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
豺狼傭兵鮑康成獨自坐在六輪裝甲車裡,一遍又一遍地來回翻看著手機中,經由多個網(wǎng)絡節(jié)點送達的加密信息,其中的內容非常簡短,解碼之後只有【高危險】、【總部陷落】、【不要回來】這三個短句而已。
已經回不去了嗎?
他咧嘴一笑,發(fā)出了陣陣自嘲的笑聲,但一對猶如受創(chuàng)野獸般尖銳的瞳仁,被逐漸浸染上了赤紅的眼白所包圍,閃爍著愈加瘋狂的嗜血光芒。
傭兵真的覺得很可笑,當初自己的副官面無表情地羅列出諸多理由,打算要建立一條應急通訊線路的時候,他還老大不樂意地嘟囔著“你這是杞人憂天,”卻從來也沒有想到過,真的會有用上的一天。
家……沒了。
兄弟……也走了。
шшш¤ ttκǎ n¤ ¢ Ο 鮑康成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像自己這種欠下了無數(shù)血債的人,一旦落到了仇家手裡會有怎樣的下場,街區(qū)裡有的是對他們恨不得“食其肉,而寢處其皮矣”的主,就是不知道最後得償所願的是哪一個罷了。
一念至此,他默默地擡起頭,望向車內空空如也的副駕駛座,情不自禁地升起了些許好奇,如果副官看到自己現(xiàn)在這幅暴怒模樣,究竟會作何反應?
肯定會數(shù)落自己一番,然後例舉出無窮盡的詳實數(shù)據(jù),說明冷靜下來的好處。
鮑康成知道答案,卻想要聽到對方親口說出,可耳邊只有默不作聲的虛空環(huán)繞四周,似乎就連自己的呼吸聲,都被某種灰暗之至的東西吞噬殆盡了似的,寂靜得不可思議。
就在傭兵沉溺於莫名的氣氛之中時,通訊頻道里忽然傳來了某個手下的聲音。
“老大,”對方的聲音顯的有些猶豫,似乎非常不情願在這種時候去觸自己上峰的黴頭,卻又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xù)道:“我們這邊準備好了,隨時可以開始行動。”
行動……是啊,該活動活動筋骨了。
鮑康成站起身來,看向顯示在前擋風玻璃上,由車外的光學傳感器捕捉並經過車載演算器加工過的外界景象。
透過密集的雨勢,可以看到一幢巨大建築物巍然屹立,寧靜而喧囂的夜色使得它顯得異常朦朧,但其足以填滿整個視野宏偉體型卻又使人無法忽視,由演算器添加上去的熒光綠註解則闡明瞭它的名字——【1112大道別墅區(qū)】。
傭兵看著自己的任務目標,嘴角上勾起了殘暴的弧度,隨口確認道:“沒被那些傢伙發(fā)現(xiàn)吧?”
“沒有,他們都集中在幾個入口處……不過老大,你知道他們是什麼來路嗎?”
鮑康成回想起自己帶隊過來的時候,馬路上時不時出現(xiàn)的武裝份子,無所謂道:“十有八九是同行,目標大概也是這個別墅區(qū)。”
!
“老大,目前形勢不明,要不咱們撤吧,單憑手裡的積蓄應該也——。”
“撤?”傭兵強忍著心中亟待發(fā)泄的暴虐怒火,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似的語氣中充滿了嘲諷道:“不可能,這輩子都不可能,要麼戰(zhàn),要麼死,這纔是我們的宿命!”
接著鮑康成打開了小隊公用頻道,用好似被逼入絕境的野獸般,低沉到咬牙切齒的聲音道:“你們所有人都給我聽好了,這是最後一票,之後咱們就是大路朝天,各走半邊,但是,誰他X的敢在這時候給我掉鏈子,就別怪老子翻臉不認人!”
說罷,這位傭兵隊長運足力道,猛然一拳砸到了位於裝甲車內部,再次無辜躺槍的反濺射特種纖維上。
鮑康成感受著腳下不受控制的搖動,面色猙獰地扭了扭脖子,傾聽著通訊頻道的噤若寒蟬,以及自己身上骨節(jié)之間,傳來的咔嚓脆響,毅然決然地下達了任務開始的命令。
…………
轟隆!
劇烈的爆炸聲撕碎了單調又乏味的雨幕,從遠處看去,就好像有什麼無形的怪獸,用自己無堅不摧的尖牙利齒,狠狠地咬在了別墅區(qū)所在的方形建築物上,將極爲堅固的建築外牆都啃食出了一個可供大型車輛隨意進出的大洞。
由將近二十公斤高爆炸藥製造出的駭人衝擊波,不停地迴盪在寂靜的街頭,以極端粗暴的方式,觸發(fā)了半徑數(shù)公里範圍內,所有建築物的應急防災系統(tǒng)。
只聽到一陣咔咔咔的機械裝置活動聲,幾乎不分先後地響起,隨著升騰而起的粗壯煙柱直上雲(yún)霄,無數(shù)半透明捲簾門徐徐降下,爲惶恐不安的平民們提供些許慰藉。
此時,二十二名全副武裝的傭兵等不到煙塵散去,就通過炸開的入口,使用能夠最高効率通過的密集隊形,衝入了1112大道別墅區(qū)。
其中一人剛剛脫離了煙霧的籠罩就立刻單膝跪地,在背後輔助機械臂的幫助下,將圓筒形火箭助推榴彈發(fā)射筒架在肩頭,打開了相當於保險裝置的前蓋。
他按照投影在面前的虛擬瞄準鏡上的表尺調整著指向,等到代表著後方尾焰錐形區(qū)域無人的安全指示燈亮起,便毫不猶豫地按下了位於發(fā)射筒上方彈起的扳機組件。
位於84毫米口徑火箭助推榴彈藥室內的火藥瞬間被點燃,推動彈體向前飛離發(fā)射筒,離筒後五片具備方向調節(jié)功能的穩(wěn)定鰭自動張開,引導彈體開始旋轉飛行。
大約0.1秒之後,彈體到達距離發(fā)射人員差不多12米遠的位置時,火箭發(fā)動機啓動,在穩(wěn)定鰭的配合下,劃出了一道轉瞬即逝的橘黃色妖嬈軌跡,呼嘯著直撲某幢美式小別墅。
就在即將接觸別墅的剎那,彈頭位置的近炸引信被觸發(fā),彈體戰(zhàn)鬥部發(fā)生了一次小規(guī)模的爆炸,將大量混合有超濃縮助燃劑和環(huán)氧乙烷(C2H4O),並經過特殊加工,具備驚人表面能(材料表面相對於材料內部所多出的能量)的不規(guī)則晶體,以極高密度拋撒在空中。
接著與第一次爆炸間隔極小的第二次爆炸,製造出了數(shù)道有規(guī)律的共振波,同步釋放出了所有晶體中隱藏著的殘暴惡魔。
轟隆隆!
巨大的橘色火球一閃而過,超壓衝擊波和高溫氣體將脆弱的民用建築物完全摧毀,四散的碎片上燃燒著恐怖的火星,噼裡啪啦的雜物落地聲不絕於耳,但又立刻受到了某種無形的牽引,無知無覺地翻滾著試圖回到爆炸中心。
那裡一道肉眼可見,由火焰組成的駭人氣旋正在形成,位於中心的內核在袋狀旋轉氣體的助紂爲虐之下,瘋狂吸吮自己所能夠接觸到的一切易燃氣體(例如氧氣),好似被鼓風機加熱到極致的鍊鋼高爐般,以極高溫蹂躪四野的同時,也呼呼怪笑著將此處化爲了煉獄般的生命禁區(qū)。
這還不算完,傭兵們憑藉著外骨骼助力裝置的強大負載能力,人手裝備了四具這種明顯屬於違禁品的反單兵火旋風型火箭筒。
他們進入別墅區(qū)後迅速地疏開成左右兩列,相互具備一定間距的戰(zhàn)鬥隊形,一邊沿著道路兩側快速推進,一邊朝著斜對面,繼續(xù)發(fā)射著堪稱趕盡殺絕的可憎榴彈。
道路盡頭處,一隊五人,身穿顯眼的硃紅色單兵戰(zhàn)甲的民兵被接連不斷的爆炸聲,以及騰起的火光所吸引,正在召喚著同伴支援的同時,快步向著鮑康成傭兵小隊的方向疾馳。
可惜,他們尚未靠近,就已然落入了三輛採取最便於發(fā)揚火力的線列隊形,撕下了一切僞裝,裝備有12.7毫米重機槍和35毫米全自動榴彈發(fā)射器的六輪裝甲車眼中。
這些處於自律駕駛狀態(tài),無論是火力、防護力、機動性、還是偵察範圍都遠超單兵範疇,經歷了數(shù)百年的持續(xù)不斷地改進和完善的戰(zhàn)爭機器,幾乎是在車載太赫茲波雷達標記出活動目標的瞬間,就通過小隊數(shù)據(jù)鏈完成了數(shù)十次有關如何實施謀殺的冰冷數(shù)據(jù)交互。
只見,左右兩輛裝甲車上,位於車頂部位的遙控武器站搶先發(fā)威,兩條每三發(fā)子彈混合一發(fā)曳光彈的猩紅色彈鏈,伴隨著好似重錘敲打耳膜般的沉悶巨響,頃刻間劃過了差不多兩公里的遙遠距離,截斷了對方所有可能逃竄的生路,瘋狂鞭撻著無辜的路面。
位於中間的一輛裝甲車所發(fā)射出的35毫米可編程空爆彈則晚了不到兩秒,就出現(xiàn)在了驚慌失措,被驅趕到一起的民兵們頭頂。
這些成羣結隊的軍用殺傷彈,經過逆向噴射減速並調整彈頭方向之後,嘣的一聲就直接在虛空中炸裂。
飛濺而出的數(shù)十枚高強度合金椎體,暴雨傾盆般直接撕碎了他們身上防禦力有限的警用級別簡易式單兵戰(zhàn)甲,將根本沒意識到發(fā)生了什麼事的民兵們,變成了噴射出無數(shù)股濃重血霧的殘破肢體。
…………
鮑康成小隊所採用的是標準的23世紀攻擊築壘地域(“構築有永備和野戰(zhàn)設計工事以及其他築城工事,並與各個工事障礙物相結合,構成築壘配系的地域或地帶”)戰(zhàn)術:【三叉戟強襲】。
基本流程是將所有步兵分爲AB兩組,A組發(fā)揚單兵火力,不問三七二十一,摧毀一切敵軍可能用作射擊陣地的建築物之後,由B組對這些建築殘骸實施清剿,當B組完成清剿之後,也使用相同的方式,掩護A組進行躍進。
而正前方則由伴隨步兵推進的戰(zhàn)車或坦克負責壓制並殺傷阻攔的敵軍,和AB兩組一起,構成齊頭並進的完整“三叉戟”。
這套戰(zhàn)術的核心就在於,使用接近於範弗裡特彈藥量(唯火力制勝論的一種,意指不計成本地投入龐大的彈藥量,進行密集轟炸和炮擊,對敵實施強力壓制和毀滅性打擊)的超大量密集火力投送,使得缺乏友軍炮火支援的單兵小隊也具備快速突破敵方頑強扼守區(qū)域的能力。
但這種毫無慈悲且滅絕人性的作戰(zhàn)方式,一方面因爲對於重火力的劇烈消耗,所以只具備短時間的巨大破壞力,隨著彈藥的消耗,很快就會無以爲繼。
另一方面也意味著對於所有可能出現(xiàn)的附帶殺傷,極端漠視的冷血態(tài)度。
…………
鮑康成穿行在廢墟之中,他只是簡單地鬆開了握住肩扛式發(fā)射筒的手,輔助機械臂就自動將完成使命,無法再次裝填的廉價圓筒扔到了地上,隨即又靈活地抓住了掛在背後,剩餘的兩具發(fā)射器之一,準備好了再次響應穿戴者的命令。
傭兵無視了投影在頭盔內熒幕右下角,不斷閃爍著【氧氣含量不足】的紅色警告框。
別說是單兵戰(zhàn)甲內置的循環(huán)呼吸裝置(CCR Closed-Circuit Rebreathers)所能夠提供的5小時自由呼吸時間。
光是爲了以防萬一,小隊全體佩戴在頸部的兩個額外氧氣罐,就可以確保在未來的40分鐘(單純依靠高壓氧氣)到3個小時(在循環(huán)呼吸裝置的配合下)之內,他們不需要任何來自外界的氧氣補給。
鮑康成站姿據(jù)槍,迅速地靠在了某個悶燒著的木質牆壁上,用手中的長款突擊步槍,朝著對面似乎有人影晃動的區(qū)域來了個急促的短點射。
也就在此時,他通過全視角觀察系統(tǒng),注意到了身後有什麼東西正在扭動。
什麼人!
當傭兵急速調轉槍口之後,才發(fā)現(xiàn)是虛驚一場,他緩了口氣,單手抱槍,用手勢示意跟在身後的隊友們先行一步,而自己則緩步接近還在地面上掙扎的“物體”。
信息強化軟件從一片淒涼萬分的殘渣碎瓦之中,勾勒出了對方的大體形狀,些許橘黃色的火星,依舊在覆蓋其上的桌子或者櫃子一類木質的傢俱上固執(zhí)地燃燒著。
只見這個人形物體正在痛苦地扭動著焦炭一般的身軀,應該被稱之爲手的位置,由於極度缺氧的折磨,狂亂地撓抓著不斷溢出熒光綠色液體的脖子。
切。
鮑康成側過頭去,懶得再去觀察自己等人所製造的罪孽,用突擊步槍瞄準了人形物體差不多是頭部的位置,隨手扣下了扳機,砰的一聲,給予了其最後的仁慈。
傭兵轉過身子,直視著眼前被沖天烈焰浸染成了一片鮮紅,充斥著駭人的哭嚎叫喊,不時還會升騰起巨大火球的地獄景象,瞇了瞇自己兇光四溢的眼睛,露出了無比暢快的病態(tài)笑容,幾乎咧開到耳垂的兩個嘴角,肆無忌憚地表達著自己主人的瘋狂獸性。
今天果然是個適合殺戮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