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驚濤似乎對於洛川誇張的反應感到有些驚訝,大個子傭兵的兩條粗壯眉毛上下彈了彈,忽然問道:“說起來,你這兩天是不是沒吃藥?狀態不是很好的樣子。”
吃你妹的藥,我可不想跟你姓!
洛川吐槽歸吐槽,但也的確不希望被老是被別人當成瘋子,攤了攤手,轉移話題道:“我這邊的狀態你知道了,你那邊的情況我也算是瞭解了,那麼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要不要接下這個任務?”
“關於這一點……。”
談到正事陳驚濤立刻便神色一凜,坐直了自己雄壯的身子,提出了一個繞不開的問題。
“傭金怎麼算?”
洛川面對熟人,再加上剛纔的一通攪合,早就把事先編排好的說辭拋到了九霄雲外。
而且根據洛川前世有限的人生經驗,對面的大個子雖然看似一副傻樂傻樂,缺心眼的模樣,但直覺卻異常敏銳,這種人往往能夠作弊般地無視所有的故意拋出的煙霧彈,一把便揪住重點。
因此與其煞費苦心,編織那種十有八九會被分分鐘戳穿的謊言,倒不如實話實說來的方便。
從結果上來看,洛川破罐子破摔地將自己厚實風衣外兜內的五塊面值硬幣摸了出來,啪的一聲拍到了桌上,用食指和中指在對方不明所以地眼神中,將硬幣推到了桌子的正中間。
陳驚濤先是疑惑不解地盯著洛川,接著又看向桌子上擁有鋼鐵色澤,差不多隻夠買一罐普通飲料的硬幣,似乎徹底陷入到了迷茫狀態。
過了好一會兒,大個子傭兵纔不知道想通了什麼,非常肯定地點了點頭道:“你出院之後絕對停藥了。”
不是,大哥啊,咱能不能別再提藥的事了。
洛川已經不知道是今天第幾次地嘆了一口氣,雙手環抱,直言不諱地說明道:“反正小爺我全身上下只有這點錢了,當然,我有辦法從別處搞來傭金,但是我這裡就只有這點了。”
陳驚濤一臉難以理解地來回打量著硬幣和洛川,似乎想要確定對方的神志是否正常,而且相比起如何從其他地方弄到傭金,他關心的方向很是奇怪。
“你小子今天是遇上了我纔沒把你揍得滿地找牙,要是遇到了別的傭兵,你也打算這麼說?”
“當然不可能,”洛川輕輕擺了擺手,否定了對方的猜測,進而說明道:“具體得看是什麼樣的人,有理想的說理想,重利益的就談好處,至於那種油鹽不進的主,就畫大餅,想辦法把他忽悠瘸了就行,反正是看人下菜碟。”
說罷,洛川有意擺出一副很是無所謂地表情,顯的非常坦然,一番接觸下來,他認爲對付這種粗中帶細,頗有幾分心有猛虎,細嗅薔薇架勢的傢伙,君子坦蕩蕩的態度最爲有效。
果然,陳驚濤並沒有立刻拒絕繼續交流,或者表現出厭惡之類負面的情緒,果斷開始詢問洛川打算怎麼支付傭金,並且著重強調道:“……要是我一個人,就是免費幫忙也無妨,問題在於手底下的兄弟姐妹們都指望著傭金過活,我這當頭兒的也不能太自私。”
這幾句話說的大大方方,在情在理,同時也從側面也印證了洛川對於此人性格的判斷。
“放心,不可能讓你們白忙活。”
說到一半,洛川突然話鋒一轉,確認起了另一件事。
“話說,你應該能夠見到你們聯合會的分會長吧,就是那個長的像頭獅子一樣的魁梧大漢。”
按理來說,尋常之人對於如此唐突的話題轉換,多少會覺得有些不知所措,最起碼也應該愣一下。
但陳驚濤作爲第一心靈療養院的職業護工,也說不清是因爲見多識廣,還是天生適應能力強,聞言毫不猶豫地肯定道:“只要願意見,肯定能見到。”
洛川打了個響指,心中覺得此事算是十拿九……不對,絕對是妥妥的,不會再有什麼意外了。
洛川的臉上露出了勝券在握之色,整個人向前趴在桌子上,拉近了和對方的距離,擡頭直視著大個子傭兵,伸出一根食指,連說帶比劃地緩緩道:“你只需要聽我的,就絕對能拿到傭金,現在你就去見這位分會長,就說有獵魔人正在招募對付拜火結社的傭兵,記住了,一定要強調是拜火結社,而且如果問起來說是我洛川乾的,和其他人無關……。”
…………
呼~。
洛川打發走了陳驚濤之後,癱坐在卡座上,端起杯子接著喝淡而無味,卻足以解渴的白開水,順帶緩解著空手套白狼所帶來的心理壓力。
他望著對面空無一人的座位,以及那枚靜靜躺在桌子上的硬幣,又計算了一遍,覺得自己的計策應該沒有什麼疏漏的地方。
剛纔齊詩涵和雄獅大漢之間的對話其實透露了很多信息,比如當年的終末記錄會搞得聯合會相當狼狽。
至於原因,不出意外的話,恐怕是由於有大量的傭兵曾經爲這個記錄會賣命,哪怕時隔多年,雄獅大漢在舊事重提之時,依舊錶現出了些許忌憚之色。
既然如此,那麼通過實際參與剿滅結社的作戰,無疑能夠使聯合會甩脫勾結結社成員的嫌疑,再加上於亮的面子擺在那裡,雖然自己強調了“和其他人無關”,但這種事本身就是筆糊塗賬,多一層關係總比少一層要強,於情於理都說得過去,對方沒有拒絕的理由。
接下來就要看實際的結果了。
洛川連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都不確定,真可謂是債多了不愁,蝨子多了不癢,要是能捱過去,自然有辦法慢慢地將這些人情逐一還清,如果挨不過去,那也就是這麼回事。
——到時候洛小爺兩腳一蹬,剩下的事他可就管不著咯。
這時陌生的鈴聲從近處傳來,洛川順著聲音,掏出了自己的半舊手機,手機上投影出來的頭像正是鬍子。
剛一接通電話,“你找到了?”和“我找到了!”兩句話幾乎不分先後,同時響起,兩人對視了幾秒,從彼此的目光之中都看到了與自己相同的驚喜之色。
“在第11大街和12大街交匯處的1112大道。”
鬍子微微一轉頭,桌面上隨即投影出了一份標註了大量註解的立體地圖,其中一整塊呈現方塊形的大型建築羣,被標記成了異常醒目的紅色。
“我沒有去二級警用數據庫裡查詢,而是直接從我們獵魔人公會的備份數據庫中,找到了對方的資料,並且使用仿生人前臺腦子裡的數據,通過監控網絡鎖定了對方的具體位置。”
鬍子非常興奮地指著方塊型建築羣,繼續語速極快道:“就在這裡,當地的中產別墅羣內,而且我確認過昨晚進出的車輛,通過計算路上所需的時間,發現有一輛土黃色的四輪皮卡疑似爲作案車輛——。”
“所以秦婭她就在這裡!”
鬍子喘著粗氣,絲毫不介意被人打斷,急促地呼吸了幾下後,目放精光地做出了洛川期待已久地肯定回覆。
“對,她就在這裡。”
而此刻洛川只覺得心中激昂的情緒越發高漲,他恨不得立刻衝過去將自己心心念唸的主治醫師給救出來。
但頭腦中的理智卻在不斷地告誡他必須要冷靜下來,越是這種時候越是不能著急,有道是行百里者半九十,現在纔是最關鍵的時刻。
洛川半垂著眼簾,目光之中併發出智慧的神光,他抑制住激動的心情,兩隻手像是打結了似的,緊緊纏繞在一起,由於過於用力,發紅的手掌正在不停地顫抖著。
“奇了怪了,老大今天中邪了?”陳驚濤一把掀開大紅色的門簾,嘴裡嘀咕著走了進來。
嗯?
大個子傭兵愣了一下,先是看了一眼投影出來的鬍子以及桌子上顯眼的立體地圖,又轉頭看向狀態明顯不對勁的洛川,連著眨了好幾下眼睛,似乎有些困惑於包間內詭異的狀態。
不過,畢竟是見慣大風大浪的主,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向著鬍子自我介紹道:“你好,我是銀劍傭兵陳驚濤。”
一言不發地等待著洛川平復心情的鬍子見狀也轉向對方自我介紹了起來。
“資深獵魔人劉小虎,很高興見到你。”
劉小虎?
洛川眉頭一挑,被分散的些許思維,幾乎瞬間就意識到了對方外號的來源——名字叫做小虎,那麼小名就是虎子,取諧音鬍子倒也不稀奇。
不過,洛川可從來沒有當著其他人的面,取笑人家外號的習慣,他暫時擱置了腦海中瘋狂演算著的計劃,簡單地替兩人相互介紹了一番各自的身份——主要是說明鬍子手下有一整隻信息小組——而後向大個子傭兵確認道:“怎麼樣,傭金的事搞定了?”
“不只是這樣。”
陳驚濤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奇怪的事情般兩條粗壯的眉毛一上一下,顯的頗爲搞笑,他從胸口位置的諸多口袋之中,掏出了一個形狀似曾相識的赤銅色牌子,展示給洛川看。
手掌大小長方形的牌子,兩頭爲半圓形,整體鐫刻有繁複而華麗的紋路,中間位置鑲嵌著一枚鋼鐵蒼穹標誌,寒氣逼人的黑鐵色利劍直指天空。
洛川見到過類似東西,用不著別人說明便意識到了面前之物的名字,這是代表著僱傭兵聯合會某種權限的信物——銅劍牌!
洛川眼見此物整個人頓時就鬆了下來,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自己放在桌上的半舊手機,【15:29】四個冰冷的阿拉伯數字頓時映入眼簾。
——這也就意味著,女醫師秦婭已經被綁架了將近21小時,而距離24小時黃金救援時間結束,只剩下不到四個小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