,便被古碑死死鎮壓,其三頭六臂之像在轟鳴中崩碎,血焰、雷霆紛紛湮滅,威勢化作齏粉。
一道道封紋從碑面浮現,如神鏈纏身,死死鎖住王林。
他怒目咆哮,眼中盡是不甘,卻終究無力掙脫。最後一縷怒意,終歸寂滅。
封印徹底落下,天地靜止,唯有漫天血雨尚在夜空中飄灑。
李敬安緩緩收掌,身形略顯佝僂,氣息紊亂,卻仍強撐著站直。
他看向楚寧,眼神沉靜,帶著一種長輩式的慰勉。
血池蒸發後的焦黑地面上,雷光尚未徹底褪去,像是天地之間殘留的一縷不甘神意。夜風穿過破碎的石壁與殘垣,攜著淡淡鐵腥味,又混雜些微微的溼草氣息,自地窖崩塌的穹頂徐徐吹下。
那是黎明將至前最沉靜的一刻。
天地之間彷彿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寧寂,連烈焰燃燒後的嘶響,也彷彿遠去了。
楚寧單膝跪地,霜雪般的長髮披散在肩,靜默地看著那片已被斬裂的池底,眼神卻不似戰神凜然,反倒像一位在長夜過後仍未睡醒的旅人。
血雨未止,但那一滴滴血色,在天邊淡淡的光輝下,早已染得透明。
他緩緩擡頭,望向那崩塌後露出的夜空,黑雲已散,殘星猶在。最東方,破曉前的第一道銀光,終於撕裂了天幕的一角。
像是一道傷痕,也像是一線希望。
李敬安站在他身側,沒有言語,只是擡頭望著那一線天光,良久,才低聲吐出一句:“天,快亮了。”
楚寧默默站起身,握緊刀柄。
“這一夜,夠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