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楚玉是睡得異常的不安穩,整晚的惡夢連連。偏她是迷糊著醒來,無論怎麼掙扎著,卻始終清醒不了,不到一會兒,又會迷糊著睡去。
夢裡,縹緲間似乎含著刀光劍影,隱有女子異常猙獰的面孔,可她不及看清,便有撲面而來的血腥之氣,身體也似在那一刻被人大力地擁住,有人在她耳邊說了什麼,她一個字也聽不清,只是她即使處在夢中,也似清醒地感覺到有一個在乎她的人,正在離她而去,急得她哭著嘶吼:“不要,不要離開我,不要,你不要死!”
“姑娘,姑娘,醒醒,醒醒!”
“啊!”
楚玉猛地自牀上坐起,滿身的大汗淋漓而下,大口的呼吸著空氣,胸脯劇烈地起伏著,似乎仍未從那緊張窒息的夢中醒來,脣色發白,面容焦慮痛苦,眼角甚至還有淚水滑落。
這時,一隻柔軟的小手,輕輕地擁住了她,在她背上慢慢地拍著,邊拍邊細語道:“不怕,不怕,那只是在做夢!不管夢中發生了什麼,現實中都不會發生的。因爲夢是反的,夢是反的,那些不好的事情都不會發生的。不怕,不怕了,姐姐不要怕,玲瓏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照顧你,保護你。不要怕…。”
楚玉的心神慢慢地都回歸了,耳邊輕柔的低語聲,聲聲真摯懇切,似潺潺細流,慢慢流入心間,滋潤了她的心田。
她不由閉上眼睛,在玲瓏小手輕柔的安撫下,靜靜貼於她的胸懷之間。
直到門外傳來小五的聲音,楚玉才睜眼擡眸看向玲瓏,對上她十分關切的眼神,楚玉揚起了笑臉,感嘆道:“好玲瓏,還是你最好,我這輩子能遇上你,真是太幸運了!姐姐我決定了,以後走到哪兒都帶著你,你呀,想嫁人都不成咧。”
前面那句,玲瓏倒是聽了非常高興,極至聽到楚玉後面的話,小臉兒立刻騰地一下變紅了,嘟著紅脣不依道:“呀,姐姐,你盡會欺負我,我嫁什麼人嘛,纔不要呢,我呀,要一直一直陪在你身邊。哼,你得好好賺錢,將來要養的人,除了你自己,還有我!”
“好好好,沒問題!我的本事你還不知道嗎?養你呀,那是綽綽有餘。對了,玲瓏,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裡,宴月樓有沒有派人來找我呀?”說笑歸說笑,楚玉還是記得目前她最缺的就是銀錢了。
若是她將那五萬兩銀子還給慕容皓,她同他之間也該兩清了。到時候,她再帶著玲瓏,離開仲王府,美美地逍遙江湖去。
玲瓏聽聞楚玉提及宴月樓,面上現出幾分複雜之色,主子他何止派人去找她呀,他那是親自領兵將京都都掘地三尺了。
她還記得,沒尋到楚玉的半點線索時,主子那暗沉的臉,混身暴戾的氣息,直讓她們這些下屬根本不敢直視,生怕一個不留神觸到他的雷點,便會死無葬身之地。
而她因爲失職,即使沒死,也已經脫了層皮了。
“玲瓏,玲瓏?你想什麼呢,倒是快說話呀,到底是有,還是沒有呀?”楚玉見玲瓏突然低著頭不吭聲,不由搖晃著她的雙臂,嬌聲問道。
“呃,有!”玲瓏醒神後立刻答道,見楚玉果然面露喜色,不由接口道:“容公子他很擔心你,不時打發劉管事前來相詢。昨天下午,劉管事又來了一趟,當時你在睡覺,我怕擾了你休息,便沒有告知於你。劉管事說,容公子他似乎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同你當面細說,請你儘快去宴月樓一趟。”
“噢?什麼重要的事情,劉管事沒有提及是哪方面的事情嗎?”楚玉微微戚眉,早前她同容沐早已就宴月樓合作的細節商議妥當了,他們只需按那方案上的計劃行事便可,還會有怎樣重要的事情呢?
玲瓏微微搖頭,示意她也不知。
楚玉思考了一下,實在想不到,便也只得作罷,反正她本就打算回來後去宴月樓見容沐一面,如此看來,這時間要儘量提前了。
這時,等在外面的小五,不由高聲提醒道:“玉姑娘,王爺在餐廳裡等你一起吃早餐呢。”
楚玉有些不耐道:“由得他等,你去跟他說,我不想吃了。”話聲剛落,便聽得腹中傳來咕咕咕的響聲,楚玉的臉立刻就紅了。
玲瓏瞭然地一笑,低頭附耳到楚玉耳邊低低地說了幾句,楚玉一聽,立刻便覺得嘴裡的口水上涌,盯著楚玉的視線也更加熾熱了。
玲瓏食指輕點了下楚玉的額頭,微皺著鼻子嗔道:“出息!”
小五等了半響,只等來了玲瓏,玲瓏教他對王爺實話實說,並且補上了一句關鍵的話,保證仲王爺聽了不會生氣。
小五跟著玲瓏去了廚房,將玲瓏一早做好的美味糕點端了一些送到慕容皓那兒去了,餘下的,被玲瓏拿到了楚玉那裡,不到片刻,便都被她消滅光了。
荀致遠和丁敏君分坐在慕容皓的兩側,圓桌邊還空著一個位置,那是留給楚玉的。
荀致遠不停地衝外面張望著,聽到腳步聲傳來,他猛地起身躥了出去,發現竟然只是個侍衛時,臉上的燦爛笑容立時便僵住了。
“怎麼只有你來了?不是讓你去叫玉兒的嗎?她怎麼沒來?是還沒起嗎?這個小懶蟲,今天怎麼這麼晚還沒起!”
面對荀致遠連珠炮似的問題,小五不知如何作答,恰好慕容皓問他手上端的是什麼,他便立時將手中的糕點呈上,言說,這是玉姑娘知道他喜歡吃酸甜口的糕點,特意讓玲瓏做了來給他當早餐的。
慕容皓聽了微愣,暗自奇怪他什麼時候喜歡吃這種女子纔會喜歡的口味了,眼角餘光見到荀致遠黑沉的俊顏,不由露出會心的笑意,直接從小五手上接了過來,張嘴便咬了一口。
那糕點入嘴即化,酸中裹著濃濃的甜,可那甜又不膩,幾種不同的果香味兒參雜其中,似乎帶著隱隱的清爽口感,這種滋味極難形容,不過,味道確實是獨特無比,至少他就沒有嘗過如此新奇複雜的口味。
荀致遠一向知道楚玉喜歡琢磨吃食,此時,見慕容皓端著碟糕點,吃得津津有味,而他卻什麼都沒有,昨晚,他還說讓楚玉爲自己做美味吃食,可這一大早,人家慕容皓已然吃上了。
荀致遠的心中,十分不是滋味兒,冷哼一聲,破門而出。
而留下來的丁敏君心中更不是滋味兒了,她隱在衣袖下的手,緊緊地捏在一起,尖利的指甲直刺得她掌心生疼,可那點疼痛於她來說,太微不足道了。師兄臉上,那散發出來的舒心笑容,似尖刺一般,直刺她的心底。
“楚玉,楚玉!你竟然敢言而無信!你說你不會與我爭奪師兄的,現在,這算什麼?既然你如此不守信用,你等著,我會讓你的誓言兌現的!”
此時的楚玉,正在悠閒地品嚐著玲瓏做的水果蛋糕,冷不丁地突然打了個非常響亮的噴嚏,嚇得站在一邊的玲瓏一大跳,她連忙關切地上前詢問楚玉昨夜是不是受涼了,楚玉擺了擺手,正欲作答,不防之下,竟然又打了一個更加響亮的噴嚏。
不知是否打噴嚏的時候太過用力,還是因爲天熱乾燥以致上火了,她的鼻子竟然在此時流下了鼻血。
玲瓏一見,立時便大聲呼喊著小五小六,讓他們打水的打水,拿棉布的拿棉布,就在現場一片混亂時,荀致遠閃身而入。
他看到楚玉仰著脖子靠在玲瓏的身上,面上被玲瓏的雙手拿白色的毛巾捂著,那毛巾不到片刻便被染成了鮮紅色,他迅速躥了過去,原本的火氣與不愉在看到這個場景時,早已被憂心所替代,異常急切地問:“玉兒,玉兒,你這是怎麼了?”
玲瓏擡頭看了他一眼,將手中的毛巾快速地在小六端著的水盆裡清洗了一下,擰開之後,又重新捂住了楚玉的鼻子,嘴裡回答著他的問話,道:“姑娘這是流鼻血了,剛纔還好好的呢,突然打了兩個特別響亮的噴嚏,這鼻血就嘩嘩地下來了。這都換了幾盆水了,還不見好呢,世子爺,小五剛纔去接御醫了,還沒回來呢,你腳程快,能不能幫著去看看呀!”
荀致遠一聽,立時轉身便走,卻被楚玉伸手拽住了,他一回頭剛好對上她黑亮的眼睛,楚玉的嘴巴被毛巾蓋住了,說出來的話,也有些模糊,可荀致遠聽在耳中卻異常的清晰,只聽她說:“你不要去。我沒事,只是流鼻血而已,止住了便好,不需要看大夫。”
這是這半年來,楚玉第一次主動跟他說話,甚至主動拉著他的手,荀致遠的心頓時便覺得暖暖的,他順勢捉住了那雙夢裡不知出現了多少遍的柔軟小手,緊緊地握在掌心,戚眉道:“怎麼就突然流鼻血呢?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了?還是得讓御醫瞧瞧纔好。”
楚玉聽了立時便將手往回收,另一隻手伸出自己捂著鼻子,示意玲瓏放手之後,她將毛巾拿到眼前一看,那毛巾上的紅色部分不多了,鼻子也沒有再流血,似乎已經止住了。
荀致遠始終沒有放開楚玉的手,他將玲瓏擠了開來,自己緊貼著楚玉站著,一手撫上她的小臉,心疼地說:“你看你,臉都瘦成這樣了,是不是在這裡吃了好多苦?待三日後,太后壽誕大禮完成了,我帶你走,咱們回蝴蝶谷去,再也不在這個破地方待了。”
楚玉原本準備掙扎的手,在聽到荀致遠的這番言論後,一下子停住了。
三日後,就是太后壽誕了?
沒想到,時間過得真快呀,這一轉眼,她都出去了一個多月了。
她早晚得離開,只怕她即使還了慕容皓錢款,他也不肯放她走,既然荀致遠有心想帶她走,那她可以先跟著他離開再說。到時,從荀致遠身邊離開,應該會比離開慕容皓要簡單得多了。
打定主意之後,楚玉朝著荀致遠輕輕地點了點頭,這下,荀致遠簡直是受寵若驚了。
他本以爲要勸楚玉離開,會要費上一番口舌,沒想到她竟然這麼爽快的答應了。
轉念之後,荀致遠又想到了,楚玉必是不慣這裡的生活,纔會同意隨他離開,或許不是因爲喜歡他才願意跟著他走。
不過,沒關係,以後他一定全心全意對她好,他相信,她總有一天會愛上他的。
這般想著,荀致遠的心情更加愉悅了,臉上的神情也滿是柔情蜜意。
恰巧慕容皓帶著丁敏君來了梅園,他們早已準備好了,此刻前來,是要同楚玉一起去參加那遊湖盛會的。
太子派來的侍衛已經來催過幾遍了,說是貴客都已經到場了,就差他們幾人了。
楚玉是一萬個不願意,可皇帝發話了,還有他國的使者在場,她不去也不行,只得讓他們去院子裡等候片刻,她換身衣裳便可以出發了。
今日,楚玉也沒有打扮的心思了,只讓玲瓏替她梳了個簡單的髮髻,著一身淺蘭的衣裙,便出了門。
即使這樣簡單的妝扮,礙不住她容貌實在太美,哪怕是脂粉不施,似乎也比有著精緻妝容的丁敏君要美上幾分,且那種天然純粹的美似乎更加扣人心絃,兩位師兄那異常火熱的視線便是最好的證明。
楚玉擡頭時,恰好撞見了丁敏君不及隱藏的複雜眼神,她立時微愣了一下,才輕聲喊道:“師姐!”
“玉兒!”丁敏君連忙換上柔和的笑容,蓮步輕移到楚玉的身前站定,擡手想要撫上楚玉的髮絲,身側的慕容皓突然上前一步,拉過楚玉的小手,轉身就走,邊走邊說:“時間不早了,讓衆多貴客久等太過失禮,快點走吧。”
“哎,玉兒,等等我!”荀致遠才從楚玉異常清麗脫俗的容顏中醒來,便見到慕容皓拖著楚玉的手走遠了,便一路大呼小叫地追了上去。
丁敏君的手還僵持在空中,此時的她,臉上沒有半絲笑容,只餘滿腔的怒火,似要將她燒成灰燼一般,她一點一點將手收了回來,再慢慢垂到身體兩側,視線定定地落在地面的某一處。
這時,小五盡責地上前一步提醒道:“丁姑娘,王爺已經走遠了,您還要去參加遊湖盛會嗎?”
要!怎麼不要!她要去看著師兄,師兄是她的,誰人也不能搶!
丁敏君猛地擡頭,見到面前還站著一人,正直直地盯著她看,原來,是玲瓏,玲瓏也還沒走,她剛纔一直在盯著自己,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落入了她的眼簾?
“玲瓏,你家姑娘都走了,你怎麼沒走?”丁敏君輕輕撣了撣衣衫,漫不經心地說道。
玲瓏的臉上一片沉靜,此時的她,看著根本不像普通的丫鬟,她緊緊盯著丁敏君說:“善惡終有報。有些人莫以爲自己做的虧心事,別人不知道,老天都在看著呢,總有一天,老天會讓那些惡人得到報應的。”
“玲瓏,你什麼意思?”丁敏君的臉色一下子變了,投向玲瓏的視線帶著幾分寒意。
“字面上的意思!”玲瓏不屑地瞟了她一眼,轉身就走。
“你!”丁敏君心裡氣得要死,偏偏邊上還有兩個侍衛好奇地看著,她只得跺跺腳,朝梅園外急步而去。再不快點走的話,或許她就真的趕不上師兄的馬車了。
即使丁敏君運起輕功緊追了出來,還是沒有趕上慕容皓的馬車,只來得及看見那輛馬車在街道的轉角處留下一個掠影,正在她氣得咬牙之時,周成上前對著她輕施一禮道:“丁姑娘,王爺命我在此等候,送你去那宴會場。”
既然周成親自相送,丁敏君也沒急著趕路了,她斜睨著周成,似笑非笑地道:“周總管最近真是貴人事忙呀,怎麼今日有空親自來送我,勞您大駕,真是敏君的榮幸了!”
周成聽了,垂下眉眼,半點表情也無地說:“託丁姑娘的福,周成最近得王爺信賴,每日忙忙叨叨,沒向丁姑娘問安,請丁姑娘千萬勿怪!”
“哪裡的話,周總管那是年輕有爲,我師兄他得你作左膀右臂,實是他之幸事了。不過,周總管你再忙,也不能忽略了我師兄的內院呀,聽說,最近李側妃的身體大不如前,周總管你怎麼沒多請幾個御醫來瞧瞧呢!”
周成聞言,臉色立刻便白了,他緊咬了下嘴脣,才擡頭直視著丁敏君道:“丁姑娘,王爺已然走遠了,請丁姑娘儘快上車吧,路上週成尚有要事與丁姑娘相商,請丁姑娘移步!”
“哼!”丁敏君冷哼一聲,當先步上了馬車,周成兩手緊緊地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氣,緊跟著上了這輛馬車,隨後,他吩咐車伕快馬加鞭地趕往宴會地點。
這邊,丁敏君板著臉聽著,周成低低向她彙報的關於慕容皓尋到楚玉的細節,那邊,慕容皓同樣板著一副俊臉,冷臉看著荀致遠與楚玉的互動。
他有心想要與楚玉多多培養感情,好好交流一番,無奈他問上十句,楚玉答不了一兩句,再加上荀致遠一再地語言諷刺找茬,他就是再好的脾氣,也要變得暴躁了。
此時的楚玉,更加煩躁。
這師兄多了,她可真沒瞧出來有啥好處,反而一個兩個的煩死個人。一個在邊上喋喋不休地問來問去,一個坐在那裡不停的釋放冷氣。雖然吧,現在天氣太熱,確實需要冷氣,可他這沒法兒降溫的人工冷氣,讓人看著只會心情更加不好呀。
楚玉不耐煩地催促著車伕加快速度,好在路程不算太遠,不到半個時辰便到了。
哎,她就說師兄太多了不好,你看,這馬車兩邊各立一位師兄,俱都將手伸向她,她要接哪個呀?
可哪個她都不想接,想接的那個吧,現在都不知道在哪裡。
楚玉垂下眼瞼,沒接荀致遠伸來的手,直接從他這邊跳了下去。
荀致遠連忙伸手扶住了她,心上人柔軟的小手此刻正握在他寬厚的大掌中,他的心裡甭提有多美了,臉上立時便露出了異常璀璨的笑容,可這笑容纔剛掛上,不到一秒,便僵住了,只因身後那個魔障的女聲:“遠兒!”
荀致遠頓時便如暴怒的獅子一般跳了起來,轉身大聲地嘶吼道:“我說了,不許你不這麼叫我!”
楚玉順著荀致遠的視線望去,只見他們的馬車前方立著一羣人,當先幾人,有好幾位,她都認得。
這其中,有那個討厭的惠王慕容皚,他正與身側一異族人扮相的魁梧男子,相談甚歡。楚玉努力壓下心中的火氣,視線轉到他身邊的年輕女子身上,今日這女子有些面生,楚玉不認識,只覺得她眉目之間與慕容皓兄弟似有相似之處,暗想著,莫非她是皇家公主。
再來,楚玉特別熟悉的,就是楚瑜兄妹了。今日的楚瑜,一身白色長袍,從他身上,根本看不到半點商人的模樣,反而似極了風度翩翩的貴公子,儒雅貴氣,比之那些頭戴金冠的男子,還要氣質獨特雅緻。
此時的楚瑜,眼神十分的凜冽,見楚玉望來,連忙衝她含笑微微頜首,楚玉也微不可察的輕點了點頭,再轉眼看向他身邊的楚香瑩。今日的楚香瑩,一身粉色衣衫,看著十分的嬌俏動人,只是,她的臉上,再也沒有了初見時的陽光明媚了,清淺的笑容也帶著幾分牽強之色。
人羣中,還有一位異常醒目的人物,便是那只有一面之緣的太子慕容皎了。
今日,他同樣一身明黃的袍服,發上戴著金冠,比之那天晚上的初見,似乎更加氣勢逼人。且或許因爲此時光線明亮,觀之與慕容皓極其相似的容貌,比之慕容皓更加俊逸不凡。果然,皇家出品,沒有更差,只有更優。
這太子看著如此出衆,就連他身邊同樣有幾位穿著黃色袍服、頂帶皇冠的男子,似乎都成了他的陪襯,爲何東虢百姓從前盛傳他夜夜笙哥,十分的好色風流呢,果然謠言不可信哪。
只是,爲何,他看著她的眼光,看似那麼複雜呢?
似驚訝,似激動,脣畔幾度張合,似有萬語千言要說。
可他與她並不相識,無從交集,他此種姿態又有何意?
荀致遠吼完之後,轉身緊張地看著楚玉,生怕楚玉看到那個女人如此喚他,會對他產生誤會,可他一見之下,竟然發現楚玉與那太子慕容皎視線交纏、癡癡相望,他的心,猛地就揪痛了一下,不由使力緊握著掌中的小手。
楚玉收回視線,戚了下眉頭,看著二人緊緊交握的手,抿了抿脣說:“你鬆手,你捏疼我了。”
“我不!”荀致遠心中是又氣又難受,板著臉冷聲拒絕。
楚玉知道,這看著像大人卻跟小孩子沒什麼兩樣的三師兄,這會兒倔脾氣上來了,可是眼前那麼多人看著,她也不好衝他發脾氣,只得輕聲說:“師兄,那麼多人看著呢,你得給我留點臉面呀。”
此時,慕容皓亦走到楚玉身邊,擋住了他人落在二人相握手上的視線,低沉地說:“三師弟,玉兒畢竟是未出閣的妙齡女子,你不許在大庭廣衆之下破壞她的閣譽!”
荀致遠終是輕嗤一聲,鬆開了大掌,楚玉連忙將手縮回隱入袖中。
待她再擡頭時,她的身側站著一位穿著大紅錦袍的年輕女子。
此女子,一身火紅的裙衫,纖腰盈盈一握,露出來的脖頸部位,異常的白晰水嫩,上面佩戴著一條環扣型金鍊子,鏈子下端掛著一個鏤空的鳳凰吊墜,特別顯眼。
她的頭上,插著三根金燦燦的鳳釵,釵上墜著火紅的寶石,髮髻的模樣,也是楚玉未曾見過的繁複。
楚玉這麼看著她,發現她的身量很高,足足高了楚玉一個頭,目測在一米七五左右,比她身側的兩位師兄矮不了多少,甚至比那女匪甄美麗還高,是楚玉迄今爲止見到的身量最高的女子。
不知是否因爲她穿著火紅的衣裙,楚玉覺得這名女子看向她的視線,也帶著幾分火熱。
這人,她是誰呀?
離她這麼近,還這麼盯著她看,卻是爲何呀?楚玉十分不解。
嬀妤同樣十分仔細地打量著楚玉。
這女子站在遠兒和仲王之間,身材看著嬌小玲瓏,膚色白晰柔嫩,面容清純嬌美,氣質清新脫俗,那圓睜著的眼睛,烏黑靚麗,只是看著你,靜靜的不言語,那雙眼睛也會吸引著你無法轉開視線。
這樣的美人兒,果然難得一見,難怪她的兩位師兄擋在她的身前,不讓那一衆眼珠子快要掉到地上的臭男人看。
如果,她是男人,見了她,也會立刻心生愛慕之意吧。
可惜,她是個女子,只對男子感興趣,而且,目前看來,她最感興趣的還是那個傲嬌輕狂的小男人,偏他此刻站在別的女人身邊,一副護花使者的模樣,讓她看著很不爽。
嬀妤一隻手背在身後,微擡下頜盯著楚玉,問道:“你是玉兒?”
其實,答案很明瞭,她如此問話,不過是想看那個小男人的反應,果然,荀致遠一聽,立時便擋在楚玉身前,板著臉說:“你管她是誰,反正,你離她遠點就是。”
嬀妤心中長嘆一聲,暗自平復了下情緒,纔再次堆起溫柔的笑容說:“遠兒,這女子是誰,你怎麼不爲我們介紹一下,再怎麼說,我們將來也是……”
“住口!你不許胡說!誰跟你有將來?玉兒,你不要聽她胡說!你要相信我,我只喜歡你!”荀致遠一聽,立刻揚聲將嬀妤的話打斷了,轉向楚玉面前,十分緊張地向她解釋著。
哎,都賴慕容皓,若不是他一早拖著他說話,他早就去找玉兒了,如果那個時候,他能提前跟玉兒說明這一切,玉兒是不是就不可能會對他產生誤會?
天知道,他最害怕這一幕出現了。玉兒若是不信他,聽信了那個女人的胡言亂語,從而疏遠他,那他要怎麼辦呀!
楚玉沒想到,荀致遠竟然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對她表白,他那滿臉緊張的神情,令楚玉的心裡非常感動,她知道,他是喜歡她的,她一直都知道。
就算那個女人,如此親暱地稱呼他,她眼中含有的佔有慾那麼明顯,在這一刻,楚玉忽然就不想推開身前的這個小男人了。
他眼中的愛戀那麼真摯,看向她的目光,不但帶著緊張之色,還有她滿滿的身影,以及那深深地祈求。
就在那雙明亮眼睛中的神采,變得越來越黯淡時,楚玉突然伸手握住了荀致遠的手,她不想那雙漂亮的眼睛從此失了神采,不想那個飛揚的身影從此變得落寞,她只想要他一如從前的張揚輕狂,一如從前的肆意瀟灑。
楚玉甚至沒有去想,她握上他手的動作,到底意味著什麼,就這麼握了上去,甚至緊緊地捉住了那隻大掌。
在感受到那掌心中的溼潤時,她的臉上終於掛上了甜美的笑容,輕啓紅脣說道:“致遠,她是誰呀,你怎不爲我們介紹一下呀?”
“玉兒!玉兒玉兒!玉兒!”此刻的荀致遠,心中激動的要死,他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他有千言萬語要說,可到最後,他什麼都說不出來了,只知道不停地低喚著楚玉的名字。
他萬分激動,千般喜悅,等待了那麼久,終於得到了肯定。
只是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卻讓他期待了那麼久那麼久,久到他差點以爲這輩子都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致遠”他沒想到,被人喚了千萬次的名字,再次從那張微抿的小嘴兒中說出來時,會是那麼的動聽,動聽到他想告訴這個世上的所有人,他要多麼歡喜,歡喜到他渾身充滿了力量,直想牽著手中的小手,一起飛一起飛……
“遠兒…”
“玉兒,這位是南鄅國的太女——嬀妤殿下,殿下,請稱呼我爲荀公子,或者荀世子也行。我的小名,只有我爹孃可以叫。”荀致遠大聲地打斷了嬀妤的話,可他的視線仍然不離楚玉的臉,二人交握的手垂在袍服之下。
沒有聽到嬀妤的聲音,荀致遠突然咧嘴一笑,道:“還是致遠這兩個字好聽,嗯,我的妻子就該這麼喚我纔好!”
話音落,他掌中的小手立刻便要抽出,且它的主人,臉上瞬間起了一層酡紅色,原本白晰水潤的小臉,立時便似抹了上好的胭脂一般,襯得那嬌羞的人兒更美更誘人了。
荀致遠的心神完全被蠱惑了,就在他不由自主地想要湊近時,腳部被人狠狠地踩了一下。
他低頭一看,只見他的兩隻腳同時被人踩住了,一大一小,一黑一白。大的是慕容皓的,小的當然是楚玉的了。
荀致遠擡腳甩開慕容皓的大腳,對著楚玉嘟著嘴說:“玉兒,好痛噢,你怎麼捨得狠心踩我嘛!”
楚玉再次展顏笑瞇瞇地說:“師兄,剛纔你的腳上有個蟲子,我討厭它發出的聲音,就替你趕走它了,若它下次再發出那麼難聽的聲音,我一定替你踩死它哈!”
嗯,這個荀致遠,真是得寸進尺,她才心軟片刻,喚了他的名字,他便上趕著胡說八道,說什麼他的妻子,誰是他的妻子呀?!
慕容皓也真是受夠了,他恨不得將這個討厭的三師弟,給扔掉前面的那條寬闊的河裡去算了。
他怎麼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宣告玉兒是他的妻子,還作出那麼親密的動作,荀致遠真當他慕容皓是死人嗎?
他慕容皓纔是楚玉的男人,是她未來的夫!
若不是還有用得上他荀氏的地方,他早就一掌將荀致遠給滅了。
與慕容皓一樣渾身冒冷氣的,還有南鄅國的太女嬀妤。
她可以容忍荀致遠對她大呼小叫,可以容忍荀致遠對她不理不睬,甚至可以容忍荀致遠心中有別的女人,可是,她不能容忍,他當著她的面與別的女人親暱恩愛,那是對她最大的侮辱!
她是一國太女,未來的女皇,她的顏面關乎著南鄅國的國體,豈容一介身份低下的女子踐踏!
慕容皓即使心中再不虞,可荀致遠除了是荀氏的世子,還是他的師弟,再說,他們同楚玉之間的關係特殊,此事是他們的私事,不能當著那麼多他國使者的面呈現。
他們這麼忽略冒犯南鄅國的太女,以致她面色陰沉、目光尖銳地盯著楚玉,若是她從此記恨上了楚玉,於楚玉來說真非善事。
是以,慕容皓壓下滿腔的憤怒嫉妒恨,硬是堆起笑容,上前同嬀妤熱情寒暄著,外加上太子慕容皎適時地出言,延請諸位登上那艘停在岸邊等候多時的巨型豪華遊船。
荀致遠纔不管外人怎麼看他呢,此時的他,滿眼滿心,唯有楚玉俏麗的身影,眼見著大家都上船了,他也連忙伸手想要捉住楚玉的小手,好牽著她上船。
誰知,楚玉瞪了他一眼,當先走了,荀致遠連忙緊緊地追了上去,還猶不死心地想要再次牽過楚玉,此舉引來前面不少賓客回頭張望,楚玉立時覺得有些難爲情,恰逢荀致遠再次伸來的手,她順勢狠狠地揪了他一把,再低低地咬切道:“你再這樣,我就不理你了!”
荀致遠傻呵呵地笑著,絲毫沒有覺得手被揪疼了,那小手於他來說就像搔癢癢,可他也聽話地沒有再想牽著楚玉了,畢竟若真是把楚玉惹毛了,他肯定會沒有好果子吃的,再說了,他想同楚玉親密互動,想看她無限嬌羞,卻不想秀給這麼多外人看。
眼見著荀致遠老實了,楚玉開始打量河邊停靠的那艘巨輪。它看起來足有十多米高,總共分爲三層,一、二層似乎都是船艙,而最上面的那層前半部是瞭望平臺,後半部則同樣是船艙。沒想到,這個時候的工藝,竟然能製作出這麼大的龍船,只怕,這種龍船也只有皇家纔會有了。
前面上船的客人,都被太子引到一層的船艙裡去了。
楚玉踩著棧道慢慢地往前走,邊上有荀致遠小心地呵護著,在他們前面行走的慕容皓和嬀妤不時回頭張望,眼見著荀致遠緊緊抓著楚玉的小手,他們的臉色都不好看,又同時回頭,互相提醒著對方小心腳下。
此時,身後,忽然傳來女子柔媚的聲音,只聽她急聲喊道:“師兄,等等我!”
幾人都沒有停步,楚玉心中低低地嘆息一聲,想要回頭看看,卻被荀致遠拉了一把,只得順著他的拉力繼續前行,可荀致遠卻非常大聲地喊:“二師兄,四師妹喊你呢!”
嬀妤聽聞之後,立刻停了下來,回頭看了一下,纔對慕容皓說:“仲王,你的師妹,還真是個個貌美無雙哪,原以爲這玉姑娘已是美得不像話了,沒想到今日看來,那位丁姑娘似乎更勝一籌。我們還是等等她吧。”
慕容皓這纔回頭看了一眼遠處馬車上的丁敏君,對嬀妤輕輕頜首道:“太女太過獎了,我的師妹雖然容貌稍稍出衆,可她們不及您身份高貴,氣質卓然。”
荀致遠一聽這話,立刻便不高興了,他們可以說丁敏君不好,可是,他們不能貶低楚玉,楚玉在他眼裡,那是頂頂好的,無論誰人都是比不上她的,就算她生氣,她皺眉,他都覺得她美到極致了,氣質嘛,無論她什麼樣的表情,什麼樣的神態,他都是喜歡的。
他先是狠狠地瞪了慕容皓一眼,轉而對著嬀妤橫眉冷眼道:“你除了身份比別人高,還有什麼好的,也不知誇你的男人,是不是眼睛長頭頂上了,哼!”
被人指著鼻子如此貶低,嬀妤真是再好的脾氣也不管用了,她的臉色似帶著霜凍,吐出來的話,也似裹著冰渣:“荀致遠,你不要以爲,我寵愛你,你就可以這般放肆!”
“嗤!誰稀罕!”荀致遠拽起楚玉,將擋在身前的慕容皓撞開,從他們中間穿插而過,這般舉止,令嬀妤更是氣怒難當,她大聲吼道:“荀致遠,你不要後悔!”
“小爺我,永遠不會後悔!”
“喂!你這麼得罪她,不好吧?她可是未來的女皇呢!”
“怕什麼,有我呢,走吧走吧。對了,玉兒,你沒見過這麼大的龍船吧,來,我帶你去參觀參觀。”
楚玉回頭張望了一下,丁敏君已然在周成的攙扶下,上了棧道了,而慕容皓和嬀妤同樣冷著臉看著她和荀致遠,楚玉的手被荀致遠緊握了下,她連忙回頭,同荀致遠一起上了船頭甲板。
荀致遠沒有隨大衆去一層船艙,反而直接拖著楚玉順著船側的階梯上了第二層。
他直接伸手撩開簾子,只見裡面,地方非常寬敞,地面上鋪著潔白的毛毯,兩側擺著紅木長條桌,桌子後面還放著白色的坐墊,桌子上此時已然擺上了各種鮮美的水果,還是各式精緻的點心及香氣撲鼻的酒水。
“咦,這裡也是宴客廳呀,只是爲何卻沒有賓客呢?”楚玉有些奇怪,她鬆開荀致遠的手,走了進去,慢慢參觀著船艙裡的裝飾擺設。
荀致遠見楚玉感興趣,他十分高興,兩手抱胸靠在船艙壁上,嘻笑著道:“怎麼就沒有人了,我們這不是來了嘛,玉兒你別忘了,我們也是貴賓哪。”
楚玉回頭瞪了他一眼,皺著俏鼻說:“你?貴賓?你算哪門子的貴賓哪?”
“好好好!我不是貴賓,你是貴賓,行了吧!”反正只要楚玉高興,他怎麼都無所謂了,不是貴賓,就不是貴賓嘛。
“我也不是貴賓,那些皇親貴胄纔是真正的貴賓呢。”
“誰說的!”
“誰說的!”
“誰人在外面?”荀致遠纔將出口的反駁之言,不及細說,沒想到船艙外面傳來了與他言論一致的男聲,他立時板著臉,向外望去,只見,外面站著一相貌異常英俊,著明黃袍服的男子,其身姿頎長、氣勢迫人,不是太子慕容皎又是哪個呀。
只是,這太子不在一層宴客,跑來二層幹嘛?
莫非,他還對玉兒沒有死心,這是跑來搭訕來了?
可是,慕容皓不是說了,太子慕容皓隱瞞了身份與玉兒相交的嘛,且觀玉兒的神態,也似與他並不相熟,此刻,他冒昧出現,到底何意?
荀致遠已經同慕容皓達成了協議,會助他一臂之力,此時,見到他們的共同敵人兼情敵,他早就堅起了渾身的尖刺,時刻防備著慕容皎。
“太子?呃,太子殿下!”楚玉見到來人微愕了一下,仍然轉身微微彎腰,輕輕一禮。
慕容皎從未見過,這般儀態大方的楚玉,見她向他行禮,連忙上前想要相扶一把,可楚玉竟然輕輕地錯過了,且已然垂下視線,根本不看他,他的手頓時僵在了半空中。
相隔一月,再次見到楚玉,慕容皎的心情真是異常的複雜難言,好想好想將她緊緊擁於懷中,再也不放開,可楚玉並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此時,他若隨了心意,只怕會驚嚇到楚玉。
若是楚玉心中怪他曾經的欺騙及隱瞞,會不會因此疏遠他,再也不理他了?
那怎麼行,他都打算娶她爲妃,將來同她一世相守,他得想個辦法,慢慢將事情的真相告知於她,求得她的諒解再說。
玲瓏今日傳信來說,楚玉約他明日在宴月樓相見,既如此,他還是暫時不要與楚玉相認爲好。
想通了這些,慕容皎也就釋然了,微笑地看著楚玉說:“玉姑娘,不必多禮。正如荀世子所言,玉姑娘同樣是我的貴客。”
這下,他是連身份都放下了,只想拉近他與楚玉之間的距離。
頓了頓,慕容皎又說道:“這二層船艙本就是用來招待女賓的,既然玉姑娘先來了,就隨意找個位置坐下吧,一會兒人多了,恐怕就沒有好位置了。”
楚玉聽了一愣,擡頭看了慕容皎一眼,見他眼含笑意,默默地注視著她,不由有種奇怪的感覺,似乎太子剛纔說的這番話,只是臨時起意,不然,若是一早打算用來招待女賓,那之前比她早登船的女客們,怎麼都沒有上來呢。
似乎爲了證明慕容皎說的不假,不到片刻,便有嘈雜的女子聲傳來,伴隨著腳步聲,似乎人數還不少呢,楚玉這才相信,原來,這二層船艙果真是爲了招待女賓用的。
而背靠著船艙的荀致遠,則是面色難看極了,他原本打算同楚玉好好享受一番二人的私密空間,誰知慕容皎跑來打擾不說,竟然還將他們兩給分開了。
這裡是女賓區,那他這個男人,怎麼能跟一羣女人待在一起,尤其還有那個討厭的女人會跟著一起來。
果然,想什麼來什麼,當先上來的,便是南鄅國的太女嬀妤,她的身體左側是邶邢國的三公主皇甫元沁,右側則是東虢的長公主慕容嫣,慕容嫣的身邊站著丁敏君,她們的身後跟著的是東虢一幫朝臣的女眷們。
此時,她們看到二層船艙裡立著的三人,連忙向太子慕容皎行禮問安,楚玉早在她們上來時,便已然退到船艙的進門處的裡側去了,她打算著,這裡離艙門最近,如果一會兒,這裡麪人多空氣不好了,她也好隨時出去透透氣。
上次,她同楚瑜兄妹一起遊湖,她就身體不適提前折返了,今日,這麼多人在這,若是她再度暈船,可就不會像上次那麼好,能提前下船了。
此時的楚玉,心中既無奈又鬱悶,但願,她那暈船的毛病,只是暫時的,況且,今日的這條龍船更高更大,行駛起來應該更穩,希望不要讓她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暈船丟臉纔好。
慕容皓同嬀妤及皇甫元沁一一頜首問好之後,又招呼她們坐下,這才帶著荀致遠下了二層船艙。
他們二人同時回頭張望,只見楚玉已經同楚香瑩坐到了一處,二人貼在一起低低地說些什麼,並沒有看向他們,他們對視一眼,俱都默不作聲地往階梯下走去。
不到片刻,便聽到外面棧道撤離的聲音,龍船隨之緩緩劃動,女賓們回頭望著外面的水面,開始三三兩兩地議論著。
“玉兒,你覺得怎麼樣,今日,你會不會再度暈船呀?”楚香瑩戚著好看的眉,拉著楚玉的手,關切地問。
楚玉的手隨之附了上去,輕輕地拍了拍楚香瑩的手背,微微一笑道:“沒事沒事,我從前從不暈船,那次也不知道是怎麼了,纔會那樣。今日應該不會再出現那種情況了,你放心吧。”
很快有侍女上來,替她們斟上果酒,果香濃郁,香氣撲鼻,楚玉聞著有些嘴饞,便端起輕抿了一口。
這時,她們的旁邊,突然有人出聲喊道:“楚姑娘!”
楚玉同楚香瑩一起回頭看,她們同樣姓楚,有人喚楚姑娘,這是自然的身份反應了,可對方見她們同時回頭,反而愣了一下,不作聲了。
楚玉看到喚她的人,頓時就愣住了,這這這,這不是皇甫無沁的那個侍女嗎?她怎麼在這裡,還能坐下?侍女不都是在旁邊站著的嗎?況且,她今日錦袍加身,看著根本不像個侍女呀!
似是想到了什麼,楚玉連忙擡頭朝她身邊立著的侍女望去,果然,她見到了穿著侍女服飾的皇甫無沁,那皇甫無沁還衝她調皮地眨眼呢。
天!這公主是想幹嘛呀,膽子太大了吧!
早前,楚玉都看到過,那個什麼南鄅國的太女嬀妤,與這假冒的邶邢國三公主交談,不該是昨晚她們在面見東虢的皇帝時,便是這樣調換了身份去見的吧?
難怪,當初皇甫元沁會讓她爲那侍女製作宴會用的錦服,剛纔人多看得她眼暈,纔沒發現那假公主身上的錦袍款式,本就是她設計的。
那假侍女扮相的皇甫元沁見楚玉向她微微點頭,她低低一笑,再度衝楚玉調皮地眨眨眼,在察覺到別人投向她的奇怪視線時,不由又將頭埋了下去。
楚玉見此,連忙調回視線,同身側的假公主隨意地聊起天來。
楚香瑩雖然不清楚這其中的貓膩之處,可見楚玉竟然認得邶邢國的三公主,不由心生疑惑。即便這樣,她也沒有出言相詢,她完全信任楚玉,況且,那是楚玉的,她即使與楚玉是好姐妹,也不想打探她的,便只在一邊隨意地吃著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