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靜謐之時,容沐眼神深沉地看著那華貴的明黃色牀飾,瞬間五指成抓,一把吸了過來,只聽撕拉一聲,那象徵著皇族尊貴的明黃色牀飾,頃刻間成了一堆黃色的布沫。
容沐從鼻翼間冷哼一聲,也轉身離開了這間暗室。
今日的容沐不知,將來的他每每憶及此刻,便會萬分後悔,痛恨自己沒有把握機會,贏得先機。
如果此時的他,沒有被妒忌衝昏頭腦,他和楚玉之間,是不是會有不一樣的結果?
楚玉覺得她的嗓子快要冒煙了,胃裡也異常的灼熱。
她慢慢睜開眼睛,視線所及一片模糊,腦子裡也是混亂不堪的,額頭處像要炸開似的。
楚玉又把眼睛閉上,慢慢平復胸臆間不斷翻騰地感覺。她伸手摸了摸,察覺自己睡得這張牀有些熟悉,像是自己在梅園房間裡的那張牀。
半晌之後,楚玉覺得腦袋不像之前那麼眩暈了,纔再次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果然是在梅園的房間裡。
她掙扎著坐了起來,輕輕甩了甩頭,對著門外呼喊:“玲瓏,玲瓏。”
她的聲音聽在耳中沙啞不堪,也不知這麼微弱的聲音,能不能傳出屋外。楚玉正要掙扎著下牀找水喝,房門被人推了開來。
玲瓏端著托盤進來了,看到楚玉想要下牀,她趕緊把托盤放在桌上,過來扶住楚玉。
“姑娘,你終於醒了。來,你先躺下,我給你倒杯醒酒茶先喝喝。”玲瓏張羅著讓楚玉靠坐在牀上,轉身從桌上的水壺裡,倒了一杯黑色的液體,喂楚玉飲下。
“咦,什麼味道?這麼苦!好難喝啊!”楚玉剛喝一口,就皺起眉頭,苦著臉,拒絕再喝。
玲瓏撇著嘴說:“姑娘,不會喝酒就不要喝嘛!幹嘛非要學人做個酒鬼。看吧,這下,嚐到做酒鬼的滋味了。這是上好的醒酒茶,雖然入口的滋味有些不好受,可是解酒的效果是最好的。本來,想給姑娘早早喂些喝了,省得醒來時頭痛欲裂,可是,姑娘你死活不肯喝,非要再來一罈葡萄酒,還把我熬的醒酒茶打翻了好幾回。現在,姑娘你醒了,趕緊多喝一些,身體也能早些舒服些。”
楚玉低頭看了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發現不是自己平日所穿的服裝,牀上的被飾也像是都換過了,猜測應該是自己喝醉了發酒瘋,才把醒酒茶都灑牀上了,玲瓏不得已替自己更換的。這時聽到玲瓏語氣中微微的抱怨之聲,知道她也是爲自己著想,便聽話地接過她遞來的醒酒茶,一飲而盡。
“姑娘,慢點喝。這可不是葡萄酒,你不用再拿出喝葡萄酒的架勢來。”
“咳咳咳!”楚玉聽到玲瓏的挖苦之音,頓時便咳嗽起來。
玲瓏一見楚玉大聲咳嗽著,一下子慌了,隨即抽出自己的絹帕爲她擦嘴,另一隻手急急地在她的後背輕拍:“姑娘,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讓你難受的。只是,昨天下午看到你喝得酩酊大醉,又是哭又是笑的樣子,我看著難受。”
楚玉聽了一愣,不由問道:“我哭了?”
“是啊!你昨天先是在宴月樓喝醉了。那宴月樓主讓人用轎子把你送了回來。我給你喂醒酒茶的時候,你不肯喝,非要我再去拿酒,還指明要用什麼夜光杯裝葡萄酒喝。我只得好言哄著你,可是,我剛轉身,你便把醒酒茶灑了一牀,自己的衣服更是溼透了。我找來衣裳剛要替你更換,你卻把我推開,非說讓什麼易楓來換,還間或地喊著逸清你在哪裡之類的。”
玲瓏沒有說出口的是,楚玉不止喊著這兩個名字,還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一會兒又大聲質問爲何要背叛她,嘴裡說出來的名字更是一個接一個,雖然有一兩個女人的名字,可是大多數名字,明顯是男人才會用的。
玲瓏心下有些爲難,這些情況要不要如實跟自己的主子彙報呢。
看昨天的情況,主子明顯是生氣了,纔會讓她把楚玉給送回來。如果他再知道了這些詳情,說不定會影響到玉姑娘在主子心中的形象。
哎,她可是真的很喜歡這位美麗善良的玉姑娘,希望她和主子將來能有個好結果,玉姑娘醉酒後的胡言亂語,她就當沒聽到,暫時不向主子彙報了吧。
“呃!”楚玉用雙手捂著臉,覺得自己都沒臉見人了。
“哎呀,姑娘,你捂著鼻子,還怎麼呼吸啊!”玲瓏一把扯開楚玉的兩手,勸慰她說:“姑娘,你不用擔心。昨日,回來之後,我讓小五小六分頭去尋找醒酒的良方去了,後來發生的一切,他們都不知道。”玲瓏沒有說出口的是,那兩個影衛,也讓她找理由打發到稍遠的地方去了,即使能聽到一些聲響,可是具體的內容,也應當是聽不真切的。
即使如此,那兩個影衛,還是盡責的嚮慕容皓彙報了,關於楚玉醉酒的一切。
深夜歸府的慕容皓,得知楚玉竟然在宴月樓喝得酩酊大醉,不可避免地大發雷霆,想要來教訓楚玉一頓,可是,當他見到楚玉即使是在睡夢中,還仍然掛著淚珠的小臉,不由得心軟了。
慕容皓坐在楚玉的牀頭,靜靜地看著她很久。
安靜時的楚玉,顯得異常的脆弱,全身蜷成一團,緊緊地抱著懷裡的被子。
慕容皓想要把被子從她的懷裡取出,替她好好蓋上,也不知楚玉哪裡來的力氣,竟然扯了半天都沒讓他扯出來。他只得親自起身,去衣櫃裡再取出一牀被子,替她蓋上。
師父曾經要求他對楚玉以命相護,慕容皓不知道作爲自己嫡親皇叔的師父,爲何要讓自己一介皇子的身份,這般對待作爲孤女的楚玉。
可是,當看到師父看著楚玉時,眼中流露出的寵溺愛護的目光,他彷彿是看著心愛的戀人,又彷彿是透過楚玉看著不知名的其他人。
楚玉定然不是師父的戀人,也不會是他的親生女兒,不然,師父他不會流露出無比惆悵的眼神,更不會丟下楚玉四處飄蕩。
楚玉的身份,師父定然是知曉的,只是他卻從未告知過自己。
慕容皓猜測著,楚玉的父母定然同師父有極大的淵源,且楚玉的身世不能讓外人知曉,否則,定會給楚玉帶來難以預測的危險。
可是,楚玉現下在京都,失憶之後,她不但不再對他言聽計從,甚至非常抗拒他地接近,他即使想要好好保護她,她也不會像從前那般配合他了。
慕容皓在心中長嘆了一口氣,現下,他的事情也是紛繁複雜,還有父皇指派的各種任務,即使不用事事親力親爲,可是,每日裡光聽彙報和決策所花的時間和精力也非常多。
他每每想要抽出時間和精力,來消化掉楚玉對他的陌生和抗拒,也總是因爲各種突發狀況而作罷。
罷了,就讓玉兒她再獨處幾天,等他忙過這陣子,再陪她在京都好好遊歷一番。
說不定到那時,經過他的悉心關懷點撥,玉兒能憶起過往,再度喚醒心中對他的情意呢。
慕容皓吩咐玲瓏幾人照看好楚玉,等楚玉醒後告訴她,如果她再這樣喝得大醉而歸,自己必定會禁她的足,不許她再踏出仲王府一步。楚玉若是不信,大可去試上一試。
楚玉聽著玲瓏的描述,眼前亦浮現出慕容皓臉色陰沉氣極敗壞的樣子。
哎,既然,說不定還要在這仲王府待上一年半載的時間,她也沒必要總是把這仲王府的主人給氣得要死要活的吧。
萬一哪天,這個王爺師兄狠下心腸,施起鐵腕,真把她軟禁在這王府裡,她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打不贏這些明裡暗裡的侍衛逃走啊。
再說了,這次醉酒事件,讓楚玉再次明白了一個事實,那就是,她現在是楚玉,不再是單潔了。
楚玉沒有單潔千杯不醉的好酒量,醉酒後的後遺癥太嚴重了,而這具嬌弱的身體根本承受不起。
楚玉吃了一些玲瓏端來的軟糯白粥,又倒頭睡下了。
這一覺倒是睡得平穩了許多,直接從卯時末睡到了酉時初。
楚玉起牀洗漱了一翻,面對玲瓏端來的吃食,也沒有太多胃口。
這一日全都在睡夢中度過了,此刻見到太陽西下,楚玉想出門走走,讓昏睡一天的頭腦清醒清醒,便讓玲瓏帶路,幾人在仲王府轉悠起來。
玲瓏領著楚玉往仲王府的花園走去。上次她給楚玉採了好些鮮花,可是,由於天色的原因,還有後來發現的那件事,她並沒有去仲王府的花園採摘那各式蘭花。這會兒見楚玉興致正好,便領著她直奔王府的蘭園而去。
仲王府的花園佔地很廣,楚玉轉了半天,都看不到邊角。
這花園之中,蘭園佔了一大部分。裡面栽種了數不清種類的蘭花。白的,粉的,黃的,紫的,蘭的,綠的,各種顏色應有盡有。寬葉的,細葉的;葉片多,花朵少的,葉片少,花朵多的;盆栽的,吊著的,看得楚玉眼花繚亂。
空氣中混雜著各種蘭花的香味,照理說,蘭花的香味是清幽淡雅的,可是,這麼多品種各異的蘭花竟相開放,其中也不泛一些花香馥郁的種類,夾雜在一起,直把楚玉薰得頭暈腦脹。
楚玉在蘭園逛了不到一柱香的時間,便要離開。
玲瓏還想引著楚玉,去看慕容皓十分心儀的幾株蘭花。那幾株蘭花,是別國進貢的聖品,別說東虢國沒有那些品種,就是其他國家亦是十分少見。可是,楚玉捂著鼻子噴嚏連連,硬是不願再往前走了。
楚玉受不了那濃郁的蘭花香,看到花園中間有條小路,便順著這條小路當前先走了。
“姑娘,你慢點走,等等我!”玲瓏在後面提起裙子,大聲喊著,小跑著跟上。
這時,楚玉聽到一個非常輕柔悅耳的聲音,問道:“是誰同在蘭園賞花啊?”這個聲音聽在耳中,楚玉覺得有幾分熟悉之感。
她往前走了幾步,轉過一堵花牆,只見幾名丫環打扮的女子簇擁著一個孕婦模樣的妙齡女子,站在一株淺紫色的蘭花邊上。
這不是慕容皓的側妃,叫什麼雪的嗎?
難怪剛剛還沒有看到人,楚玉便覺得她的聲音有幾分熟悉之感。這叫什麼雪的側妃有一副如黃鶯出谷的好嗓音,嬌嬌的嗲嗲的,若是生在現代,怕是能跟那個擁有同樣嗓音的臺灣第一美女有得一拼。
男人大都喜歡這樣的嗓音,那慕容皓不也是一直柔情萬千的雪兒雪兒地叫麼!
“原來是玉兒妹妹啊!玉兒妹妹好興致,竟然也來蘭園賞花呀!”李瑩雪雙手撐在腰間,對楚玉露出溫和的笑顏,首先開口打起了招呼。
這雪側妃今日著一身嫩黃的衣衫,外罩淡綠色的披紗,此刻素淨的臉上因爲綻開的笑顏,露出兩個甜甜的酒窩。忽略掉她嗲嗲的嗓音,楚玉心裡對她的感覺還是不錯的。她在心中惋惜,這如蘭花一般瑰麗的少女,讓慕容皓這個大種馬給糟蹋了。
只是,再不願,她還是出聲同這少女打起了招呼:“嫂嫂好!”
誰知,李瑩雪聽到楚玉的稱呼之後,硬是愣了好一會兒。
她萬萬想不到,楚玉竟然會這樣稱呼她,她仔細地看著楚玉的眼睛,見楚玉眼神中一片澄澈,神色也絲毫沒有因爲自己的打量而有所變化。
李瑩雪輕啓小口,還是試探著問:“玉兒妹妹,剛剛喊我嫂嫂?這是何意?”
楚玉面露微笑,語氣輕鬆地說:“仲王爺是我的師兄,你既是她的妃子,便是我的師嫂了。可是叫師嫂太彆扭了,我就只好叫你嫂嫂羅。”
楚玉是故意這般稱呼的。現在仲王府雖然有好些個美人,可是大都沒有名分,真正被皇家認可而且又有名分的,唯有眼前這李瑩雪,也就是說,這李瑩雪是目前仲王府的女主人。
楚玉還要在這仲王府待上很長一段時間,免不了會跟仲王府的諸人打交道,而她不想被人誤會成那種馬師兄的小情人,便只能先表明自己的立場,讓大家的眼光放亮點,別把她楚玉同慕容皓捆在一起。
所以,楚玉纔會讓李瑩雪知道,自己對她李瑩雪的王爺相公,沒有半點非分之想,也給她面子,順著她的妹妹稱呼,卻表明她不是慕容皓的情妹妹,而是如親兄妹一般。
李瑩雪作爲當朝太傅的嫡親孫女,從小自有一套嚴格的家學教養,可以說是真正的名門千金,心思玲瓏剔透,豈會聽不出楚玉話語之中想要表達的深意。
李瑩雪上前幾步,抓起楚玉的手,親切地說:“玉兒妹妹,我雖然是王爺的妃子,可是隻是側妃而已,嫂嫂該是稱呼正妃的。你這般叫我,我如何能應啊?”
“嘻嘻,嫂嫂你只管應下便是,反正王爺師兄,現在又沒有正妃。再說了,就算以後有了正妃,我也照樣喊你嫂嫂的,別忘了,你肚子裡可已經有了我的小侄兒了。”楚玉裝著無邪少女的模樣,對著李瑩雪嘻笑道,話落,還不忘輕撫李瑩雪那剛剛顯懷的腹部。
“玉兒妹妹真是頑皮,你怎知,我腹中所懷的一定是男兒啊?”聽到楚玉提及腹中孩子,李瑩雪的小臉兒,頓時露出了十分慈愛的笑容,語氣也不由柔軟了幾分,渾身散發著母性的光輝,雖然,她明知楚玉的話語帶著幾分玩笑,此刻她的腦海中,仍然浮現出了一個如慕容皓一般長相的男嬰面孔。
離得這麼近,楚玉當然感受到了李瑩雪身上,散發出來的幸福甜蜜的氣息,擡頭看著她目露憧憬之色,便打趣道:“嫂嫂這麼賢淑,又這麼可人,上天一定會厚待你!你現在懷的是師兄的第一個孩子,心中所盼的必是男孩,上天也定會如你所願的。”
“小丫頭就會嘴貧!你怎知,我心中所盼的一定是男孩啊?”李瑩雪假裝生氣地輕拍了拍楚玉的小手。
“啊?難道我猜錯了?那我重新向老天爺說明,嫂嫂你所盼的不是男……唔唔唔”楚玉擡頭衝著天空大聲說話,可是,話未說完,便被李瑩雪一把捂住了。
“玉兒妹妹,不要亂說!我沒有!我希望,我希望是男孩。”李瑩雪臉色驚慌地急急說道。
“哎呀,傻嫂嫂,你可真好騙。我逗你玩兒的!你肚子裡寶寶的性別現在已經定型了,纔不會因爲我的胡言亂語而有所改變呢。我呀,長了一雙透視眼,能看到他前面帶把兒呢!”楚玉見李瑩白臉都急白了,趕緊嘻嘻哈哈地逗她,最後還露出一副神秘兮兮地表情,湊到她的耳邊輕聲述說著。
李瑩雪聽到楚玉露骨的暗示,臉色騰地一下紅了個透。
她想不到,楚玉一個未出閣的小丫頭,竟然會說出那樣的話語。
不過,她的心底也開始慢慢接受了楚玉。
楚玉能對著她說出這麼私密的話兒,說明她想和她親密地交流,她語氣輕鬆,表情真誠,看起來對她一點惡意也沒有。
李瑩雪拉著楚玉的手,斜睨了她一眼,嘴裡輕聲說:“好個沒羞的姑娘!這些話也是你能說的嗎?也不知羞!”
那一眼的風情太過誘人了,作爲女人的楚玉也被李瑩雪給電到了。
她愣愣地看著李瑩雪說:“嫂嫂,你太美了!你剛纔電到我了!”
李瑩雪眨巴著可愛的杏眼,粉臉通紅地疑惑道:“電到你?玉兒妹妹,我怎麼不明白你的意思呀?”
“那那那!你這個樣子就是在對我放電啊!”楚玉伸手指著李瑩雪的眼睛,學著她眨眼的樣子,也對著李瑩雪眨巴了幾下眼睛,笑嘻嘻地說。
“呵呵,玉兒妹妹的說法真是有趣,我還是第一次聽到呢!”李瑩雪用手捂著小嘴,輕輕地笑了起來。
楚玉不得不在心中感嘆,這李瑩雪果真是天生的大美人!
她安靜的時候,是氣質高雅的淑女一枚;輕語的時候,那動人的嗓音,令男人心酥體軟;此刻這般含羞帶怯的笑容,怕是讓男人把心掏給她,也沒有人會不願的吧。
玲瓏站在一邊,看著楚玉和李側妃二人相談甚歡,一副其樂融融的畫面。
她的心中,不由爲那如玉般嬌俏的美人感到深深地惋惜。
如果,她那次所聽到的內容是真的,這李側妃應該也命不久矣了,腹中的胎兒,能不能撐到得見天日的那一刻,還是兩說呢。
因爲心中想著事情,玲瓏也沒注意到,自己投向李瑩雪的目光帶著幾分複雜之色。
這時,李瑩雪身邊的一個侍女,突然上前扶起李瑩雪的雙臂,輕聲提醒道:“側妃娘娘,天色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御醫說過,您不能在室外久待的。”
楚玉聞言看向天空,只見太陽確實已經落山了,天空中只餘下漫天的紅霞。
她也不好再拉著人家孕婦聊天了,便笑著說:“呀!都是嫂嫂太過迷人,把我深深迷住了,說起話來,沒完沒了的。”
李瑩雪聽了噗嗤輕笑出聲,心裡十分高興。
雖然,才同楚玉聊了這麼一會兒功夫,不過,她有些真心喜歡楚玉,還想多聊一會兒。此時,聽到丫環的提醒,也知道自己出來有些時間了,身子微有疲乏之感,便只好同楚玉告辭離去。
楚玉站著不動,目送著李瑩雪在一羣侍女的簇擁下翩翩離去。
只見李瑩雪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看向楚玉的目光帶著不捨之意,語氣真誠地叮囑楚玉多去她的園子走動,楚玉也十分高興地點頭應下。
待李瑩雪回到自己的蕙蘭居,之前提醒她早早歸來的侍女屏退其他侍女,自己扶著李瑩雪在貴妃榻上躺下,然後正色地對李瑩雪說:“小姐,奴婢有一事向您稟報。”
李瑩雪閉上眼睛,伸手輕輕地揉了下腰部,誘人的嗓音低低地響起:“香草,你又忘了,這裡是仲王府,我現在是王爺的側妃,你不能如同從前一般再叫我小姐了。”
那被稱爲香草的侍女,俏皮地吐了下舌頭,答道:“是,娘娘。”
“嗯。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李瑩雪剛躺下來,便覺得有幾分困頓,想著自己的貼身侍女還有事要稟報,便堅持著撐起眼皮看向她。
“娘娘,我發現那個玉姑娘身邊的小丫頭,看向您的目光十分可疑,好像帶著不善之意。”香草聽到主子問起,便把自己在旁邊無意中觀察到的情況,仔細地向李瑩雪彙報起來。
“哦?你說的可都是真的?你確定自己沒有看岔了?”李瑩雪聽完之後,慢慢坐起身體,戚眉問道。
香草邊拿靠枕放在李瑩雪的身後,邊回答說:“奴婢那時離得距離較近,所以一切都看得真真切切。”
“可是,那玉姑娘看著不像是大奸大惡之徒啊!與我相處也十分真誠融洽,她的侍女又怎會對我懷有惡意呢?”李瑩雪十分不解。
“這個,奴婢不知。不過,聽說玉姑娘初來王府之時,王爺讓人送去了好些侍女給那玉姑娘挑選,玉姑娘最終只選了現在隨侍在側的這一個。”香草把自己知道的消息也一併向李瑩雪彙報了。
“罷了。你不要再說了。雖然我與那玉姑娘總共不過見了兩回,可是,我相信自己的直覺,她定不會是心懷歹意之人。”李瑩雪輕嘆出聲。
“可是,小姐,防人之心不可無啊。況且,您現在懷有王爺的子嗣,若那玉姑娘不像她所說的那樣,只把王爺當兄長的話,也如那丁姑娘一般,對王爺有所企圖,那您腹中的孩兒,孩兒……”香草說到最後,實在不知如何措詞,不過,她相信自家小姐定能明白她所要表達的意思。
李瑩雪也憶起了在蘭園時楚玉看向自己腹部的炙熱目光,那其中流露出來的羨慕之色那麼明顯。
按理說,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看到孕婦,定是嬌羞居多,即使有些羨慕,也不該目光火熱地直盯著她的腹部瞧吧。
難道,她那麼羨慕地盯著自己,是因爲自己懷的是她師兄的骨肉?
而她對王爺的感情,也完全不像她所說的那般,只是當作兄長,而是如丁姑娘一般,深深愛著王爺?
李瑩雪又想起第一次同玉姑娘見面的場景。在王爺夫君向她介紹完自己的身份後,她隨即不高興地跑開了。自己那時,還以爲那玉姑娘,是同王爺置氣跑開的,現在想來,很有可能是因爲她的原因,更有可能是因爲她腹中孩兒的原因。
李瑩雪還記得,玉姑娘當時盯著自己的腹部,也是目光如火般炙熱。
李瑩雪越想越覺得楚玉對她不懷好意,此次故意接近她,也是帶有目的的。
由於過度緊張,李瑩雪突然感到腹部抽痛起來。
她呀地驚叫出口,隨即臉色慘白,渾身冷汗涔涔,不到片刻功夫,身上華美的衣衫已然溼透了。
香草嚇得趕緊出門大喊,蕙蘭居的丫環侍從們,頓時慌亂起來。
片刻之後,王府總管匆匆趕來,直接推門進了李瑩雪的閨房。
看到李瑩雪臉色慘白,嬌軟無力地靠在香草的懷裡,周成的心臟瞬間抽成了一團,上前雙膝跪地,一把抓起李瑩雪的小手,急切地問:“雪兒,你怎麼了?”
當香草看清面前所跪之人後,臉上一愣,周總管他怎麼敢直接喊小姐的閨名啊!
李瑩雪此時腹中抽痛不止,聽到有人喚她雪兒,以爲是自己的夫君慕容皓來了。
她急切地握住周成的大手,瞇著眼睛慌張地說:“夫君,我痛!”
那平時聽來嬌嬌軟軟的嗓音,此刻卻帶著顫音,周成聽在耳中,覺得自己的心都痛了!
他隨即轉頭衝著外面大吼:“御醫呢!御醫怎麼還沒來?”
周成的吼聲頓時驚醒了香草,她低頭一看,自己懷中的小姐竟然暈了過去。
她急得大叫:“周總管,求您救救我家小姐!御醫,御醫恐怕沒有那麼快的腳程,求您快點去接御醫過來吧。晚了,我家小姐怕是會沒命的!”
“胡說!雪兒,怎會沒命!”周成聽到有人說他的雪兒沒命了,頓時眼神兇狠地蹬了過去。
見香草被他嚇得愣住,他才重新轉頭看向李瑩雪,伸手試過她的鼻息,發現她只是暈了過去,便對香草吩咐道:“好好守著你家小姐,我這就去接御醫!”話落,周成立刻起身大步往外走去。
香草從未見過,一向沉穩如山的周總管,出現如此驚慌失措的表情。
小姐出事了,他彷彿是自己的娘子出事了一般,而且他竟然直呼小姐的閨名!
小姐的閨名只有她的夫君,這王府的主人仲王爺才能喊的呀!
豈是他一個小小的總管大呼小叫的!
可是,他剛纔面上自然流露的神情,驚嚇中帶著深情,莫非周總管他對自己的小姐有私情?
香草心中一驚。
細細想來,自從小姐懷有身孕之後,這周總管對自家小姐的關心程度,甚至超過了小姐的正牌夫君仲王爺。吃喝用度,俱都選用最上乘的不說,連小姐閨房中的擺設物品,也都是周總管精挑細選來的。
院子裡的侍從侍女,稍有差錯,都被他嚴格責罰,出錯超過兩次,便會被他重新換人。
蕙蘭居里的僕人俱都是手腳麻利、機靈聰明之人,相應的,這蕙蘭居里的薪水,也是王府裡最高的。
這一切的一切,莫非都是因爲周總管對自家小姐的情意,在背後默默守護,才讓小姐過著平穩的生活,熬過了女子懷孕最險的前三個月?
小姐她雖然貴爲當朝太傅的嫡孫女,又長得貌美無雙,但卻爲人知書達禮,心思善良。若是小姐知道了周總管的情意,必然會對他所做的一切心懷歉疚,以後怕是也不會再接受他的一番好心安排。
哎,小姐已然是仲王爺的側妃了,周總管明知他們是沒有將來的,爲何還要一頭栽入情網呢?香草心裡苦嘆不已。
周成很快將在王府裡隨時侯診的御醫給提了過來。經過御醫的一番診斷,最後認定李瑩雪是思慮過多,精神太過緊張,纔會覺得肚子疼痛,以致暈了過去。
當然,孕中女子的身體發生了變化,偶爾的疼痛也會有的,只是,李瑩雪平時裡有周成的精心照顧,身體一向很好,從未出現過腹痛的情況。
周成聽到御醫的診斷之後,看向平躺在牀上的李瑩雪。見她呼吸平穩,臉色也不若剛纔的慘白之色。他才暗自鬆了口氣。
剛纔雪兒的模樣,差點把他嚇死了。
察覺到侍立在側的香草,所投來的異樣目光,周成心知,由於自己的衝動,讓她起了疑心了。
不過,他也知道香草是雪兒的貼身侍女,從太傅府陪嫁而來,深受雪兒的信賴。就算她察覺到些什麼,只要是沒有危及到雪兒的安全,應該也不會對外亂說的。
周成打發了御醫退下,自己在屋內慢慢地踱著步子。
香草也拿著御醫開的藥方,吩咐廚房煎藥去了。
周成來到李瑩雪的牀前坐下,伸手握住她嫩白的小手,深情地注視著她。也只有在這樣的時刻,他纔敢放下身份地位的差異,這麼近距離地靠近她。
看著在睡夢中仍然有幾分不安的雪兒,周成異常地心疼,不由自主地伸出指尖,輕輕撫平她微微戚起的眉頭,心裡暗想,雪兒雖然看著嬌弱,可是,身體卻在他地精心調理下,非常健康,今日怎會無緣無故的思慮過多、精神緊張到腹痛不止呢?
香草從門外進來,發現周總管不但沒走,竟然還坐到了小姐的牀邊。
她頓時臉色一變,轉身往門外看去,發現此時院中並無他人,連忙關上房門,來到周成面前,施禮道:“周總管。”
周成見到香草這般謹慎的舉動,看向她的目光也帶著幾分和善,細細問起了李瑩雪今日的生活起居。
當他得知傍晚之時,李瑩雪在花園裡遇到了楚玉,二人甚至相談甚歡之時,他不由皺起了眉頭。
雖然,眼下那個心如蛇蠍的女人,暫時放棄對付楚玉了,可是,若是楚玉恢復了記憶,又或者楚玉在這一年之中愛上了王爺的話,那個女人是不會放過她的吧。
雪兒心思單純,且還懷有身孕,若不是他對於那個女人來說,還有用處的話,雪兒恐怕也沒有如今這般安逸平穩的日子可過了。
他的手中早已沾滿鮮血,如今爲了雪兒的安危,即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只是,爲了雪兒和她腹中的孩子著想,還是不能讓雪兒和楚玉多接觸爲好。
這般想著,周成便吩咐香草,以後見著楚玉,儘量婉轉地提醒李瑩雪避開便是。
因爲周成沒有說明原因,香草以爲周成知道什麼內情纔會這麼說,這下,她在心裡認定了楚玉不是好人了,暗自決定著,以後要好好地防備她,避免小姐不慎遭她暗算了。
晚上,慕容皓回來,知道李瑩雪腹痛的事情後,以爲她腹中胎兒有異,也連忙吩咐周成重新去請了宮中的御醫來看診,當兩位御醫的說辭一致,且再三保證李側妃及腹中胎兒一切安好之時,他才放下心來。
慕容皓命人打賞送走御醫之後,便喚過周成,仔細詢問李瑩雪近日的生活狀況。
因爲,李瑩雪腹中所懷的,是當今聖上的第一個孫子輩的子嗣,宮裡頭的皇太后非常重視,連帶著皇帝皇后也重視起來,各宮的妃嬪也跟著表現得異常熱絡。
因爲被重視,所以,纔有了李瑩雪僅僅只是皇子側妃的品階,卻還能擁有專屬的御醫,隨時爲她看診。
楚玉吃過晚飯,得知李瑩雪身體不適,也領著玲瓏過來蕙蘭居探望李瑩雪。不可避免的,楚玉見到了慕容皓,以及與他形影不離的丁敏君。
“玉兒,你怎麼來了?”慕容皓驚訝地問。
此時,李瑩雪靠坐在牀上,慕容皓面對著她,坐在牀邊。慕容皓這一開口,屋內衆人的目光頓時轉向了剛剛進屋的楚玉。
屋內此時聚集了許多容貌美麗、各俱風情的女子,應該都是慕容皓後院的女人。慕容皓驚訝出聲時,自然帶出的親切之感,頓時令這些女人露出不善的眼神,尖銳地盯著楚玉看。
面對衆多帶有敵意的眼神,楚玉一臉平靜地說:“我是來看望嫂嫂的。”
“嫂嫂?”慕容皓順著楚玉的目光,看向李瑩雪。
“玉兒妹妹,你來了!”雖然,李瑩雪心裡對楚玉有些牴觸,可是,如今楚玉當著王爺衆多女人的面叫她嫂嫂,還是非常給她長臉面的。
是個女人都會有虛榮心,尤其還有那武林第一美人在此,作爲師妹的楚玉,定然也知道了丁敏君對王爺的心思,此時,她的目光只看著自己,完全忽略掉了站在王爺身後的丁敏君。
這是不是說明,她的容貌,在那被人稱爲武林第一美人的丁敏君之上呢。
“玉兒,你也來看望雪兒妹妹啊?來,到姐姐這邊來。今日,雪兒妹妹這蕙蘭居真是熱鬧啊,師兄後院的美人,怕是都到齊了。”丁敏君的臉上露出了十分溫和的笑顏,開口招呼楚玉站到她身邊去,又衝著慕容皓微微一笑,看似玩笑地說。
楚玉對丁敏君點頭示意了下,卻並沒有過去她身旁,而是拿過玲瓏手上的禮盒,對李瑩雪說:“嫂嫂,這些是我特意讓人尋來的粗糧,熬粥的時候,你可以讓廚房加些進去。對胎兒的成長,非常有好處。”楚玉猜測,李瑩雪懷的是慕容皓的第一個孩子,平日時飲食定然精細無比,可是,適時地吃些粗糧,反而會對她和胎兒都有極大的好處,才讓玲瓏吩咐下人,即使天黑了,也要出府買些粗糧回來。
“粗糧?”李瑩雪聽了,非常愕然地看著楚玉問。
屋內衆女人一聽,頓時竊竊私語起來。
“李側妃好歹也是側妃的身份,怎麼能吃粗糧這種下人才吃的食物呀!”
“是啊!側妃腹中懷的,可是王爺的第一個孩兒呢,皇孫的身份,尊貴無比,怎能吃那等粗鄙之物!”
“是啊是啊!這女子,莫不是故意來羞辱李側妃的?”
“誰說不是呢!看著長得水靈得很,哪知心思竟是那麼叵測!人家李側妃,明明都已經有恙在身了,還故意跑來氣人家。這,這真是太過份了!”
眼見那些女人越說越不像話,李瑩雪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慕容皓大喝一聲:“住口!都給本王退下。”
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各式美女,紛紛噤若寒蟬,不到片刻,俱都退下了。
楚玉心想,果然是女人多,是非多!自己送個粗糧,都能被人說成是心思惡毒之人,真是太可怕了。
楚玉也想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可是,看李瑩雪的神情,有些不高興,似乎被剛剛那羣女人的私語影響了。
她送粗糧,本是一番好意,可不想被人家誤會成是心思叵測之人。
楚玉開口向李瑩雪解釋,自己之所以給她送粗糧的原因。可解釋完之後,李瑩雪的表情並沒有輕鬆多少,眼見著慕容皓還是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裡,楚玉也不願意多待,隧向他們告辭離開。
慕容皓吩咐周成送楚玉回去。他在李瑩雪那坐了一會兒之後,便叮囑李瑩雪好好休息,他則帶著丁敏君起身離開了。
走出蕙蘭居,慕容皓就停了下來,轉身靜靜地看著,跟在他身後默默無聲的丁敏君。
皎潔的月色下,丁敏君的臉龐,慢慢地同記憶中,那個容顏美麗,臉上掛著慈愛笑容的女子,重合在了一起。
“皓兒!皓兒!”
慕容皓的耳邊,彷彿還能聽到,那女子軟語聲聲地叫著自己,在月光的映照下,她的容顏如記憶中一樣,還是那麼優雅美麗。
她神情溫柔、萬分專注地注視著他,眼神中帶著的寵溺之情,那麼濃厚,彷彿全世界都不要他,她也會跟在他身邊,陪伴他、守護他,絕對不會離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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