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整個街區呈現並不方正的扇形,因此所有的橫向大街都是V字形的結構,在位於街區正中央的第十二大街有一個並不突兀的轉折。
再加上行政區獨特的跨區規劃,使得41街區公共安全局總部如同一塊真正的盾牌一般,擋在商業區與平民區接壤地帶最前沿的Y字形馬路上。
不過,治安官樂明傑一點也不喜歡門口這條在整個街區中都算得上是“獨一份”的馬路。
因爲這使得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倒黴鬼,不得不孤身面對由犯罪分子所組成的汪洋大海,爲了保命一天到晚只能如同標準的懦夫一樣,整天躲在盾牌背後茍延殘喘。
而且他也不喜歡代表公共安全局的銀盾鐵拳標誌,雖然本意是不惜訴諸暴力也要保護廣大人民羣衆的生命安全(次要)以及某些人的財產安全(主要)。
可是,坊間卻因此給他們起了諸如“鐵手會”,“鐵手姐妹團”等等很是不堪的外號,搞得原本堂堂正正的當局治安部門,聽上去更像是個藏污納垢的流氓幫派。
更搞笑的是一些年輕警員對此不以爲恥,反以爲榮,私下裡乾脆以鐵手會成員自居,簡直是丟盡了公職人員的臉面。
這是何等的墮落啊。
樂明傑不明白自己爲何會想起這些不愉快的事情,他按照公安局內網教授的緩解壓力呼吸法,先是一個深深地吸氣四秒,接著屏住呼吸七秒,再緩緩地用了足足八秒時間吐氣,重複幾次之後終於感到自己一直僵立著的肩膀總算是舒緩了些許。(478呼吸法)
他現在就身處41街區公共安全局總部內,屬於重案九科的一個獨立三層小樓般的空間之中。
小樓採取全封閉式結構,外壁連個通氣孔都沒有,完全被特製的合金牆壁徹底包裹,只能通過有武裝警員把守,位於二層一側非常顯眼的中央安檢門進出。
最高層是中空的井字形結構,這一層有被特質裝甲裡三層外三層包裹著的科室中央機房,徹底和外界斷絕物理接觸的機密檔案庫,基本用於訓話的會議室,以及有無線信號隔離裝置的信息組辦公區。
而三位共同執掌部門,相互配合或者也可以說是相互制肘的監督官們的辦公室也在這一層。
順著從頭頂灑下,夾雜著些許信息採集裝置製造的幽藍色光芒的日光燈往下看,就是按照小組劃分成了數個區域,擺放有大量雪花形辦公桌的開放式辦公區。
圍繞著辦公區的則是每位治安官都有的獨立辦公室,十間配備了深度掃描裝置的訊問室、門禁森嚴的警械室,以及用於暫時拘留嫌疑人的拘留室和附帶有全套烹飪設施的茶水間。
穿過警械室往下走,就是位於最底層的警械倉庫、鑑證組辦公室、證物庫、小巧而設施齊全的靶場,還有兼做格鬥訓練室的內部健身房。
…………
二樓的開放式辦公區內,幾十個警員大多穿著便裝,只有少數不需要出外勤的內勤女警身穿黑底銀邊,肩章綬帶一應俱全,帶有一些禮服性質的帥氣警服。
現在,所有人都像是沒頭蒼蠅般上躥下跳,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各種小組討論、遠程詢問、請求調閱數據的嘈雜聲浪此起彼伏,有點像是即將燒開,卻尚未沸騰起來的銅爐火鍋,壓抑而炙熱的氣氛充斥在每一個角落。
樂明傑站在自己小組所在雪花形辦公桌旁,一手叉腰,一手摩挲著自己開始長出鬍子茬的下巴,皺著眉頭,用自己略顯疲倦而銳利的目光,注視著眼前的長方形投影熒幕上,關於秦婭失蹤案不斷滾動更新著的案情信息彙總。
…………
23世紀的警局自有一套獨特的工作模式,位於組織頂點的是總檢察長大人和具備有限立法權、安全局人事和預算決策權的檢察官議會。
接下來就是執掌情報部、裝備部、武警部、行政部、宣傳部,以及紀律檢查部的六位部長,還有分管各個分局的分局長。
分局長手下則是監督各科室運行狀況的監督官,再往下才輪到像樂明傑這樣率領一個個小組負責具體偵辦案件的治安官,至於各個小組具體人數則沒有統一的標準,最多的可能有二三十人,最少的則只有一對搭檔(兩個逗比)。
每一個科室都擁有獨立的預算、裝備、場地、人員,並且科室之間有著嚴格的信息管制規定,沒有任何需要相互溝通、配合的必要,完全可以脫離所有支持單獨運行很長時間。
——基本相當於一個麻雀雖小但五臟俱全的小型警局。
而41街區公共安全局總部,既是檢察官議會的所在地和六大部門的主要辦公場所,設有三十個重案科室(包括樂明傑所在的重案九科),專門負責處理其他分局移交上來的大案要案,以及專門處理某些特殊案件的科室,包括經濟罪案偵查科,有組織犯罪應對科等等。
按照標準程序,一旦有罪案發生,警務資源分配系統就會將案件,按照某種獨特的計算方式,分配給最合適的科室負責。
接到任務之後,科室內部的監督官們,則會按照具體的輕重緩急,進一步分配給某個治安官及其領導的小組著手偵破案件。
樂明傑並不知道完全處在黑盒狀態(內部原理未知)運行的警務資源分配系統,究竟遵循著怎樣的規則進行分配,不過接觸的時間久了,再結合歷代警員們茶餘飯後、閒得發慌時積攢下來的經驗之談,也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
最棘手的案件肯定會第一時間丟給總部的三十個重案科室之一,而那種一點也不著急,或者破案與否都無傷大雅的案件,則會相對隨機地下發到案發區域分局的某個科室來進行“適當”的處理。
至於具體分配給哪個科室則由“相關度”來決定,視情況有可能是該科室曾經偵辦過相關案件,也有可能是根據之前的記錄善於破獲類似案件,或者是科室中的某個警員直接和案情有所交集,其中包含有大量優先度不明的變量。
樂明傑不知道其他的同袍們怎麼想,他反正覺得這種帶有強制性的任務分配模式非常不錯,也算是公共安全局內極少數的良心擔當。
因此當秦婭綁架案,這種大概率會涉及到超凡力量的燙手山芋,落在他們科室的腦袋上時,相比起其他人的哀嚎一片,治安官則表現的相當淡定。
由於來自於第一心靈療養院的壓力,以及檢察官議會中某位大人物的“招呼”,再加上此案涉及最近極其猖狂的拜火結社。
三位監督官只是稍微開了個碰頭會,就決定將整個科室的全部警力都投入到該案件的偵破之中,力求在最短的時間之內交出一份讓上面滿意的答卷。
…………
樂明傑瞟了一眼四周忙碌著的同袍們,心中默默地搖了搖頭,非常肯定他們正在做無用功。
現場的證據再明確不過了,犯人進入秦醫師的家裡,制服或者擊昏了受害者後,使用客廳裡的地毯將她裹成了類似紫菜包飯的樣子,明目張膽地扛走了,就算是沒有鑑證組同袍們的幫忙,也基本處於一目瞭然的狀態。
麻煩在於無法鎖定具體的嫌疑人。
犯人非常狡猾地通過了幫派勢力控制的街道,導致警方完全無法追蹤對方的行動軌跡,那些幫派份子十分可惡,他們不僅僅有意破壞了自己所在街道的監控數據,還沿著監控網絡將所有途徑他們地盤人員的前後“足跡”全部加以擾亂。
如果調取監控就會發現,幫派所在的街道當然是一片識別不出的混沌,同時還有大量如同觸角般延伸出來,由數據亂流所構成的線條,最遠能夠延伸到該區的邊緣地帶。
調查伊始,三位上峰就三令五申地反覆強調過,絕對不允許任何警員接觸這個幫派,原因也非常簡單,因爲他們已經通過特殊渠道確認過了,人家說和他們無關。
對,就是這麼簡單,人家怎麼說,他們就怎麼信。
因此所有人只能將十二分的熱情,全部都投入到了對受害者社會關係的調查之中。
而那位秦醫師的社會關係單純的很,除了同學、老師就是單位裡的同事、領導,算上診治過的患者,以及所有曾經居住在附近的鄰居,加起來也不過是一個不到三百人的小圈子,再怎麼擴大範圍也就幾千人上下。
樂明傑覺得根本就用不著讓整個科室上百號人都撲上去調查,光是樓上那些信息組的宅男宅女們稍微擡擡手的功夫,就能把他們全部翻個底朝天。
雖然治安官認爲搞技術的都是一幫心理陰暗、個性彆扭的奇怪傢伙,但是對於他們的能力,卻沒有絲毫懷疑。
——特別是在信息資源敞開供應的情況下。
調查對象中當然不乏有些偷稅漏稅、小偷小摸、欠債不還一類,細枝末節的小毛病,但樂明傑相信自己的直覺——犯人不在他們之中。
他默默地看著眼前正在隨著時間的推移,持續壯大著的嫌疑人列表,將目光死死地鎖定在其中一人的名字上。
洛川!
治安官想起那個像個泥鰍般,滑不溜秋的奸詐傢伙,就覺得心中剛剛平息不久的無名火又有了要死灰復燃的趨勢。
那個混球肯定知道些什麼,但仗著自己有個闊老子便爲所欲爲,楞是半點口風不漏,連著兩次的對話自己都沒有佔到半點便宜不說,反而被對方牽著鼻子走,要不是顧忌對方的身份,早就應該把他拖回來好好料理一番,絕對能夠撬開那小子的嘴。
正當樂明傑咬牙切齒地暗自發狠之時,投影熒幕上突然跳出了【有通訊接入】的提示,不用他接通,提示自己閃了兩下之後,一位四五十歲,灰白色頭髮,身穿華麗警服,瘦小乾癟卻威嚴十足的男子出現在了他面前。
治安官認識此人,他是自己剛從警時的老上司,也是現在自己所處科室的三位監督官之一。
“我們正在做案情彙總,你們青年先鋒組有沒有什麼發現?”
啊,對了,青年先鋒組。
樂明傑只覺得一陣心頭火起,同時腦仁也開始隱隱作痛,同樣是治安官,別人的小組就可以有十幾名精兵悍將,自己這邊呢?算上他自己本人也就四個蝦兵蟹將——倒是正好湊一桌麻將。
而且所謂的青年先鋒組,說穿了就是把那些沒做好規矩的年輕刺頭全部丟給了自己,還真把我當做保姆不成?!
“暫時沒什麼新發現。”他強壓怒火,語氣平淡地說道。
可惜,老上司對樂明傑實在是太熟悉了,似乎一眼就洞穿了他的敷衍了事,也沒多說話,直接轉過頭去,看向旁邊青年先鋒組所在的雪花形辦公桌。
原本分成了三塊的辦公桌上,現在只有一位眉清目秀,看似精幹的便服女警特別認真地盯著眼前的投影熒幕,另外兩個座位都空落落的無人使用。 Wωω? Tтkā n? ¢ ○
“那兩個小夥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