銘瑄纔剛剛垂下去的腦袋瞬間擡了起來,不可置信的看著蘇尋,心驚的問道:“先生說什麼?”
蘇尋居高臨下的俯瞰著銘瑄,從頭到尾都沒讓銘瑄起身,即便知道他有傷在身,也彷彿沒有看到一半。
他笑,笑的那樣溫和如玉,任誰看了去,都怕是要沉溺在那一片暖眸之中。
但是那滿是溫和笑意的目光落在銘瑄頭頂上,卻讓他感覺到一陣顫慄。
“辦不到?”
“先生,爲何要殺了鳳輕狂?”他僵硬片刻,還是問了出來。
“我要殺他難道你不知道嗎?他在九華寺上搶了我的東西,否則我也不會耽擱這麼久。”他淡淡的噙著笑,面龐儒雅溫和,彷彿是溫和仙人一般。
搶了他的東西?搶了什麼貴重的東西,竟然讓先生忍不住大開殺戒?一旦烏衣巷少了鳳輕狂,那麼整個烏衣巷也就四分五裂了,將來還怎麼爲我所用?
“先生,這事……”
“不論你用什麼方法,十日內,不是他死就是你亡。百花宴後我會閉關,出來的時候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銘瑄不敢。”銘瑄憋了一嗓子的話,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只能點頭答應。
再次擡頭的時候,眼前哪裡還有蘇尋的身影。他無奈的搖搖頭,身形連閃,也很快的消失不見。
百花宴越是臨近,秦皇城的氣氛越是詭譎。各方諸侯蠢蠢欲動,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而皇宮的氣氛尤爲緊張,宮女妃嬪一個寒蟬若驚,神色匆匆,似乎也意識到這天快要變了。
兩日過後,百花宴如期舉行,卻似乎不是一個好日子。
顧寧看了眼外面陰沉沉的天氣,不禁覺得有些冷的慌,連忙曳了曳衣服,縮了縮腦袋。“這樣的天可真冷啊!”
秦缺隨後而來,上前摟住了顧寧的細腰。顧寧也絲毫不排斥的靠了靠,隔著厚厚的披風,像是依偎在秦缺懷中一般。
這麼一靠才發現秦缺竟然高出自己不好,自己也只是勉強到達他的肩頭。
柔軟的黑髮蹭著他的下巴,讓他的心都有些癢癢的。
“今日的宴會可比你我想象中兇險的多。”秦缺低頭看著顧寧那柔和的面頰,心底有著一股暖意,卻也抵擋住住心頭的壓抑。
爲什麼這小妮子明明就在懷裡,卻感覺那麼遙遠?
顧寧點點頭,笑意盈盈的揚起了小臉:“你不是在我身邊嗎?你不是說我是你王妃一日你就會護著我的嗎?天塌下來還有高個子頂著,我怕什麼?”
“那好,你就一直在我身邊,護你周全護你安寧。”他輕輕的說道,每一個字都無比的沉重。
顧寧看著外面的景色,一時間根本沒注意到秦缺那淡若明珠的柔光。
兩人來到了皇宮,皇宮一路上張燈結綵熱鬧非凡,四處可見奇花異草,一派生機勃勃。
往來參加宴會之人,凡是官居三品以上皆可來重陽殿赴宴,一時間
進進出出都是官宦世家。
顧寧剛剛穿過長華道,就遇見了顧世倫帶著顧悠正在小廝的簇擁下朝著重陽殿方向而去。
顧寧見到顧世倫的時候,顧世倫也看向了自己。才一個月多月沒看到顧世倫,顧世倫竟然蒼老了許多,那鷹隼的細眸裡竟然多了幾分渾濁。
兒子不成器,唯一仰仗的嫡女也死了,現在唯有顧寧安然無恙。現在晉王病癒,皇上明顯器重不少,也只有顧寧算是混的風生水起。
現在父女相見,其中晦澀之意異常難懂。
好歹也算是名義上的一家人,見了面自然是要打招呼的。
顧寧上前一步,行了行禮:“見過爹和大哥。”
“秦缺見過相爺。”
顧世倫有些複雜的看了這兩人一眼,然後打發了顧悠先行離開,才鎖定秦缺說道:“本相和王妃還有家常話要說,不知道晉王可否先行一步?”
秦缺看了眼顧寧,分明是在詢問顧寧的意思。顧寧點點頭,示意自己並沒有什麼事。秦缺這才淡淡的點頭,轉身離去。
一時間,只剩下顧世倫顧寧二人。顧世倫看著秦缺離去的背影說道:“看來你嫁給晉王是個正確的選擇。”
看到顧寧難免想到香消玉殞的顧芙,顧芙一死李氏便大病一場,至今臥牀不起。而那個混賬的不孝子竟然還在外面招花惹草,給他招惹麻煩,不知道多少大臣寫奏摺以顧悠爲名,批鬥顧世倫。這幾日接二連三的事情,讓顧世倫有些應接不暇。
顧寧沒有接話只是靜靜地等待顧世倫的下文,不過死了一個女兒而已,顧世倫纔不會這樣傷感,他既然留下自己,自然不只是說說顧芙之死,自然還有別的事!
果然,顧世倫的難過也只是一瞬,便擡起眸光,灼灼的看著顧寧:“既然爹當年成全了你,讓你找了個好歸宿,現在也是你回報顧家的時候了!”
“這話是什麼意思?”顧寧淺笑的問道。
顧世倫眉頭緊鎖,有些奇怪的打量著顧寧,發現她臉上的神情有些怪異。但是心中盤旋幾下而已,轉而又繼續說道:“現在最有機會登基的是太子秦墨還有晉王秦缺,背後都有後宮的支持,淑妃娘娘雖然不及皇后,但是這些年皇上的寵愛從未變過,若是她想扶持晉王,那麼就是儲君人選。若是晉王即位,那麼皇后重重不光彩的事情必然全部揭發,那個時候你必須保全顧家。你姐姐死了,你大哥又不成氣候,爹這麼多孩子,可是到頭來還只能仰仗你,整個顧家都看你了!”
“爹,你說這話是不是太早了些,若是太子即位呢?那秦缺作爲封土最大的王爺,定然受到秦墨的威脅,到時候爹可會救我們一家子?”顧寧不疾不徐的問道。
顧世倫深深蹙眉,鷹眸緊緊攝住顧寧那雙眼睛,明明淡然無波,卻讓人感覺到一股無言的壓力。
他這個女兒從來沒有弄懂過,那雙眼眸比任何人的都要透徹明亮,似乎一眼望到底,卻……永遠看不透她真正的想法。
“傻孩子,你說什麼胡話,你是我的女兒,我自然會救你!”顧世倫連忙寬慰顧寧的心,實際上心中早已盤算好,若是晉王真的牽連什麼,他不介意大義滅親,保全自己。他還有兩個女兒,哪裡還在乎這一個?更何況只要顧悠繼承他的相位,其他的又能算的了什麼?
顧寧不由輕笑出聲,有些笑意闌珊的看著顧世倫:“爹,你忘了我這麼多年是怎麼過來的嗎?爹,你知不知道皇后接我回宮的那一日,秋月那個惡僕按照李氏的吩咐,將我推下了山崖!要不是我命大,現在哪裡還能幫得上爹呢?”
顧世倫面上一陣燥熱,竟然忘了她這麼多年在九華寺所受的苦。但是,事到如今,即便是自己的錯,他也不會承認。
顧世倫臉上浮現怒氣,鷹眸怒瞪:“沒想到你大娘竟然這麼歹毒,連你都不放過。這些年我當真被她騙了,還以爲你在九華寺是如何的好!要不是你今日提起,我恐怕一輩子矇在鼓裡!”
顧寧笑而不語,像是看跳樑小醜一般的看著顧世倫,覺得這個老傢伙的歲月當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以爲別人都是傻子不成,這樣的謊話說出來也不臉紅心跳,真是……臉皮厚到了一個境界了!
顧寧也沒繼續喝顧世倫爭吵這個,臉上揚起真摯的表情,說道:“我相信爹,若是晉王登基,那麼有我就有顧家!若是太子登基,還望爹救一救我們夫妻二人!”
聽到顧寧這樣說,顧世倫一顆心纔算是放回了肚子裡了。
“這些年你受苦了,爹一定會加倍補償你的。時間不早了,趕緊去重陽殿吧!”
“嗯,爹你先去,我去那邊看看,有些想念御花園的荷花池了。”顧寧隨口說道,只是不想和這個老傢伙一起去而已。
戲演完了,顧世倫自然沒有繼續矯情,爽快的答應後就轉身離去。
顧寧原本平靜的小臉漸漸地揚起了一抹冰冷的笑容,雙眸靜靜的看著顧世倫的背影,眼底的笑意越來越濃。
話好說,事難做。反正上下兩片嘴,人話鬼話都能冒出來,但要是真到了那麼一天,還不知道鹿死誰手呢!
眼眸淡淡掃過,沒有任何留戀的朝著旁邊的小徑走去,她要找個地方去見一見蘇尋了,可千萬別關鍵時候掉鏈子啊!
顧寧來到了一個僻靜的角落,拿出懷裡的口哨,猶豫了半天才吹響了它。聲音輕不可聞,卻有種特殊的旋律,仔細聽下去竟然讓人忍不住沉醉其中。
自從蘇尋走後留下了這個,顧寧有事沒事就吹兩下,但是從來沒見過蘇尋趕來過,也不知道現在可不可以。
放下口哨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一個人就踏著月光而來,最後落在牆頭。顧寧眼前一花,還沒看見他腳底下怎麼動的,人已經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縮地成寸?
顧寧有些瞪大了眼睛,蘇尋看著她震驚的樣子不由感到幾分好笑,沒好氣的彈了彈她的腦袋:“你若是將輕功學好,這些也不在話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