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楚玉,確實已經醒來了。
她靠坐在牀頭,慢慢地喝著玲瓏喂來的湯藥,視線不時掃過屋中的擺設。
這間屋子,裝飾得非常的富麗堂皇。地面鋪著瑩潤的天青色玉石,屋中的傢俱,都是上好的紫檀木製作而成。巨幅的摺疊屏風擺在一邊,同是紫檀木的外框,上面鑲嵌著大塊的暖白玉石,玉石上雕刻著蘭花怒放圖,怒放的花芯因爲掐了金絲,使蘭花的形象顯得更加逼真,栩栩如生。
楚玉的視線,最後落在了牆上掛著的幾幅畫兒上。她發現,這屋中所掛的幾幅畫卷,繪的都是蘭花,並且蘭花品種都是極其罕見的那些。
她再看了看這些傢俱擺設,只見那些傢俱上面也都有蘭花的造型。加之,她醒來時就看到,被面牀飾上都帶著淡雅的蘭化圖案,她彷彿置身於蘭花的海洋了!
她敢打賭,這屋子若有名字的話,鐵定離不開“蘭”字。
這間屋子的主人,簡直愛蘭成癡了!
“玉兒,可對我這憶蘭居中的擺設,感到滿意?”慕容皓踱到牀邊,看著楚玉微笑地問。
楚玉自從醒來,拒絕了他餵食湯藥的動作,一直無視他。她的視線,在這屋中轉來轉去,唯獨不落在他的身上。沒辦法,他只好把自己送到她的眼前,這麼站著同她說話,看她還怎麼無視他。
“果然帶著蘭字!”楚玉驚訝出聲。
慕容皓連忙接過話茬,追問道:“玉兒,什麼叫果然帶著蘭字?”
楚玉推開嘴邊的藥碗,撇了撇嘴說:“但凡擺在這屋內的物品,上面都帶著蘭花的圖案或者造型,我在猜想,這屋子若起了名字,必定帶著蘭字。”
“玉兒就是聰明!一猜即中!”
“嗤!這麼淺顯的道理,三歲孩童都能猜到吧。你是在說,我的智商同三歲孩童一般嗎?”
“玉兒說是便是。”
“你!嗯!”
楚玉氣極,這慕容皓會不會說話啊,氣死她了!她的心口好痛啊!
“玉兒!你怎麼樣?”慕容皓臉上的笑容,頓時不見了,他慌張地坐下,急切地伸出大掌,即將撫上楚玉的胸口。他的本意,是想要運功爲她緩解一下痛楚,並沒有其他意思的。
可是,楚玉看到男人的大手,竟然摸向自己的胸部,他這是赤果果地耍流氓啊!
面對流氓的直接反應是什麼?打臉!(回答正確!)
“啪!”
清脆的響聲讓玲瓏光是聽著,都覺得臉疼。她連忙退後幾步,低眉垂眼地立著,對面前發生的一切,視而不見。
慕容皓臉上的擔憂之色還沒有消退,他伸向楚玉左胸的大手,指尖已經觸及到了那綢質的中衣。
“流氓!”楚玉兩手交叉著護在胸前,嘴裡憤憤地罵著。
“玉兒,你!我……”慕容皓的臉上帶著明顯的五指印,他萬萬沒想到竟然會被楚玉打臉,極度的震驚之後,面對楚玉的指控,連忙急切地想要解釋。
“我什麼我!還不把你的豬手拿走!嗯哼!”楚玉剛想推開慕容皓的大手,胸口突然抽痛了一下,且這疼痛還在持續著,她頓時無力地倒了下去。
“玉兒,玉兒!”慕容皓此時已經顧不得去責怪楚玉了,連忙伸出雙手,抓著她的兩臂,十分著急地搖晃著。
“王爺,你不能這麼對姑娘,快放手!姑娘心口痛!”玲瓏見狀,一把撲到牀前,及時制止了慕容皓的舉動。
“心口痛?哦,對!玉兒心脈受損,不能搖晃!”慕容皓聞言立刻停下了動作,眼中的楚玉,臉上一片慘白,連脣色都變白了,他猛地想起御醫開的救心丸,連忙起身快速地拿了過來,餵了一粒到楚玉口中,接過玲瓏遞來的溫水,幫她慢慢服下。
“玉兒玉兒,放鬆,放鬆!不要想!什麼都不要想!放輕鬆……”
楚玉慢慢睜開眼睛,只見慕容皓坐在牀沿,兩掌張開,平放在空中,配合嘴裡的動作,上下慢慢移動著。
她再度閉上眼睛,隨著耳邊輕柔的嗓音,腦海裡漸漸一片空無。
楚玉的情緒得到了放鬆,緊繃的身體也隨之變得柔軟了,胸口的疼痛感覺,明顯減弱了許多。
半響之後,楚玉纔再次睜開眼睛,視線所及,竟是慕容皓異常溫柔的眼神,那眼底深處的擔憂之色一覽無餘。
楚玉徵徵地看著他,那樣溫柔寵溺的眼神,何其熟悉。
她當初受傷醒來,每次都能在唐逸清的眼中,看到這般眼神,好像眼中除了她,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事物。
她自從來到這異世,總在經歷著大大小小的傷痛,明明不是西子,卻總得躺在牀上,這次甚至差點連小命都丟了。
不然的話,她又怎麼能莫名回到那邊去呢,還見到了那個她。也不知,老天到底想要她怎麼樣。她看起來並沒有因車禍而死,不知她和她是否還能換回彼此。
“玉兒,玉兒!”
聽到慕容皓地呼喚,楚玉從思緒中醒來,才發覺自己竟然一直盯著慕容皓在看,而慕容皓的臉上頗有幾分尷尬之色。
楚玉頓時別開視線,微微有些不好意思。
雖然美人嬌羞無限的樣子,確實引人注目,不過,此時楚玉的情緒不易過於激動,哪怕慕容皓有再多的話語想說,經過剛纔的事件之後,都不敢再同楚玉細說了。
“玉兒,你的身體,需要一段時日地休養,才能康復。現在,你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都不要再想了,有什麼需要儘管告訴我。這裡是我的寢居,你就在這裡養傷。等你傷好後,我再陪你,去做你喜歡做的事情。”
男子翩翩而立,聲音如流水潺潺,感情真摯。
前面的幾句,楚玉都能接受,唯獨後面那句,她完全覺得面前男子弄錯了對象。
那溫柔寵溺的語氣,似乎是慕容皓面對他的妃子們時獨有的吧,怎麼這會兒他竟拿來哄她了?
難道他以爲,她替他擋了那一劍,是因爲愛他纔會如此?以至於,他態度大變,事事依著她,不再與她相爭,甚至讓她住在他的寢居!
哎呀!這下誤會大發了吧!楚玉戚起了眉。
其實,當楚玉看到從院牆上飛落下的黑衣人時,首先是驚訝於來人輕功之高,速度奇快。
再當她看到,他手中拿著的奇怪武器時,覺得有些眼熟。隨著那人離她越來越近,她終於想起了,此人就是她的救命恩人。
沒想到,刺殺她師兄的人,會是她的救命恩人。楚玉本能地不想任何人死去。
當那把奇特的劍快速靠近時,她只是想伸手推開慕容皓的,可是,沒想到她伸出的手落空了。由於她使的力量太大,身體被慣性帶出,想要轉身時,卻剛剛好地被後面的劍給刺中了,隨著巨大的推力,她直接撲在了慕容皓的背上。
動作那麼多,卻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看來,還是慕容皓的命不該絕啊。
其實,當楚玉的身體被刺中的時候,她以爲自己必死無疑。她甚至都忘了,自己因上次的小偷事件後,特特把那件荀致遠送的護心衣給穿上了,就是爲了防備,她的倒黴體格再度意外受傷。
察覺到她自己並沒有被劍刺穿身體時,楚玉原本是慶幸的。可是,心口如被人震碎的痛感,太清晰了。
氣血翻涌間,她纔想起,來人的武功十分高強,她的心肺,即使不用刺穿,也會被震碎吧。
所以,她看向慕容皓的那一眼,纔會因想通了其中的細節,而露出極度震驚之色。
楚玉其實一直想對慕容皓說:你太幸運了,碰上我穿著護心衣,護的卻是你的命!
好在,她沒有因此而丟了小命!不然,楚玉鐵定悔死,就算她到了陰曹地府,也會要求重回陽間,找慕容皓算賬的。
被她護住性命的慕容皓,目前看來,也算知恩圖報之人。每日裡各種珍稀的藥材供著,靈丹妙藥跟不要錢似的喂著,若不是楚玉閉著眼睛裝睡,他還想時時守著。
楚玉不想住在憶蘭居,可慕容皓堅持不放楚玉回去。後來還是楚玉捂著胸口,作出因憤懣而痛苦萬分的表情,硬逼著慕容皓把自己送回了梅園。
可慕容皓卻將他的日常用品,給一同搬到了梅園,佔據了楚玉左邊的廂房,照樣一天到晚在楚玉面前晃悠,且只要事關楚玉,事無鉅細,他都要一一親自過問。
楚玉連著在牀上躺了七天,就有些躺不住了。
加上之前昏迷的三天,距離她受傷的日子,今天已經是第十一天了。
她不知道的是,這小半月的時間裡,東虢國的朝堂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先是從不主動請事的太子,以江湖幫派參與刺殺皇族爲名,在京都甚至周邊,大肆搜捕冷月門衆,其手段之鐵血強硬,令往日覺得太子過於中庸的一幫朝臣,眼珠子掉了一地。
再有,惠王爺被人傳出與仲王爺被刺一事,隱有關聯。
而被人刺殺的倒黴蛋兒——仲王爺,又被人匿名舉報,說他暗中與守衛邊疆的將軍,書信來往密切,也不知他到底有何居心。
東虢國的皇帝——慕容宇非常頭痛,沒想到太后六十壽誕即將到來之際,卻發生了這麼多事情,而且還跟自己的幾個兒子都扯上了關係。
不過,此時,最頭痛的人,不是東虢皇帝,而是江湖殺手組織冷月門門主——冷睿。
冷月門在京都及周邊臨近城池的勢力,差不多全都被太子給肅清了。看樣子,太子並不像表面看起來那般,不重手足親情,眼下仲王爺被刺,太子地反響是最爲劇烈的。
誰說皇家無親情?人家太子和仲王,不就是一對兄友弟恭的好兄弟嘛。
可是,事實真是如此嗎?
劉文德想說,誰說太子和仲王爺兄友弟恭的話,我就跟誰急!
他們是親兄弟不錯,可離兄友弟恭、相親相愛,差太遠了!
確切地說,是相親相殺才對!背後捅刀子的事情,他們兩兄弟做得太太太嫺熟了!
最近,太子殿下不停地給仲王爺使絆子、下暗釘,逼仲王爺出府。可仲王爺不論發生何事,雷打不動地置之不理,卻命令周成將太子挑釁他的事情,暗中告知給了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知道這些事情之後,立刻將太子招去訓話,天天對他耳提面命,他與慕容皓比一般的皇家兄弟更親,讓他多多關照慕容皓,切不可在慕容皓遭受危難之際,下手暗算他。還威脅說,一旦慕容皎做出有害慕容皓的事情,別怪她不顧母子情分!
自己的親母后,既然連這麼嚴重的話都說出來了,慕容皎只得收斂了一些,同時,暗恨自己小看了慕容皓,沒想到他,居然利用他的母后來反抗他。
慕容皎不是沒有硬闖過仲王府,可是,慕容皓守在楚玉身邊,他又不想動靜過大,驚擾了楚玉養傷,每每最後只得無功而返。
憤憤的慕容皎,將此事全歸究在了冷睿身上,追殺冷月門勢力的動作更大了,連京都其他的小門小派也都受到了牽連。
一時間,京都大牢人滿爲患,平時那些雞鳴狗盜之輩,眼下明顯觸犯條例之輩,即使奉公守法可見了官差躲躲閃閃之輩,全進了這裡。
如此這般之後,京都的社會治安條件,明顯好了許多,老百姓均對太子拍手稱讚。
只有劉文德知道,他家主子的心裡,有多麼的不痛快,主子恨死慕容皓了,纔會如此,主子纔不屑享受外面那些美言美譽呢。
丁敏君的心裡,同樣非常地不痛快,她比慕容皎更恨,不過,她恨的是楚玉。
眼見著慕容皓,天天陪在楚主身邊,連楚玉甦醒了,還要時時陪著,她將他們的大婚準備情況報與慕容皓知道,慕容皓雖然沒說什麼,可她看出了他臉上的猶豫之色。
慕容皓每天都會親自檢查楚玉入口的食物,監督她喝下大量苦澀的藥汁,這讓丁敏君即使有心害人,也不敢冒然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