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之前,楚玉忽然問楚香瑩,她有沒有什麼在楚氏通用的印信,可否贈與她一份,楚香瑩十分奇怪楚玉的這個舉動,問其原因,楚玉只是微笑著解釋,她不過想著,他們兄妹二人如果不在京都,而她若有急事如何能取信於楚氏的掌櫃們。
楚香瑩頓時便釋然了,便將自己的印信給了楚玉,言說,她的印信不如楚瑜的使用範圍廣,只能在京都的地域內使用。
楚玉握著手中的玉佩印信,有些遺憾,可她無意再多說了,不然,楚香瑩定然會起疑。
算了,就這樣吧,以後,有機會,她再聯絡他們好了。
楚玉回到梅園,又將自己此前爲丁敏君和李瑩雪二人,按她們獨特氣質設計的飾品,一一包裝好,讓玲瓏給她們二人分別送了去。
此舉不過是她想作爲離別的禮物,贈與她們,也不枉相識一場,此生,還有沒有機會再見面,都說不上來了。
贈送禮物的時候,楚玉也沒有忘記李瑩雪腹中的孩子,送上了一副金鑲玉的富貴金鎖,款式異常新穎獨特。
當天晚上,李瑩雪一直握在掌中,細細摩挲著,感動異常,惹得周成見之,心情也是異常的複雜難言。
而同樣收到禮物的丁敏君,卻是直接將那套鏤空造型的蘭花金步搖,直接大力擲去地上,這還不算,又上前用腳異常大力地踩了幾踩,猶不解心頭之恨,又猛地將其撿了起來,微瞇著眼睛,惡狠狠地盯著它,彷彿這變形的金步搖是楚玉那張精緻的小臉,在帶著得意洋洋的笑容,在嘲笑著她,在彰顯著她楚玉纔是最後的勝利者,成功奪得了師兄的心!
丁敏君咬牙切齒地一字一字念道:“楚玉,你在找死!明日,就是你的死期,我等著看你如何悽慘地死在我的手上!我說過,只要是跟我搶奪師兄的女人,不管她是誰,我都會讓她死無葬身之地,哼!”
此時的楚玉,正在屋內收拾著細軟,不料,卻被一支雕工繁複的珠釵,給戳破了手指。
“噝,好疼呀!”
楚玉頓時擡起食指,置於口中輕吸,鐵鏽般的血腥味兒一下子充斥於脣舌之間,她的眼皮不由急速地跳了跳,心中立時升起一股異常緊張的感覺,連頭皮都有瞬間的發麻,似乎覺得即將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
恰巧,此時,院子裡傳來玲瓏的說話聲,楚玉連忙將小包袱迅速包好,沒注意到食指的血液未乾,全然染到了包袱裡面的一塊拇指般大小的玉佩上,那塊玉佩看著瑩白剔透,光澤逞亮,一看就非凡品。
“姑娘,快來看看,我給你端來了什麼好吃的!”
“哇,玲瓏,還沒看到,我已經聞到濃濃的酸辣味兒了!嗯,好香呀!快快快,我等不及了,好想吃啊!”
楚玉連忙招呼著玲瓏將她手中的托盤,快速地置於屋內的圓桌上,迫不及待地坐下,兩眼巴巴地盯著熱氣騰騰的酸辣肉絲麪,嘴裡不停地往下吞嚥著口水。
沒辦法,自從知道自己懷孕了,楚玉這兩天出奇地重口味,正兒八經的飯菜,一點兒不吃,專門讓玲瓏給她做各種重口味的食物,什麼麻辣火鍋呀,酸辣藕丁呀,醋溜白菜呀,糖醋里脊呀,弄得玲瓏現在時時都能聞到自己滿身的糖醋味兒,可看到楚玉吃得無比歡暢,她也是既高興,又不甘。
若是,楚玉腹中所懷的是她家主子的孩子,那該多好呀!
楚玉一直低著頭,呼呼地吃著滾燙的麪條,姣好的面容上,頓時盈滿了顆顆亮澤的汗珠,玲瓏知道她不喜歡用手絹,連忙從自己懷中掏出手絹,細細給她擦汗,一邊擦一邊嗔道:“姑娘,你慢點兒吃,又沒人和你搶,這麪湯太燙了,小心燙口!”
楚玉一邊嚼著麪條,一邊扭頭衝她皺鼻子作鬼臉,嘴裡還含糊不清地說:“呼呼呼,太好吃了,我的舌頭都被我咬了吃掉了!”
“好吃也要慢點吃呀,再想吃的話,你給我說,我隨時給你做去。”說著,玲瓏一邊幫她繼續擦汗,一邊將她額邊的碎髮給掛到她的耳後。
一大碗酸辣肉絲麪,很快被楚玉給扒拉到肚子裡了,她撫著溜圓的小肚子,彷彿看到腹中的小寶貝也已經吃飽了喝足了的小模樣。
歇息了片刻,楚玉又在玲瓏的幫助下,泡了個美美的溫水澡,本來打算去院中的涼榻上躺會兒,好乘乘涼,可轉念一想,一會兒兩個師兄從皇宮裡回來,看到她了,不定還有什麼事情發生,明日她就要離開了,能避開他們,還是儘量避開好了,免得節外生枝,引出其他的禍事來。
楚玉早早地歇下了,慕容皓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眼見著楚玉已然睡下了,他也就沒有打擾她,只是喚來玲瓏,細細問過楚玉今日的起居之事,聽聞荀致遠還沒有歸來,他不由心生奇怪,可思及明日即爲太后的壽誕,他還得代表荀城城主獻禮,不由也釋然了,由得他去。
再一想到,今晚晚宴上南鄅國太女嬀妤所提的要求,慕容皓真是心情大好呀。
三師弟荀致遠被嬀妤向他的父皇請旨,要求他在太后壽誕之後,送嬀妤回南鄅國,此去山水迢迢,沒有十天半月,是無法返轉的,這麼說來,這荀致遠將有很長一段時日無法在他眼前晃盪了,慕容皓的心裡,別提多高興了。
而此時,那個遭人幸災樂禍的對象——荀致遠,則是一臉的面如鍋底,他死瞪著某個洋洋得意的太女,恨不得上前撕了她上的自得笑容。
嬀妤揹著雙手,繞著荀致遠走了一圈,在他面前站定,溫言勸道:“遠兒,你還是老老實實地跟我回南鄅吧!你孃親,還有我母皇,都在南鄅等著我們回去呢!”
荀致遠退後一步,冷冷地說:“哼!你作夢!我是不會跟你回去的!”
嬀妤的臉色,不由沉了幾分,不悅道:“這可是東虢順德帝親自下的聖旨,莫非,遠兒你打算抗旨不尊?”
“你!你威脅我?”荀致遠聞言,心中氣極。
若不是,他的身後還有荀氏家族,他早就可以帶著楚玉離開京都了,哪裡還會去理會那什麼破聖旨。
這些年來,雖然他們荀氏握著一方兵權,是順德帝的堅定擁護者,可是,畢竟他們姓荀,不姓慕容,順德帝在大肆嘉獎他們荀氏的同時,也是不時有些動作,來牽制夏氏和梁氏,這些動作同樣也制衡了荀氏。
他爹荀永修明知道這一切,所以,纔會現出一副老好人的模樣,任慕容宇調遣。
可他娘姬婠,來自女尊國度南鄅國,並與南鄅現任女帝嬀妲是知交密友,她生性好爽不羈,潑辣大膽,荀致遠的性子中,很大一部分遺傳自她。且她一直想要個女兒,偏她自從生下荀致遠後,就不曾有孕,這令她頗爲沮喪。
自從荀致遠在很小的時候,被賢王慕容宸偶然帶著小楚玉路經荀城的時候看到了,她十分喜歡這個長相如瓷娃娃一般可愛的小哥哥,而小時候的荀致遠,被他孃親嫌棄他打擾她和他爹的夫妻生活,總是一個人孤零零地待著,即使一幫下人總會千方百計的討他歡心,可是,哪裡及得上如精雕細琢的可愛女娃那麼深得他心哪。
於是,一個被孃親嫌棄,一個得小仙女兒似的同齡女娃喜愛,小小的荀致遠在小楚玉離開的時候死活不依,慕容宸見楚玉也異常喜歡小致遠,不由主動開口收徒,姬婠當下便同意了。
荀家九代單傳,這唯一的兒子在娘子姬婠眼裡不算什麼,可在荀永修的心裡,還是份量頗重的,即使他心中不願意,可耐不住親親孃子再三要求,且他也如娘子一般想法,想著多生幾個孩兒,爲荀家開枝散葉,便也允了慕容宸的要求,讓荀致遠跟著他們到蝴蝶谷去拜師學藝了。
說是拜師學藝,不過是個託詞,荀家其實可以延請更加高強的師傅來教荀致遠的。
姬婠沒想到,自己夫妻二人多年努力,居然再也沒有生下任何子嗣,好在,已經有了荀致遠這個兒子,荀永修的心裡,倒也並無多大的遺憾,可他的娘子姬婠卻是心中頗不是滋味兒。
她的好友雖然是女帝,可她竟然生下了四女一男,令得姬婠眼羨不已。
及至後來,姬婠歸國探親,親眼見到大皇女嬀妤,年紀輕輕,不但氣質不凡,更是姿色卓然,比她母皇年輕時更添了幾股風流意韻,簡直是南鄅皇族百年難得的不世之才。
當下,姬婠便決定,將自家兒子許配給大皇女嬀妤,那時的嬀妤還不是太女,對長輩的聯姻之言,並未放在心上。
一直到,前些日子,荀致遠一怒之下跑到蜀洲,姬婠親自前來將他接了回去,又設計令他跑了一趟南鄅國,初登太女之位的嬀妤,一見荀致遠瞬間喜歡上了,便也順應大人的計策,故意遇襲受傷,而荀致遠誤打誤撞之下,成了她的救命恩人。
南鄅國女帝和姬婠聯手演了一場好戲,想要替他們賜婚,可荀致遠打死不同意,還執意要回東虢,姬婠如何勸說均無效。
恰逢東虢國太后六十壽誕,她們想著不若讓這一雙小兒女結伴去虢城參加壽宴,一路上朝夕相處,說不定,能成就一番美事,便有了太女嬀妤在荀致遠的引領下,來到東虢。
南鄅國女帝和姬婠恐怕做夢都想不到,荀致遠早已心有所屬,而與他一道前來的太女嬀妤,眼見著荀致遠對那城牆上張貼的女子畫像,心急如焚、憂心沖沖的模樣,便覺得事情不太妙。
果然,來了京都,見到了那畫像上的女子本人,嬀妤的心中更是暗沉不已,偏偏荀致遠絲毫不顧念她的太女尊嚴,幾次三番令她下不來臺,今日,竟然還氣沖沖地跑來,要求她去向順德帝請旨,讓她拒絕順德帝的旨意,不用荀致遠送她回南鄅國。
那怎麼行!這道送她歸國的聖旨,就是她嬀妤親去向順德帝求來的,試問她,又怎麼會再去向順德帝要求收回。
荀致遠見跟嬀妤商量不成,偏還遭她暗言威脅,不由十分氣惱,當下一甩袍袖,氣沖沖地跑走了。
他又招來荀氏在京都的部下,令他們好生看護著楚玉,待他將嬀妤送回南鄅,即刻迴轉來接楚玉離開,且他又細細吩咐部下,尋找一處風光秀麗、氣候宜人的地界,打算著,到時候跟楚玉先去那裡住上一陣子,再看楚玉如何想法再作打算。
荀致遠安排好一切,這纔回到仲王府的梅園。
此時,已然月上中天,時間很晚了,楚玉的屋內半點聲響也無,思及她初初有孕,且這兩天來,聽說她一直嘔吐不止,便也不想打擾她休息,荀致遠自去歇息不停。
天空中一輪圓盤似的明月,即便月光如此皎潔,可是,月色下仍然有許多邪惡的事情正在發生,還有一股巨大的陰謀正在蘊釀。
此時,惠王慕容皚的書房裡。
慕容皚對著面前異常壓迫的偉岸男子,深深一揖,異常懇切地道:“如此,有勞先生了!”
那斗篷加身的黑袍男子,沒有說話,只是無聲地點了點頭,那異常猙獰的面具,衝著慕容皚呲牙咧嘴地點頭模樣,慕容皚即使見了那麼多回,仍然心中覺得顫然。
他很快錯開目光,向黑袍男子婉言告辭,沒見那男子如何動作,書房的門忽然開了,那男子瞬間飄逸而出,似暗夜中的幽靈一般,很快便不見了影蹤。
慕容皚一下子倒靠在書桌後的椅子上,以袖抹汗,胸口處砰砰砰的聲音,那麼明顯,簡直像要震碎他的耳膜似的。
他不由伸手撫在胸口,暗自給自己打氣道:“慕容皚,成大事者,理應不拘小節,千萬不可婦人之仁!你若不及早動手,他日,死的便是你慕容皚了!想那龍袍加身榮登九五之尊的一刻,你願意拱手相讓嗎?不!我不願意!太子一位算得了什麼,到時候整個天下都是我慕容皚的!”
想到小時候的慕容皓,處處欺負他慕容皚,長大後的慕容皎明明中庸至極,同樣夜夜笙歌,可是,他們父皇總是偏坦他們,對他這個三兒子,處處挑剔,無論他做了什麼,在他們的父皇眼裡,總是做得不好,而那兩個人,即使沒有什麼建樹,反而還總是受到父皇的誇讚及重用。
慕容皚今日在晚宴上一高興,無意間說出了,自己送給太后的宴禮,是塊頂好的人形翡翠雕琢而成的富態仕女,其雕工精緻至極,通體晶瑩剔透,定然會在明日的宴會上大放異彩,當下便引來了老二慕容皓異常仇視的眼神。
慕容皚愈加洋洋自得,便將自己如何費盡千辛萬苦得來的過程,向他們的父皇細細敘說了一遍,很難得的,他們父皇大大的嘉獎了他一番,誇他仁義孝道,是其他人學習的榜樣。
可太子竟然說不盡然如此,很快便有平時與老二慕容皓走得極近的官員,站出來說,前段時間,他接近某個地方上傳的案件,說是某個鉅富之家遺失了傳家之寶,便是一塊世間罕見的人形翡翠,沒想到,今日竟然聽到惠王得了去,不知是不是同一塊翡翠,若果真如此,惠王這壽禮難當仁義二字。
面對一衆賓客或不恥或嘲笑的眼光,慕容皚當下大怒,立時反駁,可人家問他這塊翡翠得來的出處,他又無法言及,最後,當他看向上座的父皇那異常陰沉憤怒的目光,他頓時心如死灰。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晚上,母妃派來心腹佳話,說那久不聞宮中事由的皇后,這次竟然徹查太子妃王心雅腹中胎兒流產的事件,而最後的矛頭竟然也指向他。
說他慕容皚指令他的側妃在那王心雅的飲食中下蠱,這才令她痛失孩兒,且險些喪命。
這莫須有的罪名,慕容皚堅決不承認,難奈他前段時間新立的側妃,竟然在皇帝面前親口承認了。
這下,別說梅貴妃沒法幫他,就是他的親奶奶兼姑母——夏太后,也無法在盛怒的皇帝面前替他求情。
畢竟,人人皆知,東虢國皇族慕容氏,在他們這一代,子嗣極其單薄。
他除卻那兩個同年所生的兄長,便只得一個宮女所生的四弟,今年才五歲,且身體極其羸弱,能否活到成年還未必可知。
而他三兄弟至今,便只有慕容皓的側妃李瑩雪身懷有孕,而他和太子雖風流之名流傳京都,可他們後院的一衆美人,竟然沒有傳出任何喜訊。
如今,太子妃懷孕了,這麼大的喜訊,不到一日,便成了噩耗,竟然還被查出是他慕容皚所爲。
謀殺皇族子嗣,且是太子之後,人證物證俱在,慕容皚是百口莫辯。
他又急又氣又恨,始終無可奈何,情急之下,招來先生相商。
先生告知他,此舉明顯是太子與仲王聯手陷害於他,既然他們不顧念兄弟情誼,他慕容皚又何必念及手足情,不若趁明日太后壽誕之際,反擊一把,能除得那二人最好,不能同時除得他們,哪怕除卻其中一人,也是好的。
最好,是將太子慕容皎除掉,然後將順德帝用藥控制住,那樣的話,他慕容皚就可以順理成章的成爲太子,不日即可登其爲帝。
初時,慕容皚聽聞這般狠辣的計策,根本不敢應承,可耐不住先生的再三唆使,而且先生告訴他,他會全力助他成事,先生還言之灼灼地說,此事九成能成。
慕容皚不知先生何以如此篤定,不過,先生從未打過誑語,在那一刻,慕容皚甚至覺得,只要先生想做,他說的任何事情都必定能成。
於是,慕容皚立刻聽從先生的指令,與他細細相商,將京都的守備,及至皇宮的守備及地圖細細告與先生,誰知,先生脫口而出的計謀,分工異常精細明確,環環相扣,簡直天衣無縫。
慕容皚的一干心腹,收到他的命令,沒有半點異常反應,反而立即點頭應下,迅速行動起來,直令慕容皚心中產生一股錯覺,他的這幫部下,其實早就知悉了他的想法,且早已作好了準備,直等他一聲令下,便可行事。
他猛地甩甩頭,將心中的這股怪異感覺甩出腦外,仔細聆聽先生的周密計劃,繼續派出人手,照計劃行事。
同處在一片月色下,太子慕容皎仍然揹著雙手立於殿前,極目遠眺著仲王府的方向,不知底細的人,或許會以爲他在憂心國事,只有身後立著的劉文德心中明白,他家殿下不過是在思念著玉姑娘。
哎,這才一日沒見,殿下就憂愁成如此模樣,若是幾日不見,他家殿下不得頭髮都愁白了呀。
他十分想說:殿下,你既如此喜歡玉姑娘,不若趕緊將她接到東宮來吧,也省得你天天這麼個憂愁法兒,照此以往,不定哪天會憂思成疾呢!
啊呸呸!他家殿下真龍之身,哪會有疾!他真是膽大包天,居然敢暗咒殿下!
劉文德不由在心中暗自責罵自己,恰好此時他家殿下異常低沉的聲音傳來:“劉文德!”
“屬下在!”
“你作什麼這麼大聲!”
“呃,殿下,屬下,屬下…”
“哼!若是下次再敢在本殿身邊胡思亂想,本殿定然狠懲不饒!”
慕容皎轉身輕飄飄地瞟了劉文德一眼,後者立時額頭冒汗,低頭應是。
慕容皎說完之後,忽然想起前天,楚玉替劉文德求情的場面,不由頓時勾起嘴角,聲音也柔軟愉悅了幾分道:“到時候,就算她來替你求情,我也不會放過你。”
她是誰?這立著的一對主僕,各自心知肚明。
求什麼情,慕容皎沒有說明。他臉上的表情,也放鬆了不少。
這幾日,他整日裡忙得不可開交,那天抽空去了趟宴月樓見她,也是很快便被父皇急召回宮,根本沒有好好抱抱她,與她靜靜相處,此時,夜深人靜,他倒是格外思念她。
古語有言:明月千里寄相思。
他與她,不距千里,可他同樣希望明月能捎去他的一縷相思情。
只是,可惜了,她此時沒有擡頭看明月,纔將收到玲瓏傳來的消息,她已然早早歇下了。
想到楚玉的身體,慕容皎纔剛愉快的心情,又變得失落了不少。
劉文德一直垂著頭等候在一邊,感受到身前主子不由自主發出的嘆息聲,他也是十分無奈,不由低低勸道:“殿下,天色不早了,請殿下早些歇息。明日定然事務繁多,待過了這些時日,殿下便有大把的時間,到時候,做什麼事情,都能得心應手了。”
慕容皎聞言,轉頭看了一眼劉文德,輕笑一聲道:“哼,不錯,你說的有道理。既如此,這便回去歇了。”
話音落,慕容皎立時轉身,腳步卻是異常輕快,月色下的背影,更加挺拔灑脫,衣帶當風間,宛若蛟龍,意態風流肆意,直令劉文德看迷了眼。
直到他家主子不愉的聲音傳來,他才緊步跟上,只是,他的心中,更加仰慕自家主子了。
第二日,東虢國太后夏氏,六十壽誕,舉國一片歡騰,京都百姓個個著新衣,煥新顏,喜氣洋洋。
原來,卻是一早,順德帝便頒下詔書:太后夏氏,六十壽誕,恩澤四海,澤被蒼生,普天同慶,皆大歡喜!京都虢城大宴三天!
京都街頭一片歡騰,而此時的皇宮之中,原本富麗堂皇的殿宇,經過宮人半月來的張羅,此時,紅毯處處,鮮花錦簇,張燈結綵,好不熱鬧。
皇宮舉辦宴會的太儀殿,更是美侖美奐、金壁輝煌。宮人們,身著色彩亮麗的服飾,在各個賓客間遊走。
在順德帝帶著一幫子嗣們,向端坐在上、貴氣非凡的夏太后,跪地賀壽後,便有邶邢的使節,三皇子及三公主,向夏太后行禮、頌安,緊接著,便是南鄅的太女嬀妤,呈上賀禮,奉上祝福語。
及至各個附屬小國、地方諸侯們,一撥一撥地送上各式奇珍異寶,向夏太后賀壽。
再到本朝的朝臣們,帶著打扮得富態貴氣的女眷們,一批批輪流向太后獻禮、祝壽,整個過程持續了將近兩個時辰。
起初,夏太后,看著那些使節們送的來自天南海北的各式珍寶,還是異常興奮的,及至後來,朝臣們送的壽禮,雖然珍貴,可也不是多麼難得一見,再加上時間久了,她也有些倦怠了。
及至,皇商少主送上的極品玉如意,體型異常巨大,通體碧綠的顏色,極其純正,這才又吸引了她全部的目光。
緊接著,便有惠王慕容皚呈上的那塊頗有爭議的人形翡翠,夏太后也誇獎了幾句,而順德帝只是瞟了一眼,便沒有作聲。
再來,便是仲王慕容皓令人擡了一座同樣人高的物件兒進來,上面搭著紅色的綢布,直到侍從行至殿中,慕容皓親自上前,將罩於其上的紅色綢布揭下,衆人在看到綢布下的物品時,立時都萬分驚訝地愣在當場。他們都不知,該如何形容此時的感受。
若說,仲王是夏太后的親皇孫,皇祖母六十大壽,他理應送上極上佳的壽禮才妥當,而他們看到了什麼?
他們看到,那殿堂之中,竟然立著一座人形的根雕,且那根雕雖然看著雕工精緻,可那雕出來的人物模樣,看在眼裡,竟是異常的怪異。
夏太后看了也是一愣,可她見慣了好東西,自然不會與那些無知的人們一般認爲,這殿中所立的雕塑會是普通之物。
她雖認不全這是何種樹種的木根雕,可也知道,這顏色深重的根雕至少得是百年以上的時間,才能形成。
見慕容皓向她賀壽後,微笑而立的模樣,夏太后終於開口相詢道:“皓兒,這是何種樹木的根雕,哀家觀其色澤深重濃厚,雕出來的模樣似佛非佛,心中甚是蹊蹺,不若皓兒爲哀家解說一二。”
慕容皓深深一揖,而後朗聲道:“啓稟皇祖母,這是千年黃楊木根雕刻而成的菩薩佛像。這尊菩薩佛像尊爲觀音菩薩,她是女性佛像。皇祖母您看,這尊觀音菩薩佛像,面相慈悲柔軟,安詳凝重。傳聞她,大慈大悲,救度一切衆生,愛衆生如慈母愛自己的兒女一般,就如皇祖母您一樣!今日,孫兒將其獻於您,願您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鬆!”
慕容皓話音落,滿堂寂然,可夏太后當庭起身,在宮人的攙扶下,急步來到根雕前,匍匐於地,她這一跪地,弄得順德帝也跟著下來,跪在她身後,頓時,殿中的所有人,也都跟著跪了下去,與夏太后一般珍而重之的三叩首,口呼:“阿彌陀佛!”
禮畢後,各自就坐,夏太后神色異常激動興奮,不由對慕容皓讚賞有加,順德帝見此,大大地褒獎了慕容皓一番。
就在慕容皓想要按照計劃,向夏太后提及自己與楚玉的婚事,不料,殿門口傳來一陣騷動,他循聲望去,沒想到,竟然是幾個宮人小心翼翼地擡著一座人高的點心塔而來。
頓時,整座宮殿,充盈著異常甜膩的食物香氣,這香氣馥郁,夾雜著多種鮮果的香味兒,而這座點心塔本身,從底下往上細數,足有六層之多,每層都做成巨大的桃心形狀,越往上看,上面的面積也會依次漸小,最上面是一顆碩大的壽桃,點心每層的側面上,是一顆顆粉紅色的壽桃模樣,看著像極了真正的壽桃,可是,明眼人一看便知,那是點心製成的。
人們從未見過,這般新奇的點心,俱都交頭接耳著,不知這看著就是壽禮的點心爲何物,到底會是何人所送。
慕容皓一見這座人高的點心,哪裡會不明白這是何人所送呢。
這點心與他那天晚上,在李瑩雪的院子裡見到的,楚玉送給李瑩雪的壽辰點心,如出一轍,同樣充滿了奶油的香氣。當時,楚玉說這種點心叫作什麼,嗯,叫作蛋糕。
莫非,楚玉她將這種蛋糕的做法,告訴給了那個人,那個人纔會以此作爲賀禮來向太后賀壽。
他順著宮人們前行的方向望去,果然見到他們在太子慕容皎的身前站住,慕容皎先是同樣向著太后跪下,說完祝壽詞,再向太后解釋這點心的名稱由來,說得太后心花怒放,及至親口嘗過之後,立時便是大加讚賞。
直引得那一衆後宮妃嬪,個個眼巴巴地瞅著,恨不得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皇帝接過太子親自呈上的生日蛋糕,淺嘗一口之後,也是不住點頭稱讚,隨後,太后下令宮人將上面兩層的點心分成小份,給在場的貴賓們嚐嚐,頓時,奶油的鮮香加之水果的清香味兒,形成的蛋糕特有的甜膩氣息,充滿了整個大殿,嘗過之人,沒有人說不好吃的,個個都對太子的這份異常新奇獨特的生日禮物,誇讚不已。
而慕容皎彷彿背後長了眼睛似的,轉身之時,目光精確地對上了慕容皓的視線。
長相異常相似的二人,今日一身穿明黃的太子袍服,一身穿暗綠色的王爺錦服,同樣的長身玉立,同樣的貴氣非凡,即使這殿中貴人衆多,他們二人仍然是鶴立雞羣般的存在,那麼耀眼,令人想要忽視都難。
在這殿中還有兩個同樣容貌出衆的男子,那便是荀致遠和楚瑜。
即使他們不知這蛋糕爲何物,可是觸及慕容皎兄弟二人冷然相對的面容,也心中明瞭,這新穎奇特的蛋糕,定然與楚玉脫不開干係,甚至,那座千年黃楊木根雕觀音菩薩佛像,也與楚玉隱有關聯。
這一刻,他們在心中暗責楚玉真會招惹男人的同時,又是格外的思念於她,恨不得這場宴會早早完畢,他們好飛身趕往佳人身邊,一吐相思之情。
此刻,衆位美男心中思念的佳人楚玉,又在做什麼呢?
她今日一身簡單的粉色衣裙,頭髮讓玲瓏梳了個時下流行的清涼髮髻,大部分頭髮用玉簪盤於左後腦,一支簡潔的珠花穿插其間,餘下的部分,直直的垂了下來。
即使如此素雅的妝扮,或許是昨晚睡飽了的緣故,也或許是心情好的緣故,她哪怕是脂粉未施,臉色也是白裡透粉,嬌俏異常,烏黑的眼珠子,哪怕只是瞅著你,也似深不可見底的漩渦一般,吸人心神。
此時的玲瓏,便是被那雙奇異的眼睛吸取了全部心神,纔會不由自主地答應楚玉,去皇宮請女醫官前來替她看診。
及至快到宮門口時,她才反應過來,今日楚玉的這番舉動似乎透著異常,之前那女醫官來了那麼多回,她從不讓人家替她診脈,怎麼偏偏今日就突發奇想地讓她去請人來看診呢。
可是,眼看著前面就是宮門口了,若她此時隻身迴轉,只怕楚玉會生氣,若是她果真想通了,纔有此安排,那她玲瓏就壞了楚玉的事兒了。
不得已,玲瓏只得加快步伐趕往皇宮。
楚玉在成功遣走玲瓏後,又讓小五和小六輪流著,一時去廚房找各種時令水果,一時讓他們去庫房給她找各種新奇玩意兒。
那二人今日都覺得異常奇怪,這明顯看起來是折騰人的舉動,從前姑娘從不如此的,難道,人懷孕了,性格會變那麼多嗎?
即使心中存有疑惑,他們也都按照楚玉的要求行事,只是,他們二人必會留下一人守著她身邊,楚玉面上看著無異,心中卻是異常焦躁。
今日,仲王府中的主事人,都去皇宮了,連那李瑩雪都去了,更別說丁敏君、周成等人了。
原本,楚玉也是要去的,一大早慕容皓便來跟她說,夏太后指明瞭讓他帶她楚玉前去,可楚玉偏說自己肚子不適,窩在牀上不起來。
慕容皓雖然懷疑楚玉耍詐,可他也擔心壽宴上人多事雜,楚玉若是去了,他萬一照顧不周,再發生什麼事情,只怕他會後悔莫及。
再有上次賞荷宴的那場意外,皇宮之中人心險惡,若是楚玉因此不願去,他也不好勉強於她,只得細細叮囑她在家裡好生歇息,他儘早趕回。
今日的楚玉,面對慕容皓的嚶嚶叮囑之言,倒也配合得很,不時輕輕點頭,此舉,直惹得慕容皓恨不得將她緊摟在懷裡,好好疼愛一番。
可是,院子裡不時傳來荀致遠不耐煩的呼喚聲,慕容皓只得息了想抱抱楚玉的心思,轉身與荀致遠一起出了梅園。
楚玉輕輕走到門邊,看著一前一後信步離開的兩師兄,默默地在心裡向他們道著別。
楚玉隨手摸了摸腰上的那圈特製的腰帶,那腰帶兩指來寬,外面看著無異,可是,內裡大有乾坤,那裡面異常規整地放置著她想要帶走的各種值錢小件兒,還有大量的鉅額銀票。
此時的小五,異常鬱悶地走在去往楚氏冷飲店的路上,雖然他早就聽說,這幾日京都新開了一家楚氏冰飲店,那冰飲花樣繁雜,口味衆多,立時便成了這京都最好的消暑去處,每日裡生意異常火爆,可是,玉姑娘已然有孕了,怎麼能吃那麼多冰冷的食物呢。
他這一上午,被楚玉使喚來使喚去,離不開酸甜口的冷飲,之前還只是在仲王府裡轉悠,這會兒竟然跑大街上買冷飲來了。
眼見著街上的衆人都衝著官府舉辦的慶祝太后壽誕的宴席而去,小五不由加快了步伐,想著午餐時刻到了,不定過不了多久,楚玉又該喊餓了。
而此時的楚玉,看了看天色,雖然她不懂如何識天色辨時間,可是,現在臨近午時,離她與皇甫元沁相約的時間,眼看就要到了。
她必須趕在玲瓏和小五回來之前,帶著小六去到仲王府的西南角,那裡有皇甫元沁派來接應她的人手。
這般想著,楚玉終於邁步出了房門,院中樹下立著的小六,見楚玉出來了,連忙迎了上來,他看了看頭上明晃晃的太陽,耳中聽著異常繁躁的知了聲,眉頭皺得高高的,抱怨道:“今日不知爲何,異常的悶熱,這破天兒也不知何時會下雨,熱死人了。”
楚玉擡手遮在眼前,瞅了眼天上的白日,隨聲附和道:“是呀,這會兒竟是一點兒風都沒有,待在房裡悶死了。”
小六一聽,連忙問道:“姑娘,你可是身體不適了?”
“那倒沒有,我就是覺得太悶了,想要出來透透氣兒,嗯,最好是能泡上一壺上好的消暑清茶,坐在微風拂面的涼亭裡,嗯,那樣啊,別提多愜意了。”
“呃,姑娘,你倒是挺會享受的,也不是不可以,王府西南處有片荷塘,那裡倒有一處涼亭,只是,這樣的夏日,到哪裡,似乎都解不了多少暑氣。”
眼見著小六果然上鉤了,楚玉立刻面上現出十分驚訝的神色,異常高興地說:“小六,你說真的呀?那我們這就去看看吧。”說著,當先就往梅園的大門走去,小六見了連忙跟了上去。
二人很快便到了那處荷塘邊的涼亭,此時,湖面寬廣,柳枝輕拂間涼風習習,確實比之梅園裡面涼爽了許多,楚玉靠坐在涼亭裡的木欄邊,手拄著下巴,靜靜地坐了一會兒,便對小六說:“小六,我餓了,我想吃東西,還有,我也渴了,想喝涼茶,你去給我泡些花茶來吧。對了,點心的話,你就拿早上玲瓏做的水果蛋糕。”
小六一聽,有些爲難,眼見著前面遠處有幾個丫鬟路過,便想著讓她們去取。
可是,楚玉卻說,她還想吃新鮮水果,新鮮水果梅園的小廚房是沒有了,上午都被楚玉吃光了,只能去王府的廚房去取了。
若是他使起輕功的話,片刻便能回來。
經過上次楚玉的出走事件,小六不是沒有產生過懷疑,可是經不住楚玉地再三請求,且楚玉一再表示自己會在涼亭裡待著,小六終於應了楚玉的要求,叮囑她就在涼亭裡等著他,千萬不可獨自離開。
眼見著小六跑去跟那其中一個丫鬟說,讓她前去梅園取吃食,又令兩名丫鬟等在岸邊照看著楚玉,小六則朝著與她們相反方向的王府廚房躥去。
楚玉坐了一會兒之後,見小六的身形已經看不到了,便連忙起身出了涼亭,等在岸側的兩名丫鬟向她輕施一禮後,其中一人向她轉達了小六叮囑她們所說的話,楚玉根本不聽她們的,堅持說自己渴了,要去找茶水喝。
正在這時,早先離開的那名丫鬟端著一個托盤,急步向她們走來,甚至在跑來的路中,差點摔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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