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持沉默比任何舉動都更加有力地表達著人的情感,特別是在不想接受的現實面前體現地更加真實。人都是脆弱的動物,就算再隱瞞也終有暴露的時候。
丘宛晴不讓任何人靠近,獨自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發呆。
她的眼神是空洞的,容不下任何東西,只有無邊無際的黑暗籠罩而來。
“這樣做不太好吧?”
不遠處的歐陽霖動作很小地推了推青陽禛的胳膊。
“不這樣做她永遠都在逃避,不會知道自己心裡的真實想法是什麼。”青陽聳聳肩回答。
“她的真實想法不就是要和凌在一起嗎?”暮雪在一旁聽著他們的談話不解,在她眼裡,丘宛晴和凌仲煊早就是無法分割的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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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讓她這麼堅定不移地相信才行。”青陽回答。
四傑站在幾米開外的地方觀察著丘宛晴,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想法,只是不管他們的想法有什麼區別,唯一的相同之處便是希望所有的事都好起來。
咬緊嘴脣,丘宛晴的腦袋裡控制不住地一遍遍回放凌仲煊救她的場景,當時的一切都非常清晰,就像正在發生的一樣。血跡蔓延在她的心臟,她的全身卻更加冰涼。
猛然從長椅上起身,她的舉動嚇了那幾人一跳,他們的目光都隨著丘宛晴移動,生怕她做出什麼危險的事。
丘宛晴走到病房門口,通過玻璃窗向裡面注視。
凌仲煊的身上插著大大小小的管子,各種儀器上的數據不停跳動,雖然看不懂究竟是什麼含義,但至少她知道這表示他的一切正常。
想進去看看他,想靠近他。
不想再逃避了。
伸出胳膊,丘宛晴的手放在了門把手上。
這時屋內的某個儀器忽然尖銳地響了,刺耳的聲音驚得丘宛晴全身一抖,手不自覺便從門把手滑落。
凌仲煊還是安靜地躺在病牀上沒有任何反應,不,應該說他已經無法再有任何反應了。因爲他的呼吸快要停止。
身體要僵硬了。丘宛晴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呆呆地站在原地。
但她再一次伸手想要打開病房的門時,趕來的護士將她輕而易舉地就推開,然後相繼衝入了病房。隨後樑羽也到了,他在門口看到醒來的丘宛晴先是一愣,而後神情凝重地快步走入病房。
病房的門再一次在她面前關閉。
裡面的人忙碌地對凌仲煊進行各種檢查,樑羽的嘴一張一合地對護士交代各項事宜立刻去辦,原本平靜的房間像是突然被打破了平衡,緊張的氣氛縈繞著病房外。
四傑走上前,頓時發現情況不太對勁。
“凌仲煊,你就是個混蛋。”丘宛晴輕聲自言自語,聲音漂浮在空中隨時都可能消失。
青陽目不轉睛地盯著玻璃窗的另一邊,非常擔心凌仲煊的情況。剛纔那些本來都是他用來騙丘宛晴的,只是想讓她想清楚自己對凌仲煊的真正心意,現在可千萬別讓他的謊話變成事實。
空氣中的溫度瞬間降至冰點。
等了不知多久,病房裡的忙碌的樣子緩和了些,儀器上的紅色警告變回了綠色,發出平緩而正常的滴滴聲。
“太好了,凌沒事了。”暮雪松了一口氣,全身都放鬆了。
四傑也都轉身靠在牆上,一個個的臉上露出欣慰的表情。
樑羽從病房走出來最先看到了丘宛晴,他嘆了口氣,眼鏡後的那雙眼睛裡充滿疲憊。
“真是萬幸,經過這次他醒來的時間可能會提前,一定要有人在旁邊守著,有任何情況都要及時通知我。”樑羽對他們囑咐,“這兩天我就住在醫院了,隨時都能找到我。”
青陽鎮點點頭,表示放心。
樑羽又看了看丘宛晴,她的臉上還是沒有表情,也不知道有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看到她臉上的繃帶,樑羽在心裡嘆了口氣,手術結束後閻醫師來找過他,用很含蓄的說法說了句:
“我盡力了。”
在病房外等候時丘宛晴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確切地說,她根本就無心顧及自己的臉傷。暮雪好幾次勸她先回病房休息都被拒絕,按丘宛晴的話說,她只想呆在能看到凌仲煊的地方等他醒過來。
但直到能夠進入病房探視之後很久,丘宛晴也沒有踏病房一步。
“醫生說凌隨時都會醒,你還是進去看看吧。”暮雪第十一次離開病房找到丘宛晴,看到她守在外面。
陪在丘宛晴身邊的青陽代替她搖了搖頭。
“或者你回到病房,你現在也需要休息啊。”暮雪心存一線希望地建議。
青陽又代替丘宛晴搖頭。
暮雪失望地和青陽相視一眼。
夜幕降臨時,暮雪因爲新買的別墅出了問題必須回去一趟,就把看護凌仲煊的任務交給了青陽。病房裡的儀器還在正常運行,看到丘宛晴站在病房外一直看著裡面,青陽就下樓去買些速食來吃。
當他拿著兩份晚餐回到病房外,丘宛晴已經不在那裡了。
她在病房裡看著躺著病牀上安睡的人,凌仲煊應該好久都沒有這麼安穩地休息過了,所以纔會一直睡著不醒。這是她給自己的解釋。
於是青陽沒有推開門,走到一旁的長椅上把兩份晚餐放在椅子上,自己也坐了上去。是該給他們一些私人時間了。
丘宛晴盯著凌仲煊看了好一會兒才相信他是真的還在昏迷當中,他的眉毛堅毅,鼻樑高挺,讓她回想起不久前做過的那個夢。如果她真的變成了那個樣子,他們就能像夢裡那樣無所顧忌地幸福生活了嗎?
這個問題始終困擾著她。
現在是找到答案的時候了。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變成了凌仲煊的累贅一般的存在,只要遇到危險就會讓周圍的人受到不同程度的傷害。現在報應來了,凌仲煊差點因爲她而死去。
他和安宇寧在一起的時候一定沒有發生過這種事,如果她有安宇寧那樣厲害的身手,說什麼都不會輕易被人控制然後陷入那樣的危險,眼睜睜看著凌仲煊爲他擋了三刀。每一刀都像插在了她的心口,讓她疼痛難忍,無法呼吸。
儘管這是她最不願意承認的事實。
看著病牀上的凌仲煊,她忽然明白了,過去的那個丘宛晴始終都在,始終都用一種自己沒有意識到的方式折磨著凌仲煊,也不斷地折磨著她。
逃避是沒有用的,所有的事都已經發生,傷害已經造成,正如她無法擺脫那個讓她痛苦難忍的自己,她亦無法擺脫這個讓她又恨又愛的人。一切就像是命中註定,她註定要爲了這個人把淚水流盡,註定無法讓這個人從她的心裡離開。
既然是這樣,她只能放下所有的顧慮去接受。
本想遠離病牀的雙腳向前邁了一部,丘宛晴伸出手指從他的額頭拂過。
握住他的手,掌心還是冰冷,不過從現在開始她要用盡所有的溫度去溫暖這個人,讓這雙手再也不會像現在這樣。
當然,現在的她有了一個新的目標,一個新的動力,就是成爲像安宇寧一樣的女人。
只有這樣,她才能不再連累任何人。
因爲在她面前躺著的,爲了她纔會受重傷的這個人,是如今她在世上唯一最愛的珍惜著的人。再失去他的話,她會失去整個人生。
丘宛晴握緊了凌仲煊的手,她不會再逃避了。
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丘宛晴終於等到凌仲煊醒來的時刻,只是當他醒來時,丘宛晴因爲疲憊正趴在病牀邊上睡覺,沒有見證這讓她終於能放心的一幕。
期間青陽他們來看凌仲煊時都在外面守著,沒有進來一步,這會兒還是青陽從長椅上起來伸了伸懶腰,無意間發現凌仲煊醒了。
“凌仲醒了。”青陽拍了拍坐在旁邊的三個人。
歐陽最先睜眼,揉了揉眼睛感慨:“終於醒了,太好了。”
“醒了?那我要回去睡了,在這裡守了一夜真是腰痠背痛。”白嘉銘一邊抱怨著一邊讓自己清醒過來。
“不進去看看?”最後醒過來的是鍾慕華,他正經問道。
“裡面現在可忙著呢。”青陽打趣。
三人立刻會意,各自起身後稍微整理了一下,結伴回家打算補個回籠覺,緊張了這麼久的事現在終於有了結果,俗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只是他們不知道,凌仲煊的福可是要來得晚了多得多。
凌仲煊醒來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臉上纏著繃帶的丘宛晴,她因爲不聽醫生的話,臉傷一直沒有好轉。
手術後又躺著這麼久,身體僵硬許多,他勉強撐著身體半坐起,心疼地凝視著丘宛晴的臉。
這時他忽然看到,他們的手是握在一起的,十指交叉,丘宛晴的溫度源源不斷地傳給他。
這種感覺很詭異,讓他覺得異樣和不安。
這難道又是在暗示著有不好的事發生?
他會這麼想是因爲,每次只要先嚐到了一丁點的甜頭,隨後就會有狂風暴雨席捲而來讓他應付。總覺得,這次也會是這種模式。
丘宛晴的手指動了動,他起身的動作太大把她弄醒了。
從睡夢中迷迷糊糊擡起頭,看到凌仲煊終於醒過來時欣慰地笑了。
只是那笑容有點無力。
“要喝水嗎?”丘宛晴立即反問,然後站起來要去另一邊的牀頭櫃倒水。
“好。”凌仲煊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