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回到臥室,不情不願地脫下了自己的黑色厚實風衣,總覺得好像缺少了什麼似的,渾身都覺得彆扭。
不行不行,再這樣下去都快變成戀物癖了。
他甩了甩頭,將風衣掛到了立在房門側面的衣帽架上,趕緊先去洗漱間內“卸貨”順便解決了個人衛生問題,又回到臥室主間打開了應該是通向衣帽間的大門。
剛一打開,衣帽間內就亮起了柔和的白色燈光,裡面的空間很大,恐怕得有七八十平方米左右。
正裝、便裝、禮服、衣服、褲子、帽子、鞋子、襪子一應俱全,每種款式同樣顏色的最少四件不說,還安裝有某種全自動的旋轉衣架,只需要通過手勢示意,便會從相應的櫃子中將衣物取出,挪動到觸手可及的位置。
更別提成套成套在穿越者看來差別不大,但都應該價值不菲的西服,光是看到投影標籤上,【Suit(西服套裝)】、【Blazer(運動西裝)】、【Jacket(休閒西裝)】之類的洋文就覺得眼暈。
——完全無法想象,正常人家怎麼會有這麼多看上去新到發亮的衣服。
洛川無奈地搖了搖頭,沒費多大功夫就弄懂了該怎麼操作,隨後卸下身上的零碎,選擇了一套寬鬆的白色睡袍,準備就寢。
帶有漂亮花邊的窗簾不知何時已經自己拉上了,酒紅色的牀幃則將奢華的雙人四柱大牀與臥室隔離開來,形成了密閉的私人空間。
天花板上的吊燈沒有開啓,只有澆築成華美樣式的黃銅牀頭燈,散發出溫馨的明黃色燈光,靜謐之中醞釀著家的溫馨。
穿越者實在是累壞了,習慣性地將半舊手機放到牀頭櫃上,也懶得去糾結該如何充電的問題,直接鑽入牀幃,隨手關閉牀頭燈,用被子將自己裹結實了就打算睡下。
半夢半醒之間,今天的種種遭遇,在腦海中沉浮不定……。
女醫師秦婭略帶沙啞的女中音……老管家鄭敖微微鞠躬,恭敬道:“歡迎回家。”……女僕餘婉婷的俏臉近在咫尺,眼中閃爍著狡黠……資料堆積如山的密室……樂明傑頗有深意的目光……。
對了還有件事要確認。
洛川即將墜入夢境之時又猛然驚醒,哈欠連天地將手伸出了被子,啪的一聲,打了個響指。
呵呵,果然在。
穿越者徹底認命了,熄滅了剛剛亮起的藍白色火苗,將整個人蜷縮在柔軟蓬鬆的被子裡,隨即踏入了夢鄉。
…………
這是一個昏暗的走廊,不算寬敞,最多也就夠三個人並肩行走,一側是灰撲撲的牆壁,沒有半點特色,天然就帶有一些不乾淨的錯覺,另一側則是樸實無華的黑色半高護欄,走廊兩側都隱藏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
時間應該是白天,走廊並沒有開燈,護欄一側照射進來的些許陽光,勉強維持著最基本的視線。
細密的雨滴,隨風飄落,不時擊打在護欄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溼潤的水汽帶著微涼的寒意,漫無目的地徘徊在空蕩蕩的走廊上。
洛川還是白天的那套老裝備,黑色厚實齊膝風衣,藍色的修身款襯衣,灰白色牛仔褲,一掏兜,半舊手機居然也還在。
半舊手機上顯示時間的阿拉伯數字不見了,機身上的圓圈也暗淡無光,試著按了按,情理之中的毫無反應。
穿越者將手機塞回褲兜,只覺得有無數只草泥馬,歡快地在自己的喉頭上跳動,好半天才忍住了罵孃的衝動,真切地感受到了什麼叫做無語問蒼天。
洛川很清楚,眼前一切皆爲虛幻,自己還處在睡夢中,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因爲他清晰地感覺到了一股外來的力量,正作用在自己的靈性上,試圖從中引導出某些信息。
麻煩的是穿越者對此束手無策,從點燃了秘火到現在不過幾個小時,半天前他還不知道靈性是什麼,對於如何操縱靈性,甚至抵禦外來侵入更是完全沒有概念,只能任由那股引導力作怪。
唯一的優勢是宛如在做清醒夢一般,還能保持意識清醒,可以有條不紊地進行富有邏輯的思考。
洛川深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從嘴中吐出,注視著淡淡的白色水汽悠然飄散在虛空中,他立起了風衣的拿破崙式大翻領,阻擋外界潮溼的寒意,與此同時驟然銳利起來的目光,如同兩柄利劍,劃過周遭環境。
空中烏雲密佈,黑壓壓的讓人胸口發悶,雲層距離地面很近,彷彿隨時都有可能墜落下來,隔著朦朧的雨霧,能夠隱約的看到遠方有不少航空警示燈,閃爍著不安的紅色光芒,勾勒出遠處建築物模糊的輪廓。
自己所處的位置應該位於某幢建築的高層,具體有多高他也無從知曉,走廊內只有自己一人,唯一能聽到的就是雨滴落地時發出的聲響,它們前赴後繼,彷彿一場永無休止的華爾茲,沒完沒了的使人心慌。
穿越者非常肯定,不管是什麼人或者東西,出於何種理由將自己引導到這裡,肯定有某種目的,不可能僅僅是請自己來欣賞雨景。
一念至此,洛川雙手環抱,百無聊賴的靠在牆壁上,打算看看對方給自己準備了些什麼節目。
…………
踏踏踏
沒過多久,走廊一側就傳來了清晰的腳步聲,在空蕩蕩的走廊上激起陣陣回聲,來者呃步伐不急不緩,既不輕柔,也不沉重,一步一步地朝著洛川的方向走了過來。
很快,一名黑袍怪客便掙脫了黑暗的桎梏,出現在了穿越者的視線中。
此人全身上下都披著黑袍,沒有漏出半點皮膚,兜帽下除了漆黑還是漆黑,根本就無從分辨相貌,個頭比洛川高不少,大概有一米八五以上,一米九不到,身形被寬大的袍子遮蓋得嚴嚴實實,看不出胖瘦。
黑袍怪客出現的瞬間,穿越者就本能地認定他是男性,隱約間還在對方的身上感覺到了一絲熟悉的陌生感。
兩者交匯的瞬間,對方好像根本就沒注意到靠在灰撲撲牆壁上的洛川,視若無睹地從他眼前走過,同時空氣中傳來了一股微微的黴味。
穿越者依舊環抱著雙手,打算靜觀其變。
隨著黑袍怪客的移動,怪客後方的走廊被蠕動前進著的黑暗,緩慢而堅定地吞噬了下去,而怪客前方,本來伸手不見五指的區域,則逐漸顯露出了新的走廊。
看樣子是讓我跟著這小子走。
穿越者瞄了一眼蠕動向前的黑暗,腹誹了一句五毛特效,便老老實實地跟上了對方的腳步。
…………
很快,兩人一前一後,走到了一扇看上去很是堅固的灰色防盜門前,門上還掛有赤銅色的門牌。
奇詭的是,洛川非常確定,門牌上絕對有阿拉伯數字的門牌號,可是無論如何努力都只能看到一團模糊。
如果將視線移開,用眼角的餘光去觀察的話,則會看到貌似清晰,卻依舊無法識別的數字。
黑袍怪客停下腳步,轉身面向防盜門,一沒有敲門,二沒出聲,就是站在那裡,彷彿在欣賞什麼藝術品般,專注而沉默。
正當穿越者猶豫要不要上前搭話時,吱呀一聲,有人從裡面打開了房門。
黑袍怪客沒有表現出半分驚訝,一聲不吭地往門內走去,後面的洛川也急忙趕在防盜門關上之前,跟了進去。
…………
剛進門,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狹窄的玄關,接著就是一個不大的客廳,無論是傢俱還是裝修都更加接近於穿越者前世流行的現代簡約風,沙發,茶幾,電視櫃一應俱全,似乎是某人的住家。
厚重的窗簾遮住了通向陽臺的方向,將外界本就不算充裕的陽光徹底拒之門外,房頂的吊燈發出聊勝於無的白光,使得客廳內的氣氛詭秘而陰暗。
洛川瞇著眼睛,憑藉有限的燈光,注意到客廳內,連同過來開門的人,加起來大概有十幾人,他們三五成羣地聚在一起,好像在交流,卻又完全聽不清楚具體在說些什麼。
不同於黑袍怪客,他們全部都是模糊的影子,只能略微辨別出人形,就連是男是女都分不出。
人影稀奇古怪地懸浮在地上,卻在移動時傳出了清晰的腳步聲,就像被遠處的燈光扭曲了的幽魂,隨著動作不時產生奇異的彎曲,而且,視線可以直接穿過他們的身軀,模糊地看到背後的景物。
值得一提的是,每個人影的身上都或多或少瀰漫著略有差異,但同樣可憎的惡臭。
說是惡臭,卻不是通過鼻子聞到的,更像是眼睛看到的、耳朵聽到的、舌頭嚐到的、肌膚觸到的,是一種全方位的,令人厭惡【yàn wù】的感覺。
洛川過了好一會兒才分辨出來,這是來自靈性的認知——超越五感之外的純粹感官。
正當穿越者皺著眉頭打量著這些違背常理的人影時,黑袍怪客則在客廳中央站定,環顧四周,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標,無視了人影們,快步走了過去。
洛川也注意到了某個上一刻還是幽靈般的人影,在黑袍怪客靠近的瞬間就變成了一位帥氣的老男人。
此人的歲數可能也就五十來歲六十不到的樣子,灰白摻雜的半長頭髮,隨性的倒伏在頭上,臉上滿是歲月留下的滄桑,眼角有些魚尾紋,神色之間帶著一絲玩世不恭的慵懶。
身穿棕色的老舊皮夾克,裡面是黑色的襯衫,領口的扣子最少有兩枚完全是裝飾,下半身穿著綠色的工裝褲,鼓鼓囊囊的口袋裡也不知道裝了些什麼,此刻正一個人坐在角落上的小圓桌邊,玩耍著一枚銀色的硬幣。
沒來由,洛川在看到他的瞬間,就知道了對方的稱呼:達叔。
黑袍怪客沒有半分客氣,居高臨下道:“我要的東西呢?”
怪客的聲音明顯屬於男性,似乎歲數並不大。
而達叔並沒有回答,只是專注地看著那枚硬幣,他的手顯得有些粗糙,看上去孔武有力,此刻正展現著非凡的靈活性。
硬幣彷彿一尾銀魚,在他的手指上歡快地躍動,上下翻飛間,好像真的獲得了生命般,綻放出蓬勃的生機。
老帥哥的無視似乎激怒了黑袍怪客,只見他雙手抓住小圓桌的邊沿,壓低了嗓門,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似地說道:“我再說一遍,【東西】呢?!”
“你正在【玩火】,孩子。”
達叔的聲音慢悠悠,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但是卻帶著一種成熟男人特有的磁性,吸引著人們不由自主地想要仔細傾聽他的話語。
“……相信我,這不是什麼好主意。”
洛川也走到了一小圓桌旁,老帥哥和其他人不同,身上並沒有任何惡臭,而是散發著一股好像燃盡的乾柴般,灼熱而純粹的氣息。
穿越者出於試試看的心態,突然插嘴道:“兄弟,聽人勸,吃飽飯,你真的該聽他的。”
突然,時間好像被踩下了急剎車,整個世界都在無聲地顫抖著,所有的人都陷入到了停頓中——轉瞬間又恢復了過來。
咦!
這個達叔剛剛是不是瞟了我一眼?
洛川眉毛一挑,饒有興致觀察著眼前的兩人,目光閃動,若有所思。
局面仍在僵持,黑袍怪客居高臨下,一言不發,就像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處在爆發的邊緣。
“唉~。”
老帥哥嘆了口氣,神色懶散依舊,手指輕輕一彈,使得閃爍著銀光的硬幣,在虛空中翻轉了好幾圈,卻又被引力拉扯了下來,最終的無力地墜落到了手掌上,像一條自投羅網的死魚,徹底喪失了曾經的生氣。
達叔收起硬幣,從破舊夾克裡掏出了一張摺疊成正方形的紙張,按在了小圓桌上,惋惜地看了看黑袍怪客,隨即鬆開了手,整個人向後一靠,沒有再多說什麼。
怪客一把抓起小圓桌上的紙張,也不看看具體是什麼內容,就直接塞到了黑袍子裡,一個瀟灑的轉身,走路帶風,直奔門外而去。
隨著他的移動,憑空響起玻璃碎裂時所發出的咔咔聲,還沒等洛川反應過來,整個場景便突兀地發生了轉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