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偉業(yè)想了想:“好像是這麼回事。?但是爲什麼會有這樣的區(qū)別呢?我一直以爲錢莊就是古代的原始版銀行。”
“明代的錢莊——北方叫票號——最主要的業(yè)務之一,就是爲商人提供異地匯兌服務,因爲古代交通不便,而且又是以金銀等貴金屬作爲流通貨幣,做個生意扛著銀子跑來跑去很不方便。而錢莊通過各地的分號異地存取解決商人銀子攜帶不便的難題,所以他要收取服務費。”
林偉業(yè)點點頭:“所以不給利息,反倒要收費。”
“而銀行是完全相反的做法。它想法設法把百姓的錢吸引過去,用百姓的錢去投資,獲得的利潤遠遠高於這麼點服務費,所以它就給儲戶利息,讓百姓心甘情願把錢存進銀行。”
林偉業(yè)若有所思:“我好像有點懂你的思路了。”
“我再給你闡述一個事實:明朝的有錢人有了錢之後,很少用來理財投資,不是買田置地就是澆築成整塊的銀錠藏在地窖裡——爲了防盜。鉅額的財富始終隱藏在不見天日的地方,導致明朝擁有當今世上最多儲量的白銀卻不能流通,這是多麼大的浪費?”
林偉業(yè)覺得似乎有些懂了,又似乎沒懂:“然後呢,這和你開銀行有什麼必然聯(lián)繫?”
“你先聽我說完。我初步的設想是:精簡裁撤現(xiàn)在錢莊各地的分號,只在廣州這樣的大城市開設網(wǎng)點,用利息吸引有錢人把藏在地窖裡的銀子存到咱們這來。將來等到我們的勢力擴張後,在有能力保護的前提下,我們可以逐步把網(wǎng)點建到北京、南京這樣的城市,慢慢地把掌握在少數(shù)權貴、富豪手中的財富聚集在我們的手中,用來做我們想做的事情。”夏天南解釋道,“都說真理在大炮的射程之內(nèi),把資源集中在我們勢力範圍的大城市,很大程度上可以避免官員的敲詐盤剝,你說的安全問題基本能解決。”
“好吧,就算你解決了安全問題,那麼你怎麼盈利,用什麼去支付利息?投資實業(yè)嗎?”
夏天南笑道:“明朝又哪來的實體企業(yè)可以投資?不過,暴利的行業(yè)倒是有的,比如海上貿(mào)易,慕容龍城就說過,江南的生絲販賣到日本,轉手就是五倍的利潤。可是生絲這類行業(yè)吃本極重,光靠賣棉布燒酒我養(yǎng)瓊州營都不夠,哪有本錢插手生絲買賣?但如果我用高利息爲誘餌籌集到鉅額資金投入進去,壟斷杭州、蘇州一帶的生絲貨源,轉賣到日本,獲得天文數(shù)字般的利潤,只需要支付一些利息,是不是非常劃算?”
“籌集資金、高利息、投資……怎麼聽起來這麼耳熟?”林偉業(yè)想了半天,終於想明白了,“尼瑪,這不就是非法集資嗎?哪裡又是什麼銀行了?”
夏天南笑得很開心:“從頭到尾,我有說過我要開銀行嗎?”說完又補充了一句,“至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現(xiàn)代銀行。”
“可是,非法集資好像不是什麼好事……”林偉業(yè)擔憂的說。
夏天南嘆道:“你太不知道變通了。在我們那個時空,進入金融業(yè)是需要國家批準的,民間用高額利息或者回報籌集資金,動了銀行的奶酪,被法律所禁止,所以才叫非法集資,準確的名稱叫非法吸收公衆(zhòng)存款。在這個時空,有國家許可的金融業(yè)嗎?我光明正大集資,礙著誰了,誰又有資格管我?”
林偉業(yè)一窘,好像是這麼回事,同樣的行爲在不同的歷史時空,性質(zhì)就不一樣。
“這麼說,你不是要開銀行了?”
“也不能這麼說。等到我能控制全國的時候,可以成立中央銀行發(fā)行鑄幣甚至紙幣取代笨重的白銀啊。不過這是將來的事了,眼下利用錢莊籌資纔是當務之急。”
思路被夏天南打開之後,林偉業(yè)不禁憧憬起來:“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我們可以掌握鉅額的資金,豈不是可以做很多以前做不到的事情?比如擴建船廠,建造2000噸甚至3000噸的戰(zhàn)列艦,三層的炮甲板,配備一百門大炮——因爲造價太過高昂,以前我提都不敢跟你提——建他孃的十幾二十艘,組成龐大的艦隊,在17世紀,完全可以縱橫世界海域無敵手……我擦,想想都激動!”
“等等……”夏天南有些無語地打斷了林偉業(yè)的幻想,“等到我們掌握了整個國家的權力,或許可以這麼做,集全國之力打造一支征服全球的艦隊,但是——我不得不遺憾地提醒你,現(xiàn)在就算我們?nèi)谫Y成功,也不能用在純消耗的支出上,我們必須用來投資賺錢的行業(yè),以便支付高額的利息。否則的話,就成了詐騙了,和捲款潛逃沒有區(qū)別,用舊時空的法律術語來說,這叫集資詐騙,以非法佔有爲目的,與吸收公衆(zhòng)存款有本質(zhì)的不同。”
林偉業(yè)抓了抓後腦勺,不好意思地說:“小小yy了一下,呵呵。我也知道不大可能。那麼,你什麼時候改造錢莊呢?”
“沒那麼快,先整合宏圖錢莊,裁撤了各地的分號再說。”
第二日,夏天南帶上劉全和張明禮,來到了高府。雖然劉、張二人對於錢莊這個行業(yè)也是門外漢,但是經(jīng)商方面的經(jīng)驗總比董明璫這個小丫頭片子豐富得多,把事情全部交給一個十六歲的少女,哪怕是過渡,夏天南也覺得放心不下。
昨日來到高府時,滿地狼藉,今日再次踏進大門後,從前院到花廳,再到後院,都收拾的乾乾淨淨,絲毫看不出這個宅子昨日經(jīng)歷了一場破家的大變。
彷彿知道夏天南這個點會來,董明璫站在後院等候,身後是母親江姨娘和幾個粗使丫頭、雜役下人。
看到夏天南一行後,以董明璫爲首,這些人都齊刷刷地跪下來,恭敬地喊道:“恭迎老爺!”
夏天南也明白,之所以把稱呼從大人改爲老爺,是因爲雙方的關係發(fā)生了變化,昨日自己是抄家的武將,今日是她們的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