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那小子絕對又打算做什麼危險的事了。
齊詩涵一念至此,原本就細長的雙眼變得更爲尖銳,胸中涌動的無名火使得她口中的兩排銀牙都死死地咬合在一起。
他到底知不知道死字該怎麼寫?!故意把我支開肯定就是爲了這個。
真是混蛋!
女獵魔人好懸才忍住了狠狠敲打面前方向盤的衝動,而胸口也隨著主人心情的激盪,如同風箱似的上下起伏出一陣陣劇烈的波濤。
她平復著自己驟然加速的呼吸,卻又不知爲何,忽然想起了剛纔的那個淺棕色皮膚的妖豔賤貨一副人盡可夫的模樣,面對第一次見面的男生便主動投懷送抱的場景,使得本就飄著雪花的心情立刻又添上了一層厚厚的霜凍。
第一次見面就那麼不要臉的貼上去……哼,早就聽說那幫女傭兵作風放蕩,褲腰帶一個比一個鬆,當真是名不虛傳啊。
齊詩涵自己生了一陣悶氣,旋即卻又覺得有些不對頭,那個叫駭浪的女傭兵明顯是故意爲之,但卻不是單純的調戲洛川,反而更像是……針對我?
怎麼可能。
女獵魔人頓時啞然失笑,否定了自己沒來由的推測,她和洛川也不過是今天才認識,嚴格意義上來說連朋友都算不上,只能說是認識,就算是要打翻醋罈子也輪不到自己。
但,有點奇怪。
齊詩涵向後靠在駕駛座的椅背上,回憶著當時自己的反應,隱約之間她似乎,也許,說不準是有那麼一點……該怎麼說呢?的確是感到心裡不舒服,也確實七情上臉了。
可按理來說不應該啊,我跟他又沒什麼特別的關係,總不會是遇到了言情小說裡寫的“一見鍾情”?
齊詩涵立刻便推翻了這個不靠譜的結論,她可從來都不相信那一套忽悠懷春少女的鬼話,雖然有時候自己也會讀一些那種小說,只是爲了增長見聞,沒有其他任何原因——女獵魔人拒絕承認和自己旺盛的少女心有任何聯繫。
問題在於,她思索了一陣,卻始終也沒能找到任何說得過去的理由,能夠合理地解釋自己對於洛川的這種,堪稱“過分”的關心。
一方面齊詩涵並不覺得兩人之間這大半天來的交流有任何問題,或者異常的地方,另一方面她也無法否認,洛川在她心目中的位置正在以不正常的超高速瘋狂飆升,甚至於此時她才驚恐地發覺,再這樣發展下去恐怕到不了晚上,自己就有可能會主動……。
不,不可能。
腦海中浮現的羞人場景使得自詡爲老司機的齊詩涵都不由得感到臉上發燒,下意識地便一下子將額頭靠在了方向盤上,雙手捂住通紅的臉頰,彷彿瞬間就徹底從英姿颯爽,一言不合拔槍就射的獵魔人,變成了一名普普通通,沉浸在熱戀中的小女生。
簡直是莫名其妙,怎麼會這樣?
女獵魔人實在是想不明白,爲什麼每次想起洛川就會不由自主地產生一種極爲不可思議的熟悉感——就好像相識了很多很多年一樣——這種感覺別說是剛剛認識的陌生人了,就算是對合作了快兩年的阿哲也不曾有過。
對了,阿哲。
齊詩涵擡起頭來,下意識地看向隔壁空蕩蕩的副駕駛座,沒來由地有些慶幸,那個傢伙沒看到自己剛纔人設崩塌的一幕。
她拍了拍自己尚有些發熱的臉頰,趕緊操作著儀表盤上的投影熒幕,經由自己的手機將【盯緊洛川,別讓他作死】的信息,以文字的形式發送給了應該就在那小子附近的阿哲——她目前這種狀態實在是不適合使用投影進行聯繫。
女獵魔人收到了阿哲秒回的肯定答覆之後,微微鬆了一口氣,感覺盤踞在臉頰上的多餘熱氣也隨著一次次的吐息而緩緩散去。
而離線已久的理智也終於找到機會,一腳踹開了鬧騰不休的感性思維,使得她腦海中亂七八糟,還參雜有不少粉色香豔氣息的混亂念頭頓時爲之一清。
齊詩涵擡眼隔著前擋風玻璃,望著外界以暖色調爲主,看不到半點雨水,人流如織,繁華嘈雜且店鋪林立的商業街,打算先將眼前的麻煩對付過去,再轉頭去收拾不知死活的洛川——不是因爲其他任何理由,只是單純的看那小子不爽。
女獵魔人自顧自地點了點頭,並沒有發覺自己的想法有什麼不妥。
…………
這條商業街並不算很寬敞,雙向兩車道的馬路兩側就是懸掛著各式各樣豔麗招牌,將人行道包裹在內,大約有五層樓高的南洋風騎樓。
這些騎樓造型流暢,兼具優雅之美,矗立在路緣石上的立柱好像“馬腳”似的支撐起了沒有外牆的拱廊,跨過被“馬背”所遮蓋的人行道,就是成排以販賣日用品和食物爲主的商鋪。
由磚石搭建的“馬”一層騎一層,將騎樓外側的下三層全部都變成了商鋪們的天下,只留出了最上面的兩層用作居住或者倉儲。
爲了方便行人通行,每隔一段距離就會安裝一臺供人們上下的電梯,而且樓與樓之間還建立起了大量橫跨馬路,帶有頂棚的人行天橋,使得整條商業街都被真正意義上“全方位”地開發到了極致。
擡頭望去,看上去似乎挺高,其實只比這些騎樓高上一倍左右的天花板上,安裝有連爲一體照明燈具,它們能夠直接通過光能傳輸網絡,將外界的光源牽引制進來,並加以強化。
此刻這些燈具所散發出的充足照明,正在由代表中午的耀眼白色,逐漸向著夜間所特有的昏黃色轉變。
現在馬路邊停滿了一排包括齊詩涵的粉色貓耳車在內,造型各異,看得出進行過某種程度改裝的獵魔人大部隊車輛,過往的行人不時便用好奇的目光,透過車窗打量著攜帶有長槍短炮,貌似非常不好惹的武鬥派獵魔人們。
不過,行人們卻沒有表現出任何類似於不安,或驚恐一類的情緒,反而悠然自得地對於這些危險的武裝份子視而不見,該吃吃,該喝喝,該玩玩,好不逍遙。
至於原因也很好理解,長長的商業街上,目測足有兩三百的行人,還有所有商鋪內身著各式制服的店員,不管是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在左胸口或其他顯眼的位置上,佩戴有赤目銳利,棱角分明的赤銅色獵魔狼首標誌。
——也就是說他們全部都是獵魔人。
如果換一個視角,從天空之上進行鳥瞰,就會發現獵魔人大部隊所在的商業街位於一幢極爲龐大的回字形建築物內。
宏偉的建築物擁有和附近40層居民樓持平的高度,中間是巨大的垂直公園,經過基因編輯技術處理過的植物以繁複的多層次結構蜿蜒向上,並且從葉片、樹冠、枝條上一刻不停地散發著如夢似幻的熒光。
神秘的幽藍,淡雅的淺紫,還有點綴其中的亮眼橘黃,步入其中完全就像是置身在異星花園般,充斥著迷離的色彩——或者說,類似於某種高濃度核物質的泄露現場。
回字形的最內側是供當地獵魔人使用的巨大住宿區,中間是被劃分爲四層的商業街,外側則是一幢幢十層樓高,相互之間還留有適當的空隙,充當建築物外壁和支柱,租借給個人或企業使用的宿舍樓。
而在東南西北四個角落上,矗立著和建築物融爲一體,通體爲黑色,圓形的頂部留有大量不明用途的缺口,類似於瞭望塔的建築,它們在高處的醒目位置上,都懸掛有一枚異常巨大的黑鐵色獵魔狼首標誌,明確地昭示出了此地的所有者。
這裡是屬於獵魔人公會的大型據點。
…………
齊詩涵的視線越過了不算密集的天橋,眺望著大概在四五百米開外,一幢處於“半是風雨飄搖,半是陽光明媚”狀態的十層宿舍樓,不由得感慨那幫傭兵也真是活膩味了。
——自己就住在獵魔人的地盤上,居然還敢向他們下黑手,這腦袋也不知道被驢給踢了多少腳,纔會聰明到這種地步。
不過,這也是好事。
女獵魔人目光一轉,看向旁邊街上,被戰術眼鏡標記爲友軍,身上圍繞著一圈綠色虛線的掩護組成員。
只見他們三五成羣,完全用不著刻意地隱藏身形,大搖大擺的或背或拎,裝備著兩、三具圓筒形,人頭粗細,加裝了CF組件(Confined Space 封閉空間),能夠在狹小場所內使用的反碉堡火箭筒,有些惹眼,但非常自然地融入了人羣之中,正在朝著事先安排好的基本發射陣地前進。
齊詩涵知道,這些極爲致命的管制武器正是自己不久前從獵魔人公會調集的攻堅武器,可惜的是時間有限,要不然也許還能搞到幾輛自行式12連裝107毫米輕型火箭發射車過來——那個火力才叫猛。
而負責直接攻擊建築物,包括齊詩涵在內的突擊組成員要麼在街頭上閒逛覓食,要麼老老實實地坐在各自的座駕之內,等待著最終的攻擊命令。
問題是多餘的閒人還是太多。
齊詩涵來回掃視著滿大街扶老攜幼,舉家出行的所謂獵魔人們,秀眉緊鎖,一時之間也想不到合適的清場辦法,特別是注意到投影在商鋪招牌上,頻繁出現的【每月會員日特惠】字樣,更是感到了一股由衷的無能爲力。
曾幾何時,獵魔人公會還是一個高逼格的神秘組織,所有的新成員都必須經過嚴格的訓練和反覆的審查,並且在至少三名資深獵魔人的聯合舉薦之下,纔有資格以獵魔人自居。
哪像現在這樣,基本是個人就能加入不說,而且其中的絕大多數還是爲了打折商品,懷著類似於“超市會員卡什麼的,辦一個又不吃虧”的樸素想法,光榮地成爲了41街區的50萬獵魔人之一。
特別搞笑的是,別看現在一副滿城盡是獵魔人的壯觀場景,其實那幫刁民一個個都精的跟猴似的,只要離開了獵魔人的地盤,他們第一時間就會將狼首標誌摘下,搖身一變就又成了人畜無害的小市民——半點節操都不講的那種。
這都叫什麼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