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晉王府,歐陽正欲出聲提醒,秦缺卻伸出手製止。
“主上,怎麼了?”歐陽撩起簾子小聲詢問。
秦缺輕聲慢語:“她睡著了,她應(yīng)付不來這樣虛與委蛇的場面,而且今晚確實有些耽擱了?!?
歐陽心領(lǐng)神會:“那屬下馬上找婆子將王妃送回去?!?
秦缺淡淡挑眉:“本王不是人嗎?”
歐陽一時間沒明白秦缺的意思,有些疑惑的問道:“主上肯定是人?。 ?
“我自己動手,你只管撩著簾子就好。”秦缺清冽的眼神一掃,讓歐陽心頭震撼。
主上……主上要抱王妃!他不會是做夢吧!
可是他真真實實的看見他家主上揮動金貴的手臂圈起了王妃,然後輕手輕腳的攏放在懷裡,小心翼翼,彷彿捧著一件珍貴的瓷器。
他沒有借力腳蹬,反而清揚飛身而下,沒有一點波動,在歐陽錯愕的眼神中,優(yōu)雅漫步離去。
周邊的小廝看見歐陽站立雪中,表情錯愕,到最後都留下了兩行老淚,頓時擔(dān)憂的詢問:“歐陽大人這是怎麼了?”
“喜極而泣,喜極而泣!”歐陽感動的落淚,一面爲(wèi)主上感到高興,一面又想到了如月公主,不由嘆息一聲。
這可如何交代?
歐陽搖搖頭,堅定的看著秦缺離去的方向。從今往後他要守護的不僅僅是主上一人,還有一個給主上帶來改變的王妃!
被抱著離去的顧寧一無所知這一舉動讓多少人驚掉了下巴,她只感覺自己從一個雲(yún)端滾到了另一個更大更軟更厚實的雲(yún)端。
團雲(yún)緊蹙,柔軟的包裹著自己,讓她舒服的忍不住貼了上去。這團雲(yún)的氣息非常好聞,清冽的彷彿山間泉水,又或是春日融化的山巔積雪。拂去塵埃的氣息,很好聞。
她竟然放鬆神經(jīng),沒有半點轉(zhuǎn)醒的跡象,滿心沉浸在柔軟之中。
好舒服啊!
沉入夢想中的顧寧展開笑顏,秦缺輕輕勾起脣角,清淺一笑,折煞芳華。
顧寧再次睜眼的時候,冬日的天還沒有全亮。茯苓和月溪知曉她早起的習(xí)慣,便早早的伺候在牀前。
顧寧對昨晚的事情一無所知,她記得明明坐在馬車裡和秦缺一起回來,怎麼一睜眼就回來了?
“昨晚誰送我回來的?”顧寧疑惑的問道。
兩個丫頭表示也很茫然:“我們昨晚一進來小姐就在牀上躺著了,也沒瞧見怎麼回來的?!?
“難道是歐陽見我睡著了送我回來的?或者是暗風(fēng)?但是我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我已經(jīng)鬆懈到這一地步了?”
顧寧深深覺得可怕,這才被伺候多久,就懈怠到讓人在睡夢中抱走了!這果然就是溫水煮青蛙??!
顧寧洗漱乾淨(jìng),便誠惶誠恐的練習(xí)格鬥術(shù)和蘇尋交給自己的武功,直到精疲力盡才停下來。
吃了早飯,顧寧便帶著月溪去藥廬找劉夏,劉夏正一邊看著爐火一邊翻看著醫(yī)書,一見顧寧來了,連忙行禮:“王妃這麼早就來了?”
“嗯,想求一些滋補的藥膳,想要調(diào)理身體,變得強壯一些。”顧寧笑嘻嘻的說道。
劉夏頗爲(wèi)詫異,從沒聽過哪個女子想要變得強大,女子不是越嬌弱越好嗎?但是劉夏不敢追問,便信手寫了一個藥方,恭敬的說道:“等會我就讓人送到膳房,王妃大可放心。”
劉夏爲(wèi)人忠厚,做事也一絲不茍,顧寧自然放心。她四下瞧了瞧,發(fā)現(xiàn)藥廬連個打下手的人都沒有,便疑惑的問道:“你師父走了,你這藥廬也空了許多,其他下人呢?”
“這些湯藥都是料理王爺?shù)牟?,不敢假手他人,而且我一個人也應(yīng)付的了,所以就讓他們都回去了。”
顧寧滿意的點點頭:“難得有這麼好的男人,我都尋思著要不要將月溪或者茯苓,許一個給你了?!?
乖巧的月溪猛不丁的聽到這話,頓時羞紅了臉,看都不敢看劉夏一眼,有些焦急的說道:“小姐說什麼呢?”
“月溪是害羞了?”顧寧打趣道:“我看著劉夏不錯,便生了當(dāng)媒婆的心,你們?nèi)羰莾汕橄鄲偽易匀淮罅Υ楹希羰钦l也看不上就當(dāng)我沒說?!?
月溪心細,她每每取藥的時候都是帶著她,所以她和劉夏往來也是最多,說不定真能促成一對。
劉夏連忙搖手,大呼不可:“月溪姑娘是王妃身邊的貼身婢女,身份尊貴,而我不過是鄉(xiāng)下的窮苦小子,要不是承蒙師父錯愛,只怕劉夏更不濟,哪裡妄想能配得上姑娘?”
“你別這麼說,我顧寧看人一向很準(zhǔn),你能得到李太醫(yī)賞識已經(jīng)證明你自己了。什麼配上配不上,我還不就是一個不受寵的卑微庶女?只要你們有意,什麼都可以,月溪總不能在我身邊一輩子?!彼绻娴拇蛩汶x開這裡,帶著兩個丫頭也不方便,若是跟她走,她便護盡全力。若是能各自找到好的歸宿,也免得和她顛沛流離。
劉夏一下子漲紅了臉,不知道該說什麼。顧寧善解人意的說道:“我也是嘴上這麼一說,若是你們看不上我也沒辦法。劉大夫,等會我來取藥,我先走了?!?
“恭送王妃。”
顧寧一出來藥廬,便回頭看著漲紅臉的月溪,有些歉意的道:“我突然想起就隨口說了,倒是忘了你們面皮薄,不過我真的覺得劉夏不錯,能給人安定的生活,你和茯苓總不能跟著我做老姑娘吧?”
月溪雙眸含淚,哽咽道:“小姐這是在趕我走?”
“我還在這個王府,你嫁給劉夏你也在這個王府,怎麼算是趕你走?我只是希望你和茯苓找到各自的幸福,我也開心?!?
月溪突然跪下,顧寧頓時有些無奈:“你這是做什麼,趕緊起來?!?
月溪擡頭無比堅定的看著顧寧,一向軟弱膽小的月溪頭一次說話這樣鏗鏘有力。
“小姐,自從你將我從二姨娘手中救下來,月溪這條命就是你的了!我伺候三姨娘的時候從未想過別的,現(xiàn)在伺候小姐也從未想過別的。月溪知道小姐看著熱心腸,實際上很少有人真正走到小姐的內(nèi)心。
小姐好
不容易接納了我,若我走了小姐身邊就缺了個說真話的人了!我和茯苓都明白,小姐從不把我們當(dāng)奴才,一旦認定都是沁入了心血的,我們早已約定誰也不嫁,都要留在小姐身邊!”
沒想到月溪將自己看的這樣透,她適合一個人,但是當(dāng)她認定某人某事的話,又忍不住沁入心血,注入全力。
顧寧心頭滑過暖流,扶起了月溪:“好吧,就當(dāng)我今天什麼都沒說,倒是可惜了劉夏這麼老實的好人了。既然你們願意做老姑娘你們就做吧,到時候別羨慕我!”
“小姐幸福我們都開心呢!”
顧寧只是點頭笑笑,拿著別人的情誼多重,自己的心就有多沉。她本不該在這個異世牽掛太多,但是不知不覺中竟然放不下這麼多。
再次回到藥廬的時候,月溪站在外面候著。劉夏見到顧寧,避開目光指著藥罐:“王妃來了,微臣馬上準(zhǔn)備?!?
顧寧笑道:“我知道你老實不經(jīng)逗弄,你就當(dāng)我剛纔什麼都沒說。若你真的喜歡上月溪就大膽去追,她雖不想嫁人,但是我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好男兒溜走是不是?”
“王妃知道微臣不經(jīng)逗弄,還……還說這樣的話……”劉夏臉色微紅,眼睛都不知該看哪處。
顧寧不禁白了一眼:“你老實是好事,太過老實就是迂腐,學(xué)學(xué)你師父,怎麼半點脾性沒傳給你?感情之事我不便摻和,你們自己拿捏。藥好了就給我,王爺該這個時候吃藥了。”
劉夏點點頭,似有所想。顧寧剛一出來,月溪就接過托盤:“小姐說什麼說了這麼久?”
顧寧眉眼彎彎,笑的好看:“你猜猜??!”
月溪嬌嗔看了一眼:“反正就算小姐說破了天,我也不會嫁人的?!?
“哦?我如果年紀(jì)輕輕早死了呢?你也不嫁?”顧寧打趣道。
月溪面色一白,就要哭了出來:“小姐說什麼呢!要死月溪也是死在小姐前面?!?
顧寧連忙擦乾淨(jìng)她眼角的淚水,無奈求饒:“我錯了,以後再也不胡亂說話了!”
這一路,走的有些沉悶,顧寧臉上噙著淡淡的笑意,如沐春風(fēng),可是卻讓人感受不到暖意,笑的像是浮冰,會破碎成刃。
“好了?!鼻厝焙韧晁?,便輕聲提醒,半天卻沒看見顧寧有反應(yīng),便好奇的看去。發(fā)現(xiàn)她正靠在軟榻上抱著托盤不知道想什麼,雙眼難得蒙上迷霧,似乎有些堪破不透。
鮮少,見到她如此魂不守舍的樣子。
“顧寧。”秦大爺提高了音調(diào),如冰雪寒風(fēng)一般送入顧寧的耳中,顧寧這纔回過神,看見空碗便明白過來。
“喝完了?那我下去了?!?
顧寧走上前一手拿過,還沒拿起手腕就被一隻深褐色的筆桿按住。顧寧順著毛筆向上看去,發(fā)現(xiàn)秦大爺正緩緩揚起鳳眸,一瞬不瞬的盯著自己。
冰山湖泊一樣的清冽眸色,一眼看透心底的感覺。
顧寧詫異的問道:“怎麼了?”
“你在想什麼?”他輕聲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