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好似在頭頂,從未移動過,而且今晚還是出奇的清澈,足以照出每個人的心事。在它面前,是沒有什麼可以藏得住的,任何人都不行。院中有一棵松樹,習武之人往往都喜歡,蕭霆雲(yún)牽著沈靈雁的手,來到了松樹下的石椅旁,石桌上早已擺好了幾盆水果,還有一點必不可少的月餅。
沈靈雁看了都覺得浪漫、快樂,蕭霆雲(yún)道:“這樣可還滿意?”沈靈雁喜道:“每次都是你有心,我當然滿意了,像這樣坐在石椅上,吃著月餅、水果,賞著月亮,暢敘幽情,不正是許多人追求的神仙般的日子?”
蕭霆雲(yún)聽後高興道:“的確,這種生活是許多人嚮往的,一對情侶,了卻武林之俗世,共享自然之秘象,豈不快活!人生苦短,沒有幾個春秋,有情人呆在一塊的日子,就更加珍貴了,尚知足,珍惜眼前人?!?
蕭霆雲(yún)一雙飽滿深情的眼睛,看著眼前這個人,沈靈雁道:“快看,月亮已經(jīng)爬上了樹梢,在那枝杈間被夾住了,我若可以登天上空,必將月亮放出來,不爲世俗所困?!笔掱?yún)看著月亮,道:“月亮呀,你是多少遊子戀家的依靠,又是多少文人讚美的對象!”沈靈雁道:“古人有詩云,牀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xiāng)。”
蕭霆雲(yún)舉起酒杯,道:“來,喝一杯?!鄙蜢`雁舉起酒杯,道:“來,喝!”蕭霆雲(yún)開口道:“是呀,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xiāng)明,你我雖都不在故鄉(xiāng),但卻無不思戀著家鄉(xiāng),長安城可以算是你我的第二故鄉(xiāng)?!?
沈靈雁道:“第二故鄉(xiāng),對,是我們的第二故鄉(xiāng),等我們打敗煞鳳堂後,天下武林也就太平了,你我二人的責任就完成了,到時我們就像乾陵守墓聖人那樣,在你的家鄉(xiāng)陳倉渭河河畔,結(jié)廬爲屋,共同隱居?!?
蕭霆雲(yún)笑了道:“到時,我們過著與世無爭的幸福日子,不受任何人打擾,做一對逍遙夫妻?!痹铝烈亚娜簧廖鞅狈较蛄?,煞鳳堂裡空曠寂靜,沒有了昔日的熱鬧,連奕志一人獨自在院中喝悶酒,旁邊陪同的人只有唐溼,桌上放著三壺酒,連奕志喝光了一壺酒,但是沒有醉,唐溼勸道:“主子,酒喝多了對身體不好,還是讓在下扶你回去吧?!?
連奕志怒道:“放手!”唐溼只好放下了,連奕志一直以來,身邊沒有一個穩(wěn)定的女人,這幾年來是多麼空虛與寂寞呀,之前自己的女人離開了自己,如今又逼死了自己的妻子,平日裡,連丫鬟都懼他三分,連奕志的生命裡,好似缺紅顏。
明天就是八月十五,想想自己的家人,卻已泯滅黃土,自己的家業(yè)蕩然無存,自己一人,似與這江湖格格不入,八月十五中秋佳節(jié),自己都沒有一點喜慶之意,在他的心中,始終不能忘了自己的初戀情人,沈靈雁。連奕志之所以喝悶酒,就是爲了使自己今夜醉後,不再痛苦,忘記沈靈雁。
唐溼看著連奕志這幅潦倒的樣子,既覺可憐又覺可恨。他似有點醉了,開始換亂言語了,道:“唐溼,你說,這,這月亮上會不會有嫦娥?”唐溼道:“主子,那些都是傳說,沒有?!边B奕志道:“我也知道沒有,但是月亮之上肯定有靈雁,因爲靈雁比嫦娥更美麗漂亮!”
唐溼附和道:“主子說的沒錯,沈姑娘是武林公認的大美女,肯定比嫦娥漂亮!”連奕志又道:“可是,有一個人卻始終搶佔著她?!碧茰岬溃骸爸髯又傅氖鞘掱?yún)蕭大俠吧?!薄笆颤N狗屁蕭大俠?”連奕志憤怒道,唐溼受驚不已,迅速改口道:“哦,不是蕭大俠,而是蕭逆賊,凡是與我們煞鳳堂作對的人都是逆賊。”
連奕志笑道:“對,他就是逆賊,你看著月亮之上的廣寒宮,廣寒宮中住著一個嫦娥,但是隻能有一個吳剛,那個人便是我,而蕭霆雲(yún)什麼都不是,遲早有一日,我要用他的命,來補償我這麼多年的喪妻之痛;
天下沒有什麼人是我的對手,與我做對或是背叛我,都是死路一條!”唐溼忽然提醒道:“素知主子才華橫溢,如今臨月飲酒,不如趁興賦詩一首,如何?”
連奕志一聽,自己此時思緒萬千,懷念伊人,放下酒杯,站了起來,雖然有點搖晃,但仍可以堅持,看著皓潔的明月,手中拿起又放下的月餅,遙望北方的佳人,脫口而出:“————”
唐溼聽後,拍手叫絕,復吟誦道:“他人食餅皆開顏,唯我獨在江南閒!妙呀,妙呀,真是妙筆生花!怕是城中才子也未必能吟出,如此俏美的詩句來!”連奕志又道:“因爲靈雁,我什麼都可以做得出。”
唐溼道:“看來主子對沈姑娘的確用情很深,不知道沈姑娘此時在幹什麼?”連奕志道:“只有當你足夠強大時,纔可以實現(xiàn)你的夢想與抱負,你纔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權(quán)力、榮華、美女,什麼都不是問題,而強大的基礎,就是打敗各種敵對勢力,使他們臣服於你,崇敬你,只有這樣才能生存!”
唐溼本來想說天底下有那麼多的人,你又能何時除盡?但看到連奕志那兇神惡煞的眼神,又把話嚥了回去。
乃道:“主子說的是,欲成大事,就要不擇手段?!边B奕志高興道:“這樣纔是我煞鳳堂的人嘛,來,喝酒!”整整三壺被他們二人喝完了,酒香濃不過月光,月光照不出憂傷。雖然連奕志表面上躊躇滿志,抱負遠大,但是內(nèi)心深處的傷還是不易癒合。
他料想此刻蕭霆雲(yún)與沈靈雁二人,定是在美好的月光下相依相偎,卿卿我我,而一想到此處,他就不由得傷心悲憤,突然道:“你先回去睡吧,不要管我了?!?
唐溼道:“在下不覺得困,還是願意陪在主人身邊?!边B奕志大聲道:“你是看我孤單寂寞吧,同情我吧,你走,不要管我!”唐溼雖被罵了,但仍道:“主子誤會了,在下絕不是這麼想的,在下……”連奕志打斷道:“好了,明天還有事要做,趕快回去睡吧,讓我一個人靜靜?!?
唐溼沒有堅持,遂道:“那好吧,主子先喝著,我回房睡了,若是有事情可以大聲喊我,我就在旁邊。”連奕志搖頭道:“走吧,走吧?!贝藭r的院中空曠無疑,一地的銀光灑落,滿桌的恨水糟糠,遺了一地的憂傷,再也找不回昔日的風光。
連奕志真正成爲了一個孤家寡人了。趙飛在路上耽擱了一些時間,故而回到陳倉時,已是黃昏時分了,他負劍揹著行李走到門口。
此刻街上的人還未散盡,但是中秋佳節(jié)的氣氛很濃了,有的人家門口掛起了燈籠,街上的月餅,早已搶購一空了,自己本來打算回家時,順便買些月餅帶回去,但是卻沒有了。
有些小小的遺憾,在門口的人識得趙飛,問道:“趙大人回來了?”趙飛熱情道:“嗯,我回來了,生意還好吧?”
小商販道:“還好?!弊呓T口時,門口站立四個身材魁梧的大漢,竟不認得趙飛,攔住道:“你是何人?膽敢闖入趙府半步?”趙飛欲解釋,被管家老張發(fā)現(xiàn)了,趕緊從內(nèi)府跑了出來,指責他們道:“你們呀,這就是我們府中的老爺,你們都不認識,快請進?!崩蠌埿断铝粟w飛身上的行李,看到那四個護衛(wèi)內(nèi)疚不已。
便道:“沒事,不知情無罪,看到他們這樣認真,我也甚是高興呀?!北闩c老張?zhí)と肓烁畠?nèi),四位護衛(wèi)議論紛紛,有的人道:“沒想到咱們的老爺竟如此年輕?!庇钟腥说溃骸拔衣犝f呀,咱們的老爺還是聚鹿幫的人呢?!?
趙飛一進府內(nèi)便問道:“門口四個護衛(wèi)是什麼時候換的?又是爲什麼?”老張道:“老爺出去這麼久,人雖在長安,但也不怎麼寫信,故而對府內(nèi)之事有所不知,待會兒見了夫人後,你就知道了?!?
趙飛道:“夫人與孩子都還好吧?!崩蠌埖溃骸昂?,夫人教子有方,一家和睦?!?
趙飛高興的合不攏嘴,急切走向其夫人房間,終於看到了那扇貼窗花的房間,沒錯,那就是其夫人的房間,門關閉著,老張道:“老爺,你先洗把臉吧?!?
趙飛道:“不用了,快前去敲門?!崩蠌堏s快跑到門口,道:“夫人在嗎?”趙飛妻子道:“進來吧?!笨吹嚼蠌堖M來了,卻站在門口,問道:“有什麼事嗎?”
老張道:“是喜事,你猜誰回來了?”趙飛妻子思考間,老張身閃一邊,露出了一個熟悉的面孔,原來是自己的丈夫。其妻開心道:“趙飛!”趙飛亦迴應,二人快步向前,擁抱在一起。老張趁機退下來,趙飛抱著其妻道:“我不在這幾年,你受苦了?!逼淦拮拥溃骸拔颐咳斩荚谂沃慊貋?,你卻連一封書信都沒有。”
趙飛解釋道:“不是我不給你回信,只是江湖中人,人心險惡,我又是聚鹿幫的人,不可輕易泄露家底,就是爲了考慮你和孩子的安全。”其妻道:“既然如此,我就原諒你了,這一次回來,不再走了吧?”趙飛道:“還是要走,我的使命還沒有完成,我們聚鹿幫的宗旨還沒有實現(xiàn),我是不會離開的,但是你放心,只要我心中有你和孩子,就等於沒有離開過你們一樣。”
逐漸放開了其妻子,其妻子看著他,道:“算了,你看我,剛回家就叫你不要走,真是不合時宜,快來看看我們的孩子 吧。”趙飛跟隨其妻子,來到了孩子屋,孩子眉清目秀,比自己離開是大了好多,白白胖胖的,正在熟睡。
趙飛喝了一口水,看了外面,天已經(jīng)暗了,趙飛道:“剛纔我進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門口的護衛(wèi)都換了,而且手中還持有刀器,到底是怎麼回事?”
其妻子道:“這些人也是前不久剛換的,近期我們陳倉城中出現(xiàn)了一批殺手,這些殺手武功極高,專門幹兩件事,一是偷盜城中有名神器,而是暗殺武林正義人士,已有一些門派掌門被殺了,而有點名望的兵器都被他們偷了,所以爲了府中安全考慮,我就把之前的那四個人,給換上了強壯威武的壯漢,錢財也都給藏了起來?!?
趙飛聽後,大爲吃驚道:“竟有這種事,膽子太大了吧,我們聚鹿幫就在長安,其威懾力應該不小,關中武林人士無不支持,偏偏在陳倉發(fā)生了這種事,陳倉還是幫中許多人的家鄉(xiāng)呢,如此放任這些壞人怎可?爲什麼我們長安這邊沒一點消息?”其妻子道:“或許是因爲事小而沒人提及,或許還是傳聞。”
趙飛分析道:“陳倉位於長安之西,與西北荒涼之地接壤,有些西域的人來此搗亂也不足爲奇,但此事決不可大意?!逼淦拮拥溃骸澳銈兌蓟丶伊藛??”趙飛道:“幫裡還有沈姑娘與蕭大哥留守,張耳,魏禧帆,與我陸續(xù)回到了陳倉,改日我找他們二人商量此事?!逼淦拮拥溃骸斑@樣也好,省的全城百姓人心惶惶?!?
陽光初好,大清早還可以看見未落的月亮,但已半虧。趙府熱鬧起來了,趙飛的兒子亦醒了,而且還在院中亂跑,身後跟有一名丫鬟,趙飛洗漱後,什麼事也不做,就陪同他的兒子玩耍,一邊跑一邊喊道:“快來追我呀!”孩子拼了命追趕他,可惜腿短,還是沒追上,衆(zhòng)人看見了趙飛與孩子玩得如此開心,也都紛紛羨慕。
一個女丫鬟指著他們道:“你看,咱家老爺一回來,就與少爺打成一片,盡情與兒子享受,共同度過快樂的時光?!?
老張實在不願打擾他們兩個,站在旁邊靜靜的等待,過了一會兒,不知道是小孩累了,還是趙飛捲了,趙飛突然停了下來,看見了遠方的老張,便道:“老張,有什麼事嗎?”
老張道:“長安來信?!焙芸熳吡诉^來,從口袋中掏出信,遞給了趙飛,趙飛喚來了一名丫鬟,道:“你把少爺領回房間?!壁w飛拆開信,是蕭霆雲(yún)的親筆手信,大概內(nèi)容是,“近期驪山雙雄打探到,江南武林一些人扮作西域商人,滲透進我們關中武林,我猜可能是連奕志的詭計,你等借回家之際,徹查此事,必要時可來信求援,我自會解決,蕭字?!?
趙飛看完後道:“莫非夫人所言之事,不是空穴來風,的確有不法之人潛伏我們陳倉,陳倉是我們聚鹿幫的根基,所以萬不可讓敵人破壞!”
老張道:“依老爺之見?”趙飛道:“既然蕭幫主寫信與我,必是讓我嚴查此事,也是因爲我秘密回府,有利於暗查,吩咐下去,府中所有人,不可泄露我的消息,要給敵人一個假像?!崩蠌埖溃骸澳歉羞€要不要增派人手?”
趙飛道:“不要爲好,若突然間增添人手,怕引起敵人的注意。”趙飛思考了一會兒,便道:“按道理說,其他幾位都回來了,這樣吧,我一會兒寫封信,你分別將信送往城西張耳鏢局,另一封送往城東魏禧帆大俠手中,召集他們二人來此商議此事?!?
老張道:“好嘞,我這就去辦?!崩蠌垘е鴥煞庑懦霭l(fā)了,他首先去的是,較近的城東魏禧帆家,按照路線尋找,終於找到了。
一處十分清貧的地方,門口一個侍衛(wèi)也沒有,老張敲門道:“魏大俠,在家嗎?”魏禧帆的房間,不足兩間寬,聽到了有人敲門,放下了書,前院空曠,但是十分乾淨。走到門口道:“你是何人?”老張道:“我是趙飛府中的總管?!壁w飛這纔打開門,看到一老者,邀請其進入,與魏禧帆來到了房間。
老張仔細看了一眼,不大的屋中簡陋無光,倒是衆(zhòng)多的書與牆壁上掛著的劍,吸引了老張,魏禧帆倒了一杯茶道:“家中貧寒,讓你見笑了?!崩蠌埖溃骸敖袢找灰?,方知江湖傳言,聚鹿幫中最爲貧困,但氣節(jié)高尚的魏護法名不虛傳,聚鹿幫的名聲如此之大,怎麼就不能爲魏護法建一豪華房屋?”
魏禧帆笑道:“我們的幫主與沈姑娘還打算,將來在渭河河畔結(jié)廬而居呢,我這又算得了什麼!你家老爺家境雖好,但卻不浪費,更多的則是補給我們聚鹿幫,而條件好的也就只有張耳仁兄了,但這也不難想象,那麼大的鏢局,那麼多的人,沒有錢是辦不了的,至於說廉副幫主,一看就是是金錢如糞土的雅士,我相比之下,也算不上什麼。”
老張笑道:“在老夫看來,你們聚鹿幫不僅個個義氣十足,顧全大局,而且還勤儉節(jié)約,追求的是令所有人崇敬的東西,這纔是你們一次又一次取得勝利的保證?!蔽红Φ溃骸斑^獎了,今日來此不知有何事?”
老張道:“我今日前來,是奉老爺之命來送信?!薄八托牛俊蔽红唤鈫柕?,老張道:“對,送信,這是我家老爺親筆寫的信,與你有要事相商,一切內(nèi)容都寫在信裡?!蔽红舆^信,老張起身道:“城西張耳大俠,還要跑一趟,我就不在你這多留了?!?
魏禧帆道:“我送送你吧。”老張道:“不用了,你還是回去吧?!蔽红溃骸耙宦沸⌒?。”老張又騎著馬向城西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