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兩人出了旅館,並肩走在路上,相互間都沒有說話。埃裡克是因爲施了騙術便想逃走的心態,琴斯則似乎在思考什麼。
看起來像是十五六歲的女孩,但事實上卻已經成年。一夜的眼淚,再哭也沒有什麼情緒了。接踵而來的只有悲傷,壓得讓人喘不過氣來的悲傷。她不是那麼脆弱的人。悲傷只會讓晨間的風變得更爲兇厲,切在臉上,一陣一陣的痛。埃裡克在她的身後。
清晨埃裡克爲自己行爲的辯解仍然在她的腦裡迴轉著。可是自己不太能相信這番說辭。不知爲什麼,自從昨天早晨他阻止她去救人開始,她對這個曾經是親密旅伴的男人,有了微妙的疏遠感。她無法忘記面對失血昏迷的喬,面對萬分焦急的自己,他冷若冰霜的態度。有著這樣令人不快的印象,昨夜的解釋,更像是欲蓋彌彰的說辭。
一週的旅伴,看得出來,他是個很要面子很有自尊的人,儘管平時經常開玩笑,儘管對人很好,但心裡的話不會傳達於外。
他究竟是爲什麼呢?他爲了什麼所以纔會做出這樣費解的舉動?琴斯只知道同伴有困難便要去救,即使是素昧平生也一視同仁,更何況是自己的青梅竹馬,更何況他是一個深愛著自己的男人。
女孩默默搖頭。
如果埃裡克能提前告訴我們,這一切就不會發生。米爾伯特並非迷戀權位,他要的只是足夠上學的錢而已,如果能夠充分表達彼此的想法,米爾伯特一定肯退,和平交接並非不可能… ˇ更何況,經驗豐富的埃裡克完全可以加入我們,這邊又有老魔法師克勞斯在,也有我在,也許能,不,一定能做得更好些的… ˇ
爲什麼結果會是這樣?就在一夜間,世界變得如此瘋狂… ˇ
她四處望著周圍忙忙碌碌的人羣,依舊和往常一樣。昨天,一個二十歲的無辜青年被當衆燒死了,可是那有什麼關係?採金礦的仍然去採金礦,開店的仍然開店,去酒館嚼舌根的仍然去嚼舌根。每個人只顧及自己的利益與感受,別人如何於己又有什麼意義?
是啊,有什麼意義。
忽地一陣心痛,錐心刺骨的痛。女孩臉色慘白,扶住一邊的牆,幾乎要彎下腰來了。埃裡克嘆了口氣,抓住她的手,拉她進了一家簡易的路邊飯店。
“琴,你要吃什麼?今天我請客。”
“誰要你請。”
“你身上帶錢了麼?”
“啊… ˇ你怎麼知道?”琴斯摸著口袋,纔想起自己已經把所有的錢都送給路邊已死的孩子,大驚道。
她的臉刷地變紅。
男人抱歉地一笑:“我昨天揹著你回來的,你身上若是有硬幣之類的,我怎麼會不知道?你果然是非人類,哪有正常人有你那麼粗的神經。”
女孩垂頭喪氣,臉上掛著完全失敗的表情。
“我說琴… ˇ你是那種怎麼砍都不會死的體質麼?或者說不死之身?”他指了指她完好如初的右手,問道,“那種傷口… ˇ我本想照顧你十幾天的。”
“差不多,我試過幾次,大概就算被刺穿腦袋都不會掛掉吧。”她回答道。服務生遞上菜單,女孩看也沒有看,就說道:
“我要香腸麪包加草莓汁… ˇ”
她的話音停在那裡,哽咽了。她想起自己在少年面前說過同樣的話。
“喂,琴大小姐,現在可是冬天,一個偏遠小鎮不怎麼高檔的地方,哪有草莓汁這種東西。”埃裡克抱怨道。
可是少年並不會報怨,只有他會把自己的無理欲求,認認真真地,好端端地放在自己面前… ˇ身爲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所能期待的完美溫馨,不正是這些麼?
“好吧… ˇ你要什麼,我就要什麼… ˇ”
她雙手捂面,伏在桌上。但接下來預料之中的啜泣,並沒有發生。
“唉,”埃裡克嘆了口氣。沒有聽到琴斯的哭聲,他的心裡反而更加難受,“事情過去就過去了,人都燒死了,不能復活的。”
服務生把埃裡克要的東西送了上來,聽到埃裡克過時的消息,忍不住糾正:
“兩位沒聽說麼?鎮長並沒死,昨天火放到一半,有一個魔法師突然出現,把人救走了。”
“什麼?!”
兩人同時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