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主要領導調整分工後,秦州市機關幹部對新來的一號首長璩鳳嬌開始刮目相看。上屆毛老大想辦辦不了的事,被她給辦成了,大傢俬下都說,這個女人不簡單。不過,也有人說,龔崔聯軍老謀深算,是秦州的地頭蛇,這個女人敢與他們較量,下一步肯定會有好戲看。雙方究竟鹿死誰手,現在還很難說。
競爭上崗與老一套用人辦法之間存在衝突,矛盾很快就暴露出來了。
在最近召開的一次書記辦公會上,不再分管組織工作的崔笙簧,仍舊對組織工作異常熱心,他首先提出,要把老辦法選人工作提到競爭上崗之前進行。當然,璩鳳嬌堅決反對,可龔延蘋的附和,再次增加了事情的複雜性。
是強行否決,是無限期拖延,還是低頭讓步?璩鳳嬌面臨著痛苦的抉擇。
最後,她靜下心來,對兩位說:“那麼,請你們說說看,這樣做的理由是什麼呢?”
崔笙簧看了看龔延蘋,龔延蘋點頭讚許。崔笙簧說:“老辦法和新辦法選人,誰先誰後,看起來沒什麼問題,實質上問題並不小。比如說,我們有的幹部工作能力強、業績突出,組織上早就準備提拔重用的,但是,如果先搞競爭上崗,自己吃不準,就怕在競爭上落敗,臉上不好看,於是就不去報名參與競爭。像這樣的幹部,在新舊兩種辦法交替進行當中,如果新辦法先搞,等於他只有一次機會。老辦法選人時如果沒選進,他就沒戲了。”
“那麼,老辦法先搞呢?”璩鳳嬌問。
“如果先搞老辦法,按老辦法選人,那就完全不一樣了。”崔笙簧繼續闡述他的見解。“對那些能力強、業績突出,自己認爲在競爭上崗中優勢不大的幹部,能夠在老辦法中選進最好,這次機會對他們來說是均等的。但是,如果他們沒被選進,接下來還有一次機會, 那就是競爭上崗。之前他們怕競爭上崗被淘汰,臉面上不好看。現在反正是最後一次機會了,他們肯定不會過分在意臉面,很可能會破釜沉舟,在競爭上崗中決一死戰。這些幹部考試可能是不太擅長,但是面試成績不會差。如果好好複習,說不定也會考出好成績,進入前面幾名的可能性也是有的。也就是說,對這批幹部,他們的機會就增加了一次。”
龔延蘋馬上接著說:“是啊,我也覺得,先用老辦法,再用新辦法,對這批幹部更加合情合理,可以說,是對他們這些年勤奮工作的一種安慰和鼓勵。”
璩鳳嬌想了想,覺得這次同意他們,也未必能夠掀起什麼大的風浪。先用老辦法還是先用新辦法,裡面的學問真那麼大麼?他們真的能夠從中謀取更多的私利,爲自己幫派中的人謀取更多的職位麼?
她要拭目以待。於是,她微笑道:“既然兩位都這麼堅持,而且聽起來,理由也比較充分。那就先按老辦法選人吧,選完以後,馬上搞競爭上崗。”
她對列席會議的蔣承筐說:“承筐,這件事,你馬上把方案弄起來,儘量把時間往前挪,不能一拖再拖了。”
書記辦公會議的精神很快在市委常委會上通過。組織部門根據領導的指示,很快開展了幾輪推選,將準備提拔的正局(縣)級、副局(縣)級候選人報到了領導的案桌上。
按照幹部管理權限,縣級黨政一把手屬於省管幹部,在市裡討論決定後,要報省委組織部按手續進行審批。但按照秦州市這些年來的幹部使用慣例,省裡通常是尊重市裡意見的。如果沒有特殊情況,市委上報的人選,都會得到省裡的任命。畢竟,縣一級的工作,主要還是靠市裡來抓。
璩鳳嬌對報上來的這些人選,大多不太熟悉。儘管經過這段時間的調研,不少人也都見過面了,有的還主動跑到她辦公室來,在彙報工作之後送上禮金禮卡。但說實在,她對這些人還真不太瞭解,更談不上知根知底。究竟該用哪些人,不該用哪些人,她自己心裡沒有譜。
接到璩鳳嬌的電話,蔣承筐馬上趕到她辦公室。其實,在來之前,他就已經揣摩出了領導的意圖。揣摩是做官的基本功,不會揣摩領導意圖,就做不了領導的心腹,無法向領導靠攏,也就無法走進領導案桌上被提拔的名單。
能夠成爲市委組織部長,蔣承筐不僅被全市無數的幹部細細揣摩,他也需要像他的屬下那樣,進一步揣摩他的上司。如今,他相信自己已經走進了領導的內心深處,成爲領導重點推薦的人選。現在,他將去她辦公室,與她一起討論全市待提拔的幹部人選。就討論本身來說,既可以把自己心目中的人推上去,又可以進一步獲取領導的信任。這就叫一箭射下兩隻雕,心腹的日子逍遙又美妙。
“你送過來的這些名單,我仔細看過了。想了半天,還是想不好。你說說看,在這些人當中,我們究竟應該重點考慮哪些人呢?”璩鳳嬌問。
“璩書記,這個名單只是初選,下步通過考察真正進入前兩名的,纔是關鍵。”蔣承筐說起這些程序來,可謂熟門熟路。“但是,我們有些要做的工作,現在就要做起來。比如,您真正想提的人,想用的人,我們可以通過考察階段做些工作,讓有的人上不來,或者讓名次儘量靠後些。”
“我也這麼想,可問題是,我吃不準,這些名單中,哪些是他們的人,哪些還沒有被他們完全拉過去,或者說可以被我們爭取的人。”璩鳳嬌說出了自己的擔心。“最糟的是,我怕名單上的人,都站在他們的陣營
中,將來這些人掌了權,我們就更不好做工作了。”
“確實要考慮這種可能性。”蔣承筐坦然地說。“不過,我對這些幹部倒是非常瞭解,應該可以說是知根知底。他們當中,哪些人投靠龔崔,哪些人是中間派,兩邊討好誰都不得罪,哪些人曾經得罪過龔崔,成爲他們的眼中盯肉中刺,我都非常清楚。”
“哦,有這三種人嗎?”璩鳳嬌興趣大增。“那你說說看,這些名單上的人,哪些人分別屬於這三種情況,你細細地排一排。”
蔣承筐把名單拿過去,從桌子上拿起一支簽字筆,在上面畫了一會兒。然後,遞給璩鳳嬌,說:“我分別在這些名單上畫了A、B、C三種記號。打了A的就是已經投靠龔和崔的,打了B的就是中間派,打了C的是他們的對立面,肯定會受到他們的打壓。當然,這三種人,前兩種人數比較多,最後一種比較少。”
“哦,你這麼一畫,我就一目瞭然了。”璩鳳璩滿意地說。“那就是說,我們儘量要多推薦一些C組的人選。現在的問題是,在B組當中,究竟哪些人是可以爭取的呢?你對這些人真的瞭解麼?”
“對,其實我也很瞭解。”蔣承筐自信地道。“雖然B組的人叫做中間派,兩邊討好,兩邊都不得罪。但事實上,這組人當中也可以分爲兩種情況,一種是已經被他們爭取過去的,叫做名B實A派;另一種是已經被他們排除出陣營的,叫做名B實C派。”
“好啊,你再把B這組名單劃分一下,我可以看得更清楚一些。”璩鳳嬌說。“接下來,我們就努力推薦C和BC方面的人選。不過,你說的這些都可靠嗎?我可是完全信任你的啊?”
“可靠,完全可靠。”蔣承筐信誓旦旦地說。“要不然,我怎麼對得起您的信任呢?”
事實上,璩鳳嬌心裡也完全清楚,在蔣劃的B和BC人選中,很可能是蔣自己的勢力範圍。他會借璩的手,把這些人推上去。而名額的爭奪結果,就是努力從龔崔二人的A和AB名單中瓜分一些過來。這樣做,可能會便宜了蔣承筐,但有什麼辦法呢?相信蔣,總比相信龔崔二人好。蔣畢竟是璩的人,蔣信任的人,也可以劃爲璩的人。這樣去想,也沒有什麼不妥的。
有了想法之後,就要竭力去推動完成,而且要速戰速決。
蔣承筐派出三個考察組分赴各地各單位考察,很快把擬排在前兩名的人選報給三位書記。
在龔崔兩人的要求下,書記辦公會議連夜召開。在會上,龔崔兩人頻頻發力,要求調整入圍名單。他們的目光紅紅地,老是瞪著列席會議的蔣承筐,而璩鳳嬌則一邊義正詞嚴的駁斥,一邊用目光給蔣承筐送去溫暖的撫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