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漸漸在身後站定,歐陽的聲音從背後響起:“啓稟主上,費硯將軍已經察覺到我們的行蹤,想要主上進宮一趟,胡王想要見一見您。”
“不見。”秦缺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神色淡然的說道。
歐陽面色一臉嚴峻,早已沒了白日裡的輕鬆笑意,凝重了許多。他猶豫了一下說道:“王爺,這次桑榆城帶兵的可是燕三皇子,而羯族已經在大燕的鐵騎下苦苦支撐,眼看著已經堅持不下去了。若是南方最強大的燕國與最驍勇善戰的兩個部落結爲盟友,對我大秦可不是什麼好事啊!”
“燕子期?沒想到是他?”秦缺對於這個消息顯然有些意外,但沒有過多的驚訝,似乎又在情理之中。“看來燕皇下了不小的決心了,你替我告訴胡王一聲,不需要反抗,直接答應燕子期就是。”
“王爺,這是何意?”歐陽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雖然說王爺不在乎皇位,但是大秦若是覆滅,那麼對他可沒有半分的好處啊。
“這場仗不會打,秦然不會,燕皇也不會,這不過是一場戲,給衆人看看而已。”秦缺淡漠的轉身,清華的月光照耀在他宛若玉石的臉上,顯得更加的清冽。“大燕有野心,其餘諸國又是泛泛之輩?當年聶家這樣分封疆土,天朝在中,其餘四國與八部相互牽制分散疆土,孤掌難鳴,所以大燕即便和胡族羯族聯盟也無濟於事。一個大燕相對於其他的三個諸侯國,燕皇還不敢。”
“那……那屬下如何與胡王說?”
“讓他告知羯王,日後我自然回來討這個人情的。至於我來南荒的事情,任何人也不能泄露出去,讓胡王說話小心點,尤其是燕子期,他可是隻老狐貍。”
歐陽恭敬的行了禮,便轉身退下,身形迅速的消失在黑暗中。
此刻,天上的星辰閃爍,陰暗不明,讓黑夜一下子蒙上了一層輕紗,顯得有些詭異。
可是這一夜,顧寧睡得並不是十分的安穩,甚至有些詭異可怕。
她彷彿墜落了一個巨大的黑洞,狹隘的幽閉感直逼心門,她彷彿是被關在一個小小的籠子裡面,身子不斷地墜落,這樣的失重感,讓她的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明明意識十分的清醒,但是身子卻不能控制的壓抑感,讓顧寧胸悶的近乎喘不過氣。
她想張開嘴巴說話,但是卻一點也無能爲力,直到……
她似乎掉入了深淵的最底端……
身上的壓迫感瞬間消失,她費力的睜開眼,卻被眼前的亮光刺痛了眼睛。
眼前,一羣人兇神惡煞的看著自己,手中高舉著火把,放遠看去全是黑漆漆的人頭和那高高舉起的火把。
那些人無不怒目相視,怒指著顧寧:“殺了這個妖女!殺了這個妖女!”
衆口一詞,每一聲都帶著無盡的威壓,如同巨浪一般襲來,震懾著顧寧的心口。
是夢!她清晰的只是是夢,不是自己的夢!她很想囂張的回一句:特麼的,你們纔是妖女,你們全家都是妖女!
可是話一出口就感覺到不對勁,自己嗓子乾癟滾燙,沙啞的難受,她低頭一看才發現這個夢簡直真實到可怕!
她被架在柴堆上,四肢被捆綁在木架子上,最可怕的是,自己的雙手雙腳竟然被釘上了釘子。一旦意識到這一點,那蝕骨鑽心的疼隨即衝擊著大腦。
疼,真特麼的疼!
簡直比子彈貫穿胸口還要疼上千倍萬倍!
“把老孃當成耶穌了嗎?”顧寧崩潰的說道,話語艱難的從嘴裡冒了出來,讓她的嗓子更加的難受,但是這點痛和釘穿身子的痛比起來,實在是小巫見大巫了!
那些人似乎聽不到顧寧的話,反而一口一個妖女的喊著,最後不知誰喊了一聲“燒死這個妖女”,然後所有的火把都朝著顧寧扔了過來。
成千上萬,數都數不清,顧寧都能清晰的感受到那些火把不長眼的砸中了身子,然後滾燙的火舌一下子捲了上來,灼燒著她的皮膚。
顧寧這一刻懷疑,這真的是夢嗎?爲什麼這個夢竟然這麼的真實?真實到她要再死一變了!
烈火焚身,在一片火紅的光幕中,顧寧似乎看到一個人,身形狼狽,跌跌撞撞的朝著自己跑了過來,但是顧寧真的看不清,她的感官一下子放到了最大,只能感受到那烈火吞噬著身體,原本飽滿的肌膚一下子失去了水分,變得乾癟皺巴巴的,難看死了……
火舌爬上了她的大腿、後背、臉頰……
顧寧疼的神經衰弱,竟然還是忍不住想到:若是自己這樣死了,一定超級超級超級難看!
身後的木架在烈火的焚燒下變得不堪一擊,再也承受不住顧寧的重量,朝著後面重重的跌落下去。
顧寧的乾癟黑漆漆的身子,也墜落下去。
“砰!”
“我去,死了還能這麼疼?”顧寧實在忍不住抱怨一聲,這個夢做得也太奇葩了吧!
“哎?不對,我什麼時候能說話了?”顧寧猛地睜開眼睛,愣愣的看著頭頂上的房樑,好半天才回過神來,這還是在客棧,自己是真的醒來了。
可是,顧寧渾身痠疼,剛纔那烈火焚身的感覺依然清晰的在腦海深處迴盪,彷彿真的是自己切身經歷了一般。顧寧不禁渾身膽寒,這夢是什麼意思,是想暗示自己什麼嗎?
就在顧寧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突然頭頂上方傳來冷冰冰的聲音:“怎麼,在地上躺著很舒服?”
顧寧聞言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這一動身才發現自己身上哪裡是痠疼,簡直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啊!腳步一虛,顧寧再也支撐不住,纔剛剛站起轉眼又跌了下去。
只見眼前一道白影閃過,迅速的接住了顧寧的身子。撲鼻而來的,是清雪之巔的淡淡香味,清冽的讓人靈臺一片清明。
秦缺這才注意到顧寧的異樣,小臉慘白一片,臉上也沁出了薄薄的一層汗,看著他緊緊的蹙著眉。顧寧的身子軟弱無力的依偎在秦缺懷中,這一次她可真的沒想吃他的豆腐。
顧寧有
氣無力的笑了笑:“沒想到這個噩夢這麼真實,醒來還這麼疼。”
秦缺沒有接話,將她扶到了牀上,微微蹙眉問道:“你夢到了什麼?”
顧寧躺在牀上,感覺身上一陣一陣的冒著冷汗,竟然有些虛脫,她有些疲憊的閉上了眼,有些疑惑的說道:“夢見所有人都在喊我妖女,然後活活的燒死我了。”
秦缺眉頭深深地蹙在了一起,一瞬又恢復了平淡的面色。他緊了緊顧寧的小手,將她出了細汗的掌心仔細的擦拭著:“別怕,我在這。”
顧寧點點頭,疲憊感一波一波的席捲上來,她翻了個身子,下意識的抱進了秦缺的胳膊,感覺到心裡空落落的一塊終於填補上了。“嗯,那你就在這,我好累,我先睡一會。”
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顧寧再也堅持不住,沉沉的睡了過去。
秦缺擔憂的看了眼,仔細的擦著她臉上的汗水,目光變得無比的幽深冷冽。
等顧寧睜開眼的時候,外面已經是日曬三竿了,而秦缺就穩穩的坐在牀邊,任由她緊緊抓著胳膊不放。
見她轉醒,秦缺淡淡的說道:“醒了?睡得如何?”
下半夜沒有做夢,睡得倒是十分安穩,但是秦缺不會就守在牀頭一晚上吧?“你一晚上沒睡?”
“起來洗漱吃過東西我們就要上路了。”秦缺並沒有回答,岔開了話題。
顧寧看了眼他臉上的倦怠之色,就什麼都明白了,既然秦缺不說那麼顧寧自然會識趣的不問。他有心岔開話題,那麼顧寧就順著他的話題接下去:“新年第一天就要走嗎?”
“已經耽擱了一日,不能再耽擱了,只怕風無言的處境並不好。”
顧寧微微蹙眉,心裡納了悶:“風寶堂可是他家,他又是堂主,他怕什麼?”
“據我所知,應該是被逼婚了。”秦缺無奈的笑了笑,對於這位好友也是頗爲頭疼。
顧寧倒是忘了,現在的老人家貌似就喜歡逼婚,逢年過節就要問一下有沒有對象什麼時候結婚,要不是清明節不合適,只怕也要淪陷了。
“那我們要如何進城?”
“每個人帶上行李,棄車進城。”
“你有辦法?”顧寧不禁好奇的問道。
秦缺輕輕地掃了一眼,反問道:“我有說過我沒有辦法嗎?”
“什麼?”顧寧不明白的撓了撓腦袋,有些糊塗的看著他。即便是在新年的喜慶氛圍之下,桑榆城的氣氛還是沒有半點緩和,反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反而有些劍拔弩張的意思。
現在桑榆城已經成了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之地,稍有風吹草動都能引起軒然大波,這樣他都有辦法進城?
“曾經我和胡王謝駿交過手,機緣巧合得到了他的貼身佩刀,沒想到時隔多年終於派上了用場。”
秦缺並未細說自己是怎麼得到這把刀的,但是顧寧知道其中一定很曲折。只是當年秦缺在大燕當一個卑微的質子,何來機會去認識什麼胡族大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