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確定自己從未見過此人,而他竟然能一口說出她的全名,此人要麼認識從前的楚玉,要麼,就是丁敏君背後隱藏的勢力中人。
薛澤昊見楚玉臉上立刻顯露出來的仇恨之色,當下站了起來,將凌雲隔了開來,不讓他再靠近楚玉半分,恐他激得楚玉更加仇視男子了。
凌雲卻是嘻哈一笑,道:“薛薛,你這麼激動做什麼,我說的是實話啊,我纔在鎮子上買早飯的時候發現,武林盟的人在那張貼女子畫像,上前一看,便看到楚玉姑娘的頭像了。雖然不知是哪個畫師畫的,畫的忒難看了些,可是,楚姑娘似仙女下凡一般的容貌,還是令我一下子認了出來。”
凌雲才說完,猛地察覺到自己身體一痛,他驚訝地不停張嘴,果然沒有半點聲音,竟是薛澤昊點了他的啞穴。
他惡恨恨地瞪著薛澤昊,嘴脣幾度開合,仍然沒有聲音。
楚玉戚眉看著眼前兩個大男人上演的啞劇,跟無聲的電影似的,那男子一副氣急地模樣,不停張著嘴巴,手舞足蹈地表達著什麼,而薛澤昊呢,則是微笑地看著她,對身邊男子的動作表情視而不見。
楚玉其實想問武林盟爲何會派人找她,雖然,她原本打算上武林盟拜師學藝,可是她本人都還沒到武林盟,武林盟人的還都不認識她,緣何又會派人到處找她呢。
後來,她又想到,或許是皇甫元沁發現她失蹤了,向武林盟表明了身份,請求武林盟派人找她的吧。
既然皇甫元沁和黎子軒有可能在武林盟,那她現在反而不能去武林盟了。
況且,學到高強的武藝,不一定要去武林盟啊,眼前不就有一個武藝高強的師傅嗎?
聽說,她今天遇到的那七個人,是邶邢國最爲令人聞風喪膽的惡魔人物——七魔煞。
這七魔煞,自十幾年前出道江湖,一直姦淫擄掠、無惡不作,不少俠義之人,曾經試圖剿滅他們爲民除害,偏這七人武功高強、詭計多端,而那些正派俠義之人,反而一一慘死在他們手中。
這七魔煞逍遙至今十幾年,令這世上增添了不少冤魂,可惜一直無人能將其除之。沒想到,今日他們竟然全部覆滅在了薛澤昊二人的手中。
薛澤昊當時以一敵七的場面,楚玉是記憶猶新,他那一把長劍在手,大開大合間,氣勢如虹,劍法更是精妙絕倫,她簡直看得眼花繚亂,若不是當時情勢不對,她真想拍手叫絕。
這般年輕,竟然有如此修爲,難怪被人稱爲武林中年輕一代的頂尖人物,不負他身爲武林盟主之子的身份。
如今,她既不能親去武林盟拜師學藝,不若拜這薛澤昊爲師好了,只是,不知道他願不願意。
楚玉想了想,試探著問道:“薛少俠,請問你收過徒弟嗎?”
“未曾!楚姑娘何以問此問題?”被楚玉的熾熱眼神盯著看,薛澤昊神色頗不自在,楚玉的問題,令他眼皮一跳,他答完問題後,立時便移開了身形,站到了楚玉的牀尾側。
果然,楚玉對著他原來所站的位置,以江湖禮節一抱拳,說道:“薛少俠,我想拜你爲師!”
薛澤昊眼色複雜地看著楚玉,她果然身背深仇大恨,來武林盟竟是拜師學藝的,可他怎麼能收她爲徒呢!
楚玉擡頭一看,才發現原本站在她身前的薛澤昊,已然快速避開了,她垂下了眼簾,慢慢將手放了下來,兩手緊握成拳,臉色更加慘白了幾分。
凌雲不明所以地看著這一幕,他有些搞不懂,楚玉怎麼會突然想拜薛澤昊爲師呢,學藝恩師不都是拜的年長者嗎?本領高強的年長者,纔有成爲授業恩師的資格啊。
因著凌雲在此,薛澤昊不好細問楚玉究竟揹負著怎樣的仇怨,可他見不得楚玉面色慘白,一臉的失望表情。
他抿了抿薄脣,終說道:“楚姑娘,我可以教你武功,只是,我不能當你的恩師!”
“爲何?”猛然聽到這有如天籟一般的男子嗓音,楚玉的心情很激動。
面對楚玉欣喜的目光,薛澤昊轉開了視線,恰好撞進凌雲似笑非笑的眸子裡,薛澤昊不由有些不自在,吱唔著說道:“沒,沒什麼,我還太年輕,不適合,不適合當人恩師。”
幸好,他有先見之明,將那多嘴多舌的凌雲點了啞穴,不然,這個時候,他準會跳出來胡說八道一番。
薛澤昊說完這些,將凌雲推搡著拖出了房間,獨留楚玉一臉激動地坐在牀上。
及至將凌雲拖出了院子,薛澤昊才解開他的啞穴。
凌雲上前撞了下薛澤昊的胳膊,一臉邪惡的笑容,詭異地笑道:“哈啊,我知道了!薛薛,你不願意做那仙女兒的恩師,是不是因爲,你喜歡她,將來想跟她那個那個,纔不答應她的呀!”
“哪個哪個?你胡說什麼呢!”薛澤昊一聽,臉色嘭地變得通紅,整張臉似火一般燒了起來。
凌雲一見,頓時驚呆了。
天,這個呆子,沒想到他竟然還會臉紅,還是那種如喝醉了酒一般的紫紅色。
哇,平時看慣了他瀟灑閒適的姿態,面對那麼多武林俠女的傾心愛慕,都未曾見他如此純情的一面,今天竟然只是因爲他的一句話,這就臉紅成這樣啦。
這這這,還是那仙女兒的魅力大啊!
就在凌雲一副見了鬼一般的表情盯著薛澤昊看時,薛澤昊不好意思地轉過身體,努力平復了一下之後,才說道:“凌雲,以後,不許你喊她仙女兒!”
凌雲不明白薛澤昊何出此言,一臉的疑惑道:“啊?我沒有喊她仙女兒啊!”
薛澤昊戚著眉,一本正經地說:“你有,你剛纔喊了,現在又喊了!”
“……”
凌雲無語,他根本不知,剛纔他將心中所想說了出來,被薛澤昊聽到了。
“我提醒你了,以後,你若再喊,我們兄弟也便做不成了!”
“老大,你今天已經說了好幾遍了,這句話都快成爲你的口頭禪了!”
“最後再說一遍,你以後……”
“好了,好了!我怕了你了,我不喊她仙…嗯,不那麼叫,那我怎麼稱呼她呀?”
“楚姑娘!”
“楚姑娘?會不會太疏離了?”
“好了好了,你別繃著臉,我怕了你了,楚姑娘就楚姑娘!話說,這位楚姑娘,跟那個皇商楚氏什麼關係呀,她是不是楚氏的千金小姐?我怎麼聽說,楚氏有位容貌異常美麗的大小姐,才華橫溢,排在京都才女之首,說的是不是她呀?”
“我也不知,不過,倒是有些可能。”
“你不是認識她嗎,怎麼會不知道呀?”
“……”
“喂,你去哪?話沒說完呢,別走啊!”
“去找劍譜。”
“不是吧!才說不當人家恩師,教人家武功卻這麼積極!”
“你若再羅嗦,我定點了你全身的穴道,讓你在那崖邊吹海風!”
“哼,你以爲你武功高強就了不起呀!”
“至少,我能想點你什麼穴道,就點你什麼穴道!”
凌雲非常無語地看著,薛澤昊異常飄逸清雋的背影,他知道自己的武功不如他薛澤昊好,可他也不要每次都拿武功來威脅他吧。
他這交的什麼好友啊,簡直所託非人!
呼,凌雲,你是否氣糊塗了,所託非人是這麼用的麼?
你的角色定位到底是什麼呢?偶沒打算讓你腐呀!
楚玉胳膊上的傷未曾痊癒,便想起來練武,被薛澤昊威脅著,若是她傷好之前妄動,他收回教她武功的話。
可他才說完,見楚玉板著小臉,冷冷地看著他時,他不由又將本來打算過幾天給她的劍譜,丟到了她的手上,言說她可以趁著養傷之機先熟悉一番劍譜,若是有不懂的問題,可以隨時找他解惑。
凌雲見了,不住地搖頭暗歎,他這好兄弟,活了二十年,竟然會莫名其妙地栽在了一個有點兒瑕疵的仙女兒手裡。
愛情,到底是什麼樣子的,有那麼大的魔力嗎?
爲何在他看來,天下所有的女子都是一個樣兒,從來沒有哪個女子,能引發他心底產生書上所說的那種美妙感覺呢?
凌雲不知,未來的他,在京都虢城見到真正的楚氏千金時,他一直以爲此生不可能會有的美妙感覺終於有了,而對方的眼中心中,俱都是其他男人的影子時,他又是如何的瘋狂癲狂抓狂。
偏偏,他的身量姿態、習慣愛好,都與那個影子極其相似,而在那個她的眼中,他連那個影子的半分都比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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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追妻之路,無比艱辛,充滿了血淚,以至於他這一生,最愛跟他的孩子們嘮叨的便是,他是如何如何艱難地娶到他們的孃親!
楚玉養了三天的傷,內傷好多了,胳膊上的外傷也已經結痂了。
這三天的時間,她也已經將薛澤昊給她的劍譜背熟了,可是,也只止於背熟而已,因爲她不是真正的楚玉,沒有系統的學習過武藝方面的知識,很多時候只能靠自己的理解來判定。
偏偏,這個世界的知識,與她原來生活的現代所學完全不同,是以,在她接連幾次答錯薛澤昊的問題後,被薛澤昊要求她重新從最基本的武學知識學起。
儘管楚玉報仇心切,心有不甘,想要薛澤昊早日教會她精妙的劍法。可是,薛澤昊說了,凡事欲速則不達,底子沒打好,是學不到高深的武功,就算投機取巧學會了,在高手對決時,非常危險,很容易岔氣以致走火入魔。到那時,就算仇家沒有殺她,她反而極有可能爆體而亡。
楚玉聞言,只得按照薛澤昊的要求,重新開始學習他找來的關於外家武功入門的基礎知識。
日子,便這樣一天天過去了。
這期間,楚玉學習武學知識,簡直可以用廢寢忘食、孜孜不倦來形容,她忘記了時間,忘記了地點,忘記了周圍的一切,完全沉浸在武學的世界裡,不可自拔,連自身的某些特殊反應,都沒有發覺。
而薛澤昊將凌雲趕去了京都虢城,讓他探查楚玉的身份,並且查清楚玉究竟身背何種仇怨,而她的敵人又是誰。
凌雲不在,薛澤昊便每日照顧著楚玉的生活起居。
從前,他獨自一人時,每日要麼去鎮上採買一些吃食,要麼自己親自動手做吃食,可他那次見識過楚玉做的叫花雞之後,猜測著楚玉定然廚藝精湛,他品嚐美味的本事倒是不錯,廚藝可就不敢拿出來楚玉面前現了。
所以,每日,他是往返於觀鄅頂與峰腳下的鎮子之間,買來各種精緻的飯菜。
他倒是對楚玉的吃食份外上心,非精緻獨特營養不買,可楚玉連吃飯時都在琢磨著武學知識,哪裡還會顧及吃進嘴裡的飯菜到底是什麼味道啊。
楚玉不挑食,薛澤昊也摸不清她的喜好,問了楚玉之後,楚玉的答覆是隻要能入口的便行,這倒難住了薛澤昊了,因此,他的一顆心全然想著怎麼將楚玉的身體養好,好適應即將到來的武學實踐教學。
各種精緻的吃食、燙水,還有提升內力的補藥,薛澤昊毫不吝嗇,一步一步努力地調養著楚玉的身體。
眼見著楚玉氣色越來越好,身體也變得更加健壯了幾分。
每天晚上的打坐調息之下,內力也是漲勢驚人,這完全得益於薛澤昊從武林盟拿來的特殊內功心法。
據說,那本內功心法,是幾百年前一位武學界的泰山北斗一生的心得所悟。而且,還聽說,這位傳說了幾百年的宗師級高手,是一名女子。傳說,她一生絕情棄愛,斬斷紅塵,潛心鑽研武學,終是悟出了武學至高之道。
這本武功心法被人傳說了幾百年,從未有人見過它到底長什麼樣兒,更別說聽到過何人練成過那名女宗師的武功,因此,這個謎一樣的傳說,也僅只被人當成傳說而已。
薛澤昊也是偶然間在他爹的密室裡發現的這本心法。他揣測著,他爹薛振雄自己沒有修煉,或許是因爲那心法上寫明瞭非女子不能修煉,不然會氣息逆行爆體而亡。
他爹那麼怕死惜命的人,定然不會敢去嘗試,而他又無姐妹,是以,這本絕世心法被他爹束之高閣之後,即使被他拿走了,他爹現如今也都沒有發現。
其實,薛澤昊本也沒有打算,讓楚玉練這本叫做忘塵的心法,是楚玉去找他問外門武學上的問題時,被楚玉發現了他放在桌面上的這本心法。
那古樸泛黃的扉頁上,女子絹秀的字體,立時吸引了楚玉的目光,經過她的再三追問,薛澤昊纔將這本傳說中的心法告訴給了楚玉。
果然,楚玉聽了之後目光暗沉,半響後向他討要這本心法。
薛澤昊將他的顧慮和那些未可知的危險,一一告訴了楚玉,再三勸說她換別種前人試練過的心法,可是,楚玉就是不聽,異常堅持要練這忘塵心法。
這件事情,讓薛澤昊瞭解到楚玉倔強性格的同時,也更加體會到她所揹負仇怨的深重了。
沒有辦法,他只能一邊悉心引導著她變換內功修煉法門,一邊仔細地觀察她的身體反應。如此這般修煉一段時間後,楚玉身體的氣息,不但沒有出現混亂的情況,內力更是提升迅猛,短短幾日時間,已然達到了尋常人半年的修煉速度。
薛澤昊的心中始終存著一份憂慮,可是,楚玉的身體狀況不但無虞,而且體格更是比之初見時健壯了不少,且她人看著更加精神了不說,氣色更是勝過從前。
除了臉上的那條疤痕之外,她精神飽滿,容光煥發。不明底細之人一看,定然會以爲她是深受夫君寵愛之中的女子,唯一欠缺的,便是她的臉上沒有甜蜜的笑容。
其實,薛澤昊也拿了上好的祛除疤痕的良藥來,可是,楚玉不願意用。她說了,她要看著這張臉,時時記住那刻骨的仇恨。
這般的楚玉,令薛澤昊更加心疼的同時,亦愈加沉淪了。
從前,嬌俏可愛的楚玉,嫵媚惑人的楚玉,憂愁傷感的楚玉,似仙女兒一般刻在了他的心間。
如今,剛強堅毅的楚玉,隱忍冷漠的楚玉,愈挫愈勇的楚玉,有血有肉有淚有恨,如此真實地活在他的生命裡。
薛澤昊看向楚玉的眼神,一天比一天熾熱,也一天比一天心痛,他好想知道楚玉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樣的不幸,好想勸慰她不必如此辛苦,有何仇怨儘可以告訴他,他可以替她報。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可他也知道,即使他那般說了,楚玉也不會讓他那麼做,反而極有可能疏遠他,破壞他好不容易得來的這份信任和親近。
他明瞭,楚玉的仇,她想親自去報。
既如此,那他便全力助她吧。只要是她想達到的目的,他必定盡己所能地配合她做到。
就這樣,楚玉夜裡練習心法,白日裡熟讀劍法,時間很快過去了半月有餘。
楚玉在熟練了心法的修煉法門後,進步更是飛速。
她那顆小腦袋兒也不知道是什麼構造,竟然能在前人宗師的心法感悟上,悟出獨特的習練方法,而她在習練那本心法的第三層時,也慢慢加練第四層,竟然能很快突破,並且進階到第五層,而且第五層也很快練成了,且內力濃厚精純,身體並無任何異樣。
薛澤昊知道後,面對楚玉難得表現出來的激動與興奮,他卻是板著臉,將楚玉狠狠地訓了一頓,言說,如果楚玉再如此膽大妄爲,那她便自己練吧,他不管她了,那本江湖中人人夢寐以求的迷情劍法,她也別想練了。
認識薛澤昊一個月來,這是楚玉第一次在他的臉上,看到真正的怒火。
以前,她急於練好武功,晚上也是不眠不休,半夜起來偷偷地練習,被薛澤昊抓到後,他也總會很嚴厲地批評她,可是,她知道他那是爲了她的身體著想,責備的語氣,也不是很強烈,更多的是苦口婆心地勸說。
可是,今天,這人通身的氣勢如此強硬,就如那天面對那七魔煞時,他對她氣怒的大吼那般。
楚玉知道,這看著偉岸挺拔、風姿雋爽的男子,此次是真的生氣了。
可她那般做法,終究是有自己的道理的,她想要儘快練好武功,好前去報仇,在這之前,她無論採取何種手段,只要能達到她的目的便好。
薛澤昊不是她,體會不到她心中的痛,每每夜深人靜的時候,她總會想起玲瓏的慘死,每每睡夢之中,總會夢到一個渾身是血的幼小身影,一遍遍地說著:“媽媽,快來幫我報仇!”
是的,報仇!
她要爲她的兒子報仇,要爲玲瓏報仇,也要爲自己討回公道!
她活著的每一分每一秒,腦海裡所思所念,全都是報仇!