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半後。
錦川大學米白色的教學樓三樓,一間靠東的階梯教室。臨近公共選修課上課鈴響,各個專業的學生匆匆忙忙的趕來搶座位,場面是一片鬨鬧。
肖一瞳穿著深棕色大衣,夾著一本書走進教室,擡起眼簾,竟發覺好幾個人同時在向他揮手。
“學長,到這邊坐吧,有空位。”“肖學長。”“唉?”
他低頭默默的走到教室最後的拐角處,在誇張揮手臂的室友花瓶男身邊坐下,然後將書隨意的丟在桌面上,扭頭去看窗外碧綠一片的風景。
“你真牛*,”花瓶男鬼鬼祟祟的靠了過來,在他耳邊嚼舌:“好幾個美眉都在向你示好,你居然不睬,太浪費資源了,靠。”
花瓶本不叫花瓶,只是因爲姓花,又是長得白白嫩嫩,不幸背上了這等名號。
“嗯……”肖一瞳不動聲息的回頭,一雙犀利的眼睛望著同桌:“你說什麼?”
“服了你了,肖老大,你能抽個空好好搭理我幾句嗎?一直以來都是傻乎乎廢柴形象,怎麼突然過了那個暑假變得像另外一個人似的了?”花瓶奪過他的手機去玩,碰了下屏保,忽的出現一張照片。
那是個俏麗的女孩和頭髮凌亂的肖一瞳的合影,從照相的角度看像是自拍,臉蛋被放得老大,背景中隱約能看見醫院的標識。
“不是小弟說你,你這張照的可真失敗,我要是在論壇曝光,你立刻就會被打回原型,啊哈,難道是前些年照的?你中意的女孩?看起來長得還不錯嘛……”
嘿嘿,照的不錯,自然。她曾經如此笑靨如花的下評論:記著,不要揹著我刪了,我最近喜好看類似《滿清十大酷刑》這種書……他的腦海中光影般閃過她的模樣,忽的變了臉色,冷冷從花瓶那奪回他的手機,看著屏幕發呆。
“喂啊……”花瓶嚇了一跳:“你不要反應這麼劇烈嘛,冰川王子,絕對是冰川王子,你知不知道,系裡面好多女生都是這麼叫你的,沒想到你的轉型效果這麼成功,早知道小弟就跟你學學了。”
“你就不能安靜點麼。”肖一瞳“噌”的從位子上站起身,轉而移到後一排空位上坐下。
“我錯了,你呀你呀,”對方依舊頑強的回頭騷擾,忽的想到什麼,從包裡掏出一個香包,解開絲帶,將裡面裝著的兩個黃色符咒似的布條掏出來,在他的面前攤開:“你前些天讓我幫你問的小篆體,古漢語系有人認出來這些字是什麼了,想知道不?”
早晨的陽光穿透稀疏的枝葉打進來,映照著男生削瘦冷峻的側臉,他的眼睛頓時一亮:“是什麼?”
“那你先告訴我是誰那麼有心送給你的?”花瓶笑彎了眼睛。
肖一瞳面無表情,那漆黑的髮絲下,雙眼微瞇。
“好好,我說我說還不成,告訴你你別揍我啊,”室友壓低了聲音:“其實挺對稱的這文字,揭曉了哦,咳咳,上聯:笨蛋呆頭鵝榆木腦袋。下聯:錦蘿肖一瞳永不分離。好了,這錦蘿是誰?”
男生愣在那裡,失神的看著香包。
突然,他一把捏住那小物件站了起來,帶上手機,伴隨著清脆的上課鈴聲擦著授課老師的肩膀,大步走出教室。
已是深秋,教學樓外的寒風吹得樹木沙沙作響。他縮著脖子,將香包小心翼翼的塞回大衣內側的口袋。瞳孔中似乎有什麼在隱隱約約的疼,他摸了摸左眼,覺得不對,又伸出指頭觸碰了右邊的眼簾。
想來逃課無事,他決定去校門外的小吃店坐坐。
剛走到校門口,馬路正中一陣刺耳的車鳴聲打斷了他的思緒,肖一瞳猛然擡起頭。
小女孩的保姆阿姨嚇得渾身僵硬。
卡車司機亦好不到哪去,電光火石間,迷迷糊糊的睜眼便瞧見一個高個削瘦的男生以詭異的速度衝到自己車前,一手攬起約莫三四歲的小女娃,一手按住自己的車前保護槓。
“踩剎車,不是油門。”那男生緊繃著手臂,壓低聲音冷冷道。
司機忽的恍過神,這才發覺腳板給自己開了個多大的玩笑。
卡車停穩後,司機師傅一身冷汗,驚悚無比的下車,這才發覺那個深褐色大衣的男生已拍拍衣袖,靈敏的走開了數米遠,將手中的女娃娃交給她的保姆阿姨。
“下次還是小心點爲好。”肖一瞳淡淡道,手指背在身後解了術符,暗暗收了口氣,緩解體內的精神力衝擊。前些日子,他拜了個術師協會的師父,進步神速。
保姆連連道謝,因爲後怕雙腿還有些發抖。
肖一瞳點點頭,默默向著對面馬路的小吃店走去,天氣似乎更冷了,風在耳邊呼呼直叫。他將大衣的拉鎖往上拉了拉,突然又想到了什麼,忙轉身奔了回去。
在保姆阿姨所站的位置的水泥地上,有一把硃紅色的紙紮小型竹骨傘,靜靜的躺在那兒。被風一吹,悠悠的飄了起來。
“這是哪兒來的?”他迎著風詢問道。
靠在保姆身邊的小女娃子笑的甜甜,似乎剛纔的危險並沒有嚇著她。“是姐姐給我做的,姐姐知道我喜歡她的小傘,就給我親手做了個。”
“姐姐?”肖一瞳突然覺得右眼一陣疼,下意識伸手捂住。
“嗯,是的,是念唸的姐姐,堇沫沫小姐,”保姆客氣的迴應道:“怎麼,您認識她?”
男生渾身一震。
許久未有的狂喜漫上心頭。下一秒,捂住右眼的手緩緩放下。
那裡的瞳孔深處,一枚硃砂痣悄然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